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阳记》赫塔

5、离开

　　从都城到盛阳关的路，苏安已经走了很多遍。那时候他还是个不务正业，纵情山水的纨绔皇子，一心想着打马林间过，竹蓑烟雨，一任平生过。常常借着南巡的名义四处游玩。
　　对柳向晚口述的计划是两个人搭山下村民的牛车到附近的镇上，租马车至临江城的渡口，沿水路一直到都城附近的洛城，便就此别过。
　　事实上，他并没有太多心思对柳向晚解释太多。
　　虽是熟悉的路，他的心情较柳向晚更激动。此次归去，他便再也回不去了。昔日一心只想纵情山水的苏靖安，将就此死在他的山水里，死在这座隔绝南北方的山上。
　　熟悉的风景里，他第一次想起五年前从南方归来路过此地的自己。那时候，他以为自己将一直纵情于山水之间，看遍天下风景，听遍天下奇闻，却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走上这样一条路。
　　二人一入城，便发现城中到处都贴满了苏靖安的通缉令。柳向晚初时并不懂这贴在城门口被众人围观的纸张为何物。见此忙随人流向前去，使劲挤到人群里，只略略看了几眼，她便对这个所谓通缉令没什么兴趣了，她是要忙着赶路的人，哪里有时间帮忙找这个叫苏靖安的人，虽然这个人长得确实还不错……等等，正要挤出来的柳向晚看了一眼画像，不禁倒吸了口气，这人，不正是苏安吗？怎么变成了苏靖安，变成了勾结藩王叛国的皇子？
　　情形不容于她多想。她冲出人群，见苏安站在人群对面的阴影处，望着人群，冷冷的笑。这笑容让她想起了猎人小屋里的那一晚的苏安。下一刻，攥住她视线的，是涌来的百姓和兵士。危急时刻她一把抓住苏安向旁边巷子里拐去。
　　她一直跑到脱力，方才停下。再一看苏安，仍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由得一阵郁闷。
　　苏安看见柳向晚气喘吁吁的样子，轻声笑了笑，习惯性的将她的碎发撩到耳后。上下看了看，露出一副满意的笑容。
　　看着他的笑颜，柳向晚又一次失了神。
　　“怎么了？”
　　“没什么。”柳向晚懊恼自己的不淡定。不自然的狡辩道，“这样太麻烦了。”她说着，忙手忙脚的解下包袱，拿出一堆匪夷所思的工具出来。
　　少顷，出现在柳向晚面前的已经是一个面色黝黑的乡下汉子了。
　　苏安看着自己的一身装扮，很无语的问柳向晚为何她的易容俱是土里土气的乡下人。柳向晚白了他一眼，自顾自的越过苏安朝前走去。
　　苏安猛地一拍大腿，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我怎么忘了你只见过盛阳渡的那群乡下人了呢？世界还很大，你要走的路还很长啊。
　　很久以后，巷子里传来苏安气急败坏的埋怨。”你到底是怎么跑过来的。你怎么能把这都忘了。”
　　柳向晚不甘示弱的回道，“你不是说你认得路吗，怎么能怪到我头上？怎么不说你指出了了路？“
　　这对从盛阳渡来的乡下兄妹两个打打闹闹的下了船，来到了苏靖安口中的洛城，结束了这段漫长而短暂的路程。
　　柳向晚站在渡口，回望碧波荡漾的北月河。流经平原的北月河坦然的铺在这广阔山河上，她使劲的望，也望不见对岸，只能看到很远的地方，水和天连在一起，有小舟出现在这一片碧色里，摇摇晃晃，不由自主。在这条河的尽头，是她真正的家乡。
　　“走吧。”苏靖安过来牵她的手，不知何时起，这样的动作已经成了自然。
　　柳向晚恩了一声，跟在他身后，向前走去，却不知走向何方。她觉得自己就如同那河上小舟，虽波而流，不由自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