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后一个男人》静候晨曦

68、chapter68

　　万腾文眼睁睁地看着格丽斯倒下，如花朵自花枝飘落。倒地的瞬间，格丽斯出手还击，罗哈斯的槍脱手而飞，尖叫一声倒了下去。

　　万腾文脑中一片空白，想也不想地就跪在地上，托起格丽斯的身体。这个曾经彪悍的杀手，如今如同婴儿般软弱无力地躺在他的臂弯上，娇艳的容颜如花朵蒙上雾气，苍白的让人心怜。罗哈斯的那一槍正中她的心口，一股又一股鲜红的血液从创口涌出，万腾文尝试着用手掌按压止血，却徒劳无功，鲜血很快将他的手掌也浸透。

　　格丽斯还能说话，她看着万腾文焦急万分的表情，吃力地笑：“凯文，你这表情，是在为我难过吗？你真是太容易心软了……这样叫我以后怎么放心？”

　　“够了，别多说话！”万腾文嘶吼，“告诉我这里有没有什么设备可以帮助你止血？”

　　格丽斯呵呵低笑：“没用的，赶不上了。”她凝视着表情悲愤的万腾文，眼神温柔，“这没什么的，凯文。我是死神，死神怎会畏惧挥落的镰刀？”

　　“够了！你不是死神吗？死神怎么会死！”意识到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万腾文崩溃了，“为什么？她救了你!你为什么要杀她？”他朝着罗哈斯怒吼。

　　瘫倒在地上的罗哈斯发出神经质的嘶哑笑声：“哈哈哈哈，微笑死神！我杀了她！”她吃力地爬起来，用看起来随时会断掉的胳膊撑死肋骨毕现的上身，表情诡异地面对万腾文，“为什么？你该去问她，当初选择在全球观众面前杀死一个国家的总统，当着还年幼的我的面杀死我的母亲，她是怎么想的？只是为了出名？还是为了钱？”

　　什么？格丽斯就是当初杀害罗哈斯母亲的杀手？

　　他看向怀里的格丽斯，看到她嘴角仍然含着微笑，看起来像是早就有所准备一样，她是真的对死亡毫无畏惧。

　　想到这个总是微笑的残忍女人即将消逝，万腾文觉得心里堵得难受，嘴唇颤抖着：“不，你一定是弄错了！不会是她，如果真的是她，她不会明知道你的身份还将你带出来，她完全可以打晕我带走，将你扔在彩虹庄园里，让你陪着阿耶莉娜一起死。”

　　罗哈斯愣了一下，然后狂叫：“不是她是谁？你不知道她微笑杀手这个名号是怎么来的吗？因为她杀死我的母亲以后，寄了一张带着微笑的卡片，宣布对此事负责！我在哭泣，她却微笑！她因为杀了我的母亲一夜成名！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永远不可能搞错！”

　　说完这些，她又伏到了地上，不再有动静，只有身体的起伏还显示她仍然活着。

　　万腾文愣住了，格丽斯低咳一声唤回他的注意：“她说的是真的，没关系的，凯文，欠下的总是要还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种下自己的因，就必然会收获自己的果，即便苦涩，也要自己吞服。”

　　万腾文眼睛酸涩：“说好了你要当我的保镖，你这是要食言了吗？”

　　罗哈斯伏在地上，眼神怨毒：“死神也要死了，看来这个死神名不符实。”

　　“你！”万腾文举起格丽斯掉落的槍，愤怒地指着她，然而板机却难以扣下去。一个人，为了复仇而杀人，难道有错吗？

　　但是格丽斯救了她……

　　万腾文手在颤抖，他收紧了手指，扳机滑动……

　　“凯文，”格丽斯按下他的手，“放下吧，你的手不适合染上血迹，尤其这个人还是你的朋友。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和你无关。”

　　万腾文咬牙：“的确，你杀了她的母亲，但是你也救了她。这样对待救了自己的人……”他说不下去了，罗哈斯也曾经救过他，他没有责备她的立场。

　　格丽斯咳了两声：“她做的没错，之前没有对你说，你们在雷诺萨的行踪，是我透露给阿耶莉娜的，为了保证计划成功，我不能让你离开墨西哥。你应该和她一样恨我。”

　　万腾文一愣：“是你？”如果真的是她，那么罗哈斯这一年多的苦难也是由她带来的……

　　罗哈斯在地上发出癫狂的笑：“动手啊，凯文！来杀了我！为那个可怜的死神报仇啊！”然后，她的眼神空了，像是灵魂已经死去，曾经的锋利与坚强已经坠落不知名的空洞。

　　万腾文颓然放下槍，第一次怨恨自己的软弱。他下不了手，曾经和罗哈斯同生共死的过往如针刺他的回忆，他无法抹去那疼痛，然而她对格丽斯的伤害又让他愤怒无比。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此刻会这么难过，他应该对格丽斯不存好感才对，但是想到这个女人即刻便会死去，他竟然心痛到无法言喻，就如同即将失去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一般。

　　他这是怎么了？自己虽然从小就感情有些细腻，也一向重感情，却从没有滥情的时候，却为什么会对这个心思残虐的杀手心有不舍？简直像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一样。

　　格丽斯看着他，眼里满是柔情，她的声音很低，低到万腾文一时有些听不清：“凯文，真是奇怪，我明明已经让你全部忘记了，你却还是会为我难过，你这样，叫我怎么放心走？”

　　“你说什么？”万腾文听不清她的话，俯下了身体。格丽斯示意他耳朵靠过来，浅淡的气息喷在他耳廓上：“凯文，到中国去，回到你恋恋不忘的故乡。那里有你一心渴望的生活，也会有人继续保护你，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你在那里好好活着。如果，我是说如果……”她吃力吐出一口气，“如果平安与静谧无法让你得到安详，你仍然渴求真相，就去……”她停顿一下，眼中露出纠结的神色，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万腾文等了片刻，如果不是耳畔还有喘息的声音，他会以为格丽斯已经失去了呼吸。

　　终于，格丽斯还是说了下去：“听说在已经灭亡的刚果金，那个古老的地方，有一片黑暗的雨林，科学家曾经在那里发现一个终点未知的空洞，你可以去那里看看，说不定在那里能找到你渴望的真相。但是，”她用力握紧他的手，“你千万要记得，那里-----非常危险！”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加重语气，“非常……非常危险！那里有可怕的恶魔栖息，如果你到了那里，一定要记得躲开她！她会不顾一切地毁灭你……为了保护自己，你要想办法消灭她！因为，她不光会毁灭你，还会毁灭……全部的人类！你一定要记得……”

　　万腾文静静地听着，吃惊无比，连格丽斯都觉得可怕的“恶魔”？还要毁灭她？

　　“至于我……”格丽斯深深吸进一口气，胸口的血冒出更多，“让我留在故乡，我属于那里，拜托……”

　　终于，她的语气弱了下来，也松开了握紧万腾文的手。

　　“格丽斯？”万腾文低声呼唤，微笑的死神没有回应。她闭上了眼睛，苍白的唇角始终带着一抹微笑。

　　万腾文伸手去拭她的鼻息，鼻端还带着微弱的温度，然而，不再有气息的吹拂。她死了，如花儿凋零。万腾文不知如何，忽然回想起一个画面，那是一个寒冷的夜，他在冷风中抬头仰望，阳台在高高的尽头，有一双白皙的手，捧着鲜红的花瓣，然后将它们揉碎，洒落。

　　娇艳的花瓣儿在冷风中悠悠荡荡，散落在他的脸上，他感受到上面沾惹了冷风的冰凉，也闻到了其上残留的暗香。那一刻，他有种心碎的感觉，如同此刻一般。

　　为什么会这么难过？他紧紧抱着格丽斯，浑身被她的鲜血浸染，心里堵得厉害，酸涩、胀痛，如同有人揪紧了他的心脏。他呼吸困难，他闻不到格丽斯身上浅淡的香味，只能被浓郁逼人的血腥味包围。

　　飞艇里的时光像是静止了，只有仪器运行的嗡嗡声在回荡。罗哈斯伏在地上，像是也死了，如同怀里的身体渐渐冷却。良久，万腾文抬起头，看向无尽黑暗的夜空。这一刻，他觉得无比孤单，像是生命里一切重要的人和物全部流逝，只留下了他。

　　只有他……

　　“即将抵达目的地，是否降落？请指示！”智能管家的声音打破死一样的沉静，万腾文抬起头，心里一阵茫然。格丽斯死了，飞艇的控制权限在她手里，然而此刻他也不想降落，他忽然想，就这样一直在天上游荡似乎也不错。

　　地上的罗哈斯动了一下，她还活着，她看着万滕文雕像一样的侧影，嘶哑开口：“凯文，你打算怎么办？要不，你把我直接从这里扔下去？”

　　万滕文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她，那表情很冷漠，向来温和的眸子也失去了光彩。他看了她许久，如同看一件死物。

　　良久，他摇头：“格丽斯说的对，自己种下的因，必然要收获自己的果。罗哈斯，你有自己的命运，我没有资格来终结，迟早有一天，你会吞下自己的果。”

　　“哈哈哈，”罗哈斯耸动瘦骨嶙峋的肩膀，“这么说，你打算放过我？”

　　万滕文没有回答，他小心翼翼放下格丽斯起身，来到仪器操作台前。看到屏幕的瞬间，他再次愣在原地。

　　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