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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初入京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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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消息,无疑我是兴奋的。长到这么大,最远去的不过是双喜镇,这次能去京城,我终于可以好好欣赏一下这个时空最繁华的城市了。心情愉悦,年过得也特别开心,许多年后想起来,还觉得大同十六年除夕夜的饺子最好吃。
临出发前一夜,我几乎彻夜未眠,床前桌上的包裹早早就收拾好,里面没忘记放上小呆的铃铛。小呆同志两年前因病去世,我哭了整整三天三夜,哭得所有人都无可奈何;我在它坟前发誓今后无论去哪里都要带上它,决不再同它分开。
师傅备了两辆车,一辆他自己坐,一辆让我们三人坐。车厢宽敞,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毡,居然还有两个软软的大枕头。这种软枕是我初来时实在忍受不了硬瓷枕偷偷做的,后来一传十,十传百,竟成了全山皆知的秘密。兰师姐担心我路上颠簸不舒服,特意做了这两个新的给我,枕角绣了一弯新月,特别漂亮雅致。
我拉着兰师姐的手舍不得放,“兰师姐,真的不和我们一道去京城吗?”兰师姐轻轻摇摇头说:“我还是比较喜欢安静,京城太吵闹,我不习惯。”她光滑柔净的脸上滑过一道茫然,“小月,你就像我亲妹妹一样。。。你答应我,我们一直这样不要变好不好。。。”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几乎低不可闻。我还没来得及为她的话伤感,她马上换了话题,叮嘱了一大篇旅途上的注意事项,终于放我上了马车。车很快轱辘轱辘行驶开来,车后的兰师姐慢慢变成了一个小黑点,我挥舞着手臂直到手臂发酸才缩回车里,小叶一脸好笑地看着我,说我就是多愁善感,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
旅途的前几日一切都是新鲜的,我忙着看车窗外的风景,一刻都不愿歇息,任何人和事物都能引起我的惊叹;这些以往都是从历史课本上读到的,现在活生生展现在我的面前,怎能不让我惊呼雀跃。沉师兄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他总是闭目在车厢角落养神;小叶一开始也新鲜来着,有时他会陪我一起看风景,对路边的行人指指点点,久了他也觉得无聊起来。因为师傅选择的路线问题,这一路上经过的不是田野就是山丘,沿途的小村子也简陋得可以,都不知道师傅为什么要这么避人耳目。
终于我也厌倦了千篇一律的景色,我们三人只能镇日坐在车里大眼瞪小眼。书看不下去,马车太颠簸;睡也睡不着,车厢空间太小,还有两个大男人,施展不开手脚我怎么挪动都不舒服。忍无可忍我教小叶下五子棋,顶了不过半日的功夫。后来又玩真心话大冒险,玩大富翁,成语接龙,脑筋急转弯,折腾得不行,总算把难熬的十几日旅程排遣了过去。当看到京城朱红色的外城墙时我差点感激涕零,到了,终于到了。
京城的气派不是双喜镇那种小镇可以比的,单是行驶马车的大道就不知是小镇街道的几倍宽。来过京城几次的沉师兄告诉我,京城北面是皇城,分内皇城和外皇城,皇亲国戚的私宅多半置在外皇城。外皇城出来是麓铭苑,官职较高的京官都住在那里,方便早朝。再出来就是整个京城大区了,京城被两条相互交叉的大街分为四个区域:西北部丹桂坊是富人的集居地;东北部是商业区;西南部住的是平民,也有商业区,不过档次相对低些;东南部人口较为复杂,有西域来的商人,也有从海上来的行商,有隐姓埋名的高人,也有逃狱的犯人,有做风月生意的风尘女子,也有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我听到这里大感好奇,忍不住插口问:“这么乱的地方,朝廷怎么会放任它的存在呢?”沉师兄说似乎有人暗中主持这块区域,约束这股力量不让它和朝廷起太大冲突,所以朝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当今圣上,本来就不是个强势的人。。。若是换了瑞王,如果不能据为己用,宁愿狠心毁之。沉师兄难得说这么一大篇话,我和小叶都听得津津有味。
不过当沉师兄提到瑞王时,我忍不住想起去年七月的那场变乱。政治真是复杂,再简单的社会组成形式都免不了争夺权力的戏码。这庞大的大越王朝,表面上看来已经恢复了平静,可谁知道私底下有多少阴谋在悄悄策划,有多少风波在无声酝酿。我身边的人,保不准哪一天就被卷进这个漩涡各为其主,到时,我们又该如何自处。。。唉,希望是我多虑了。
马车驶过喧闹嘈杂的集市,穿过熙熙攘攘的拥挤街道,百姓脸上还挂着节日的欢欣表情,空气里仍然飘散着烟花爆竹的气味,好一派繁荣景象。然而随着马车的前行,四周渐渐安静下来,行人也逐渐稀少。一个拐弯进入一条两旁都高耸着围墙的小巷,沉师兄说我们已经进入了丹桂坊。待到绵延的围墙好不容易到了头,眼前豁然开阔,一道十二根巨柱的石雕牌坊赫然出现在眼前,两队金甲卫士骑着高头大马在牌坊前来回巡逻,隐约见到牌坊后是宽阔的长街,两边伫立的屋宇鳞次栉比,恢宏大气的很。
师傅的马车行到牌坊前停下,有个将官模样的人靠近马车不知说了些什么,片刻后就挥手放行。马车没进牌坊,而是从旁边一条小道穿了进去,不一会儿便在一户人家的后门停了下来,雕梁画栋的屋檐下已有一行人在伫立等候。我刚想挪屁股就见着两个青衣小厮打开马车帘子,还有一个拿了个木凳搁在马车下恭请我们下车。我立马就有点傻了,看看小叶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这阵仗大的,至于么。我别别扭扭下了车就往师傅那边看,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已经和他寒暄起来了,门口一众丫鬟婆子小厮护院把个后门挤得满满当当,可是一点不觉得乱,这大户人家果然管教下人很有一套。
眼睛还在四处乱瞟便听到管家有点兴奋的声音:“夫人听说先生要来,早早就吩咐下人们清扫院子、收拾客房;今儿更是一早起来便进了厨房,说是要亲手做几样拿手的点心款待贵客。。。”“你们夫人的身子还好吗,三餐可有照常吃?”师傅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满满的关切溢于言表。只听那管家叹了一声说:“还是老样子,吃得少,睡得也不好,一个月里倒有十几天下不了地。。。”管家说得忘了形,浑不觉大家都杵在门口,旁边有人提醒他才猛然醒悟过来,迎着我们往里去。
一路上亭台楼阁、画舫水榭、碧树红花看得我是目不暇接,看园子的格局竟颇似苏州的《网师园》。在这北地起一座江南的庭园,所需的人力物力财力可不简单,如果不是财大气粗就是匠心独运,我开始对园子的主人好奇起来。
前面的老管家还在絮絮叨叨说他家夫人有多孱弱多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偏偏师傅还边听边附和,一副怜香惜玉到不行的样子。我最讨厌娇娇弱弱的病美人,便故意慢行了几步落在众人后面,趁机好好看看周围的景致。正在左顾右盼间,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娇俏刁蛮的女声:“哪里来的乡下丫头,这国相府也是容你乱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