《祸兮惑兮》若容的夏

4、祸

　　前夜里刚下了雨，雷鸣轰隆夹着细密小雨洋洋洒洒飘了一夜。
　　今日晨间阳光一照，空气倍感清新。果然润物春雨，草木看着倒是比前两日又高出一截。
　　林木苍翠枝叶繁茂，时逢春日行猎，林子里一派生机勃勃。
　　“王，没有找到。”
　　人群拥簇着的中年男子皱了皱眉。
　　“王，这边也没找到！”
　　“加派人手，再去找。”男子声音威严不容置疑。
　　“是！”
　　“报——回禀王，还是没有找到。”
　　“废物！都是废物！”中年男子终于变了脸色，“这么多人连一个大王子都找不到？他是如何走失，这么久竟然没人发觉！”
　　“王息怒，何不请教巫祝大人......”
　　“是不是哪天孤死了也要巫祝卜到以后，你们才能赶来给孤收尸？孤要你们何用！”
　　“王恕罪！”随行官员仆从跪了一地。
　　“还不再去找！”
　　“是！”
　　青年男子手握长弓行在林间，不曾想到竟出了猎场。此刻入目所见便是一片茂密竹林。
　　竹林青翠一派盎然，男子不禁沿着中央小径走了进去。
　　此地处处鸟语，和外面树林感觉很是不同。
　　正走着忽见前方路上卧着一团白色毛球，细看之下竟是一只白狐。
　　犹豫片刻，男子放轻了脚步走了过去，手中弓箭握得更紧了些。
　　依巫祝所卜，白狐，主祸世，言惑君媚主，乃不详之兆。
　　男子停住脚步神色淡漠，望着一动不动的白狐，慢慢扬起了手。

　　“我从前住在这里。”沿着小径走进去，寐姜引着商陵走到一处石碑。
　　“密竹林……”商陵抚着石碑上的三个字轻念。
　　“王上次来这里没有看到吗？”
　　“孤上次并未到过这里。”
　　“到那边的空地此处是必经之路。”寐姜拉着商陵快步走到那片空地，“这里王上次也没来过？”
　　“孤并未……”
　　“人类，最不可信。”一道黑影划过，大祭司自上空缓缓落至两人面前。
　　“你是何人？”商陵上前一步，将寐姜挡在身后。
　　“小寐姜，何时开始见了我也要躲躲闪闪？”
　　挡在身前的男子身子一僵，寐姜自他身后走上前。
　　“你想做什么？”
　　“这话不该是我问你吗。寐姜，你想做什么？”大祭司面露嘲色，“让我想想，当时你是怎么回答的？”
　　身后目光灼灼始终没有声音，寐姜僵着身子不敢回头。
　　“我要治好他的眼睛，我要他看着他的国一点一点覆灭。”
　　寐姜面色大变，身形晃了晃被人扶住。那人眼眸深沉，扶着她的手却渐渐收紧。
　　“王，我……”寐姜想解释什么，却抓住商陵的手臂什么也说不出。
　　“寐姜你要拖到什么时候出手？”
　　“别说了，别说了！”寐姜大喊。
　　“寐姜。”商陵一字一顿出声唤她。
　　“王，你听我说，我......”
　　“不过我倒觉得你现在的这种方法甚好，”大祭司摸了摸下巴，“如今时机成熟他果然爱上你了。”
　　周围空荡荡的一瞬间寂静无声，明明温热的天气寐姜却止不住自心底感到的寒意。
　　商陵双手松开，轻阖眼眸掩了其间的破碎。
　　“不是这样的，不是！”寐姜抓着商陵手臂。
　　“那你告诉孤，真相是什么。”商陵睁开眼，一片寒气射向寐姜。
　　“真相是，是我，我......”似是想到了什么寐姜眸子黯了下去，声音也小了很多，片刻似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小声道“......王不信我？”
　　“信！”商陵强压下心中怒气，“所以孤在听你解释。”
　　寐姜慢慢松开双手，眼眸垂了下来。
　　“真相是你假借医治孤为由，企图谋害孤，毁了孤的国？”商陵抓着寐姜手腕，“是不是，你告诉孤是不是这样！”
　　“王不是已经知道了。”寐姜垂下头轻扯了嘴角。
　　“啧啧啧，这就不对了，”大祭司声音阴诡，“最关键的你怎么不说呢小寐姜，还要我帮忙开口......”
　　“你的眼睛！”寐姜猛地抬头匆匆打断大祭司的话，“那眼疾竟能平白无故的生出，你也未免太过天真。”
　　“是你们！”商陵满脸惊愕，颤抖的指尖直指身前一身大红喜袍的女子，“寐姜，寐姜！你们，好！真是好得很！”
　　“凡事有因才有果，若不是因为你......”
　　“还有，我是妖。”寐姜再次打断大祭司的话。
　　大祭司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商陵倒退一步，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我是妖，我本想去害你。”
　　“什么？”
　　“听不懂吗？”寐姜轻笑，“我是去害你的。”
　　“为什么。”商陵紧抿唇角。
　　“妖害人哪儿还要什么理由。”寐姜一脸云淡风轻，“想，就去了。”
　　“为什么后来又改变主意了？”
　　“因为我爱上你了。”寐姜的脸贴近商陵，手指搭上他的胸膛不安分的抚摸，“哈哈，凡夫俗子，我不过是太寂寞了陪你玩玩儿罢了。”
　　“寐姜！”商陵甩开寐姜的手，眼中迸发强烈的愤怒。
　　“如今，对你没兴趣了，”寐姜伸手勾着商陵下颚轻点了他的唇，“还不赶快走，现在厌了看到你我都不舒服。”
　　说着寐姜一把推开商陵，用力之大直把他推出空地之外。
　　“小寐姜！”大祭司声音低沉，怒目瞪着她，“你在做什么。竟然放他走？忘了你姐姐是为何而死了！”
　　“寐姜的确不知。”寐姜收起前一刻的言笑晏晏，神情淡漠了起来。
　　大祭司倏地飘忽过来，“除了他还会有谁。”
　　“他从未到过这里，如何能杀了姐姐？”
　　“你敢不信我的话？你要背叛我？”大祭司的声音发出轰隆声响，“我虽动不了凡人，但杀你还是绰绰有余！”
　　大祭司手上聚起两团黑气，袭向寐姜。
　　嘭！一声巨响，黑烟弥漫。
　　大祭司颓然倒地猛地吐出一口黑血，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黑烟里的那处。
　　一声闷哼，红袍女子睁开眼睛。泪瞬间浸湿了眼眶。
　　红袍男子环抱着她，嘴唇紧闭眼神微怒。唇角止不住地溢出鲜血。
　　“商陵，商陵......”寐姜抱住商陵，无措的以衣袖擦拭他唇角血液，“回来做什么，你回来做什么！”
　　“孤也想知道，”商陵面色惨白张口咳出一滩血，“寐姜你究竟给孤，施了什么咒术......”
　　“王......”寐姜脸上布满了泪，不住摇着头。
　　“他......”商陵看了眼不远处倒地的大祭司说道。
　　“他所修之术不能伤凡人，否则便会加诸己身，同伤同死。”
　　“难怪，难怪......”商陵深深舒了一口气，“如此，孤，孤也能放心了。”商陵望着寐姜。
　　“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祭司眉心冒出丝丝黑气，脸色变得异样潮红，“哈哈，我为姒儿报了仇！我为姒儿报了仇！”
　　“你姐姐，可是一只狐......”商陵望着寐姜缓缓开口。
　　“你见过......”寐姜瞪大了眼睛。
　　“咳咳，寐姜......对不起。”
　　“你......”寐姜神色怔怔。
　　“孤不知道，孤真的不知道那样她会死......对不起，寐姜对不起......”商陵吃力的抬手抚上寐姜的面颊，“那便一命抵一命吧......”
　　商陵低低呢喃，看着寐姜笑着，终于慢慢滑落了手掌。
　　“商陵，商陵！”寐姜发疯似的摇晃着商陵，“商陵你醒来啊，你以为这样我会原谅你吗？你起来！我不信我不信！商陵！”
　　“哈哈哈哈，”不远处传来大祭司的笑声，“大仇得报大仇得报！姒儿我来找你了，姒儿......”
　　大祭司双目圆睁渐渐失神，声音越来越低。
　　“啊——”密竹林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叫，久久回荡。
　　青林翠竹，林鸟惊飞，不远处天空砸下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