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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枯年 ...

  •   老旧的风扇挂在房间正中,疲惫地向四周辐射吱呀与人造风,污垢在许多年岁月浸染后已经与铁丝外罩融为一体。阳台与隔壁间共用,阳光停留在阳台门,只在白壁上映出温暖的浅橙色。角落的床上有个人,手按在后腰上默默出神。
      她看向窗外,这个厄尔尼诺年来的温和而诡谲,春天反复无常的倒春寒把爱臭美又不惯看天气预报的年轻人们冻了个尿崩。那些天雨水斜斜打在裤腿上,从伞下望去,又是一片连绵浮动的伞云,地滑人多,学生们夹着档小步慢走,像裹脚小老太太。然而已经从树皮里抽出的新绿不怕冷,雨滴颤悠悠顺着叶脉落下,落至薄棉服与后颈间裸露的温暖皮肤,她一缩脖子,引得身旁算不上朋友的人一阵大笑,笑声里渗出鄙夷。
      燥热天气倒让人不由得想念寒冷。各式各样的虫子在高温下激烈地生存和啸叫,各式各样的人在骄阳下急匆匆咒骂着天气奔波忙碌,芸芸众生都在同一张天幕下奔赴生的旅途。
      那是一张油光闪闪的丑脸。她不用照镜子,也不用问讯别人,就知道自己面貌平庸得和可憎距离并不远。她弓着背垂着头,焦黄分叉的蓬乱头发贴着脸颊,闻到了汗水和廉价洗发水浓烈的化学香气。
      她弹了下手腕上的据称原料为雷击枣木的手串,咬肌向嘴拧出一个扭曲的角度,笑了。
      一眼望去是片面积足足有1000亩的场地,几百个小黑点凑成一片,嘈杂的人声中听得出慌乱和些许激动。李栾带着几个人登上了场地东边的看台,穿过看台从后门进了一个大楼一楼。屋里有几个人聚在一起。李栾和她带着的人站成了一圈。屋内的人围桌而坐,其中像是领袖的人说道:“来了?”
      李栾不答,刚想开口,那个人说道:“都是活的么?”
      李栾疑惑:“你不是活的么?”
      “不是。”那个人冷笑道,话音未落,屋内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他们的面部呈现出正常人绝不会有的僵硬而诡异的笑容,像是在欣喜于猎物到手,李栾快速从身后的门跑了出去,场地上的人群向大楼里挤,李栾逃出大楼回望,却看到那些“人”,都在她面前那片广阔的场地上。
      阳光止步在阳台,寝室里风扇闷闷地转着,气氛压抑。李栾闭目听着洗手间单调的水滴声和走廊里的拉杆行李箱由近到远的轱辘声。又是一场逃生失败为主题的噩梦。
      李栾照例把梦整合一下给黎远发了过去。黎远是她的一个同学,学的是诡异神秘的考古学,自从死皮赖脸跟着教授下了个所有尸骨都发绿的节度使墓后,她本人也常年受噩梦困扰,久病成医发展成了半个解梦师。为了解释更加清楚,黎远把她约到学校的情人坡。假期到了,学校里没什么人,平时莺莺燕燕织女牛郎的情人坡也只有黎远和李栾两个人。
      “呦,这湖边竟然安上了路灯,利民工程啊。”黎远躺在一根几乎要与水面平行的粗壮柳树侧干上说道。本来入神的看着水面的李栾不平地说:“利个鸟,我昨晚抄近路从这边回去,惊起一对鸥鹭,那男生上个月还在追我室友,尴尬要死。”
      “啊哈哈哈。”黎远笑的差点从树上坠下来。
      “……现在这些年轻人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趁年轻好好浪一浪,过几年大家要为买房摇号尽折腰。”黎远说道。“唉对了你的梦呢?”
      李栾把自己的梦又详细描述了一遍。
      “你的梦很奇怪,你总是在梦中走到绝境后寻找到出路,但最终的结果还是失败。而且所有梦都有完整的架构,,危险潜伏—危险来临—自救—失败,多半还有情绪和情节铺垫,比如上次你那个被自己得病没钱治最后暴走的梦,前期就设置好了你被家里人嫌弃,说真的这其实不像一个梦……”
      “像是一场刻意为之的幻觉,对么?”
      黎远慢慢地说:“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猜想。我始终觉得你的梦是受某种力量在控制的。”
      “很明显这种力量不是我。”李栾泄气地说。“我也克制不了。”
      “去寺庙看看呢?如果是超自然现象,就用超自然的办法解决。”
      “去了,给佛祖行了个跪拜大礼。”黎远憋住笑问,“为什么啊?”
      “不清楚。迈过门槛膝盖就软了,坚持到大雄宝殿门口,在菩萨金身前扑通跪下,寺里的师傅们都就惊着了。”蝉鸣在高高的树上,干燥的空气里飘着浮土,北方的七月总是如将人困在旺火灶台旁,在满脸尘烟和沧桑里,浮生过却,人事匆匆。
      十五岁的李栾胖而壮如一堵墙。男女生楼由一道门隔开,假期到了寝室人去楼空,她没赶上客车只好滞留一晚。四月初的北方正值倒春寒,雪融进煤渣操场,天蓝的像月长石。假期只开放男寝门口,所以李栾只能从男寝步出。一个男生抱着摞书进来,最上面一本地理图册上放着块手表。
      男生长的很文秀,眸色清透,夕阳映着像块金丝水晶。他的手表掉了,李栾殷勤地帮忙捡起来送过去,男生笑着说了句谢谢,笑化了李栾的心。她木木的,视线跟着他而移动,看着他欢快地蹦上台阶,直至看不见。
      回忆完了,后腰笃定的痛着,她突然非常想把地球给炸了。在不定期的哀伤之间,是没有规律的暴躁和愤怒。如过山车,从高处向低谷坠去,她受这样的情绪折磨已经很久了。李栾犹豫许久,给黎远打了个电话:“我觉得我有抑郁症。”
      “因为黄宇凡吗?说实话我至今理解不了,为什么,她会因为她在根本不知道谢允这个人的情况偶然考到了谢允的学校成了他学妹,突然知道了你当年很为谢允惊艳后就……”
      “就先是用没流量这个借口拒绝聊天,并且拒绝说关于谢允的事情,再在我发现她的异常并指出后恼羞成怒,就单向删除我,然后在共同朋友里散布我欺负她的谣言还就叫她的备胎来打电话骂我为她讨回公道,是吗?”
      “……他妈的这人到底是为什么?你和她之前不是可割肾之情吗?”
      “黄宇凡这样的,无知又空虚乐于锻炼自己的原始生物功能并且急于实现的女人,生活里除了男人还能有什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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