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阳记》赫塔

3、遇袭

　　（3）
　　再一次遇见苏安，是在几天以后。
　　彼时她决定回到故乡，看一眼族人居住的地方。无奈银子实在不多。最后只能采些药草去山下乡镇贩卖。
　　这一天一定是出行不宜。远远的看见趴在小路中央生死不明的人，柳向晚一阵心惊，若是脚下这条小路为外人发现，怕是这居所将暴露于世人眼中。她可还没有做好放弃这个家的准备，毕竟，也许有一天，母亲会回来。
　　那人半趴在地上，背后的衣服尽数被染成血色。手心里什么东西在阳光下闪着灼灼的光芒。柳向晚凑近了看，只觉得那东西的轮廓分外熟悉，想了许久，才意识到是那日苏安一直挂在腰间的玉佩。
　　既是熟人，柳向晚叹了口气，伸手搭上苏安的手腕。算是报他当日告知她雪央圣城所在的恩吧，柳向晚这样告诉自己。犹豫着的她，并没有看到伤者眼里有光芒一闪而逝。
　　苏安醒来时，天色已晚。草房内没有点油灯，借着窗子里的昏暗的月光，可以隐约看见室内简约陈设。窄小的室内，除了坐落在墙角的床，就是另一边的小灶和方桌。但是没有任何人影。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只感觉到整个身体如同散架一般，一丝力气都用不上，这一动反倒扯到了伤口，一声痛吟不禁从嘴角溢出。
　　柳向晚在外面燃起火堆熬药，听到声音，忙冲到室内，愤愤地看向床上躺着的人。
　　“受伤了就不要乱动。”
　　借着月光苏安只能隐隐看到床前模糊却熟悉的人影。见柳向晚一身村姑打扮，知道不是哥哥派来的人，蓦地松了口气。
　　“抱歉。”
　　柳向晚没有看床上的苏安，只从怀里拿出火石点燃了桌上堆了层层灰尘的油灯。
　　苏安坐在床上，看见忽然亮起的火光倏然照亮了她的脸，一瞬间又陷入昏暗。柳向晚一直在棚子外熬药，忙乱中，脸上的妆容被蹭掉多半，露出她细致的眉眼，俨然是十五岁的娇俏女子模样。
　　原来是她。苏安想起五年前在山里碰到的那个丫头，了然的笑笑。
　　只是，如今，那丫头应已是桃李年华，早已嫁做人妻了吧。
　　他轻声叹了口气，却不知是为那个已为人妻的姑娘，还是为哥哥派人追杀自己的凉薄。
　　半夜里雨开始淅淅沥沥的下。雨水沿着茅草的缝隙落下来，直浇到正靠着桌子打盹儿的柳向晚头顶。凉意蹭的蹿遍全身，一下子将她从梦境拉回到现实中来。豆大的火苗在灯盏上苟延残喘，照亮了眼前一方小小桌面。她挑了挑灯花，火苗抖了抖，照亮了静寂简陋的草房。
　　借着油灯的光，她看见伤者睁着眼，直直的看着黑暗的屋顶。
　　“醒了？还是没睡。”她问道。伤者斜睨了她一眼，仍旧沉默着不说话。
　　“看来是没睡。”柳向晚自问自答道。伤者身上只盖了她自己的一件外衣，想想梦里温暖的棉被，她裹了裹单薄的麻衣。“冷吧。”
　　”有人来了，你赶快走吧。”他说。
　　“什么？人？“柳向晚上下翻了翻，也找不到苏安口中的人。
　　找着找着，她忽的变了脸色。“你这人好生恶毒。我好心救了你，你居然还要赶我走。外面这么大的雨，我一个弱女子，是想要我的命吗？我真是，真是……”想着用在苏安身上的药草，想着若是今日卖了那些药草，兴许就能够凑够银子去找娘亲，若是娘亲还在，若是娘亲还在……她气得几乎要落下泪来。
　　苏安被她突然而来的怨愤吓了一跳。他心下想着脱身的办法，不想在这女娃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他们快来了，你还是快些躲起来吧，莫要连累……咳咳……连累了你……”许是说的太多，话音未落，他忽的剧烈咳起来。
　　见状，柳向晚顾不得生气，放下油灯，上前去轻拍他的背。
　　苏安伸手想要推开她，却奈何浑身无力。只固执的重复同一句话，满眼都是不甘与怨愤。
　　“算了，我走就是。你自己多保重吧。”柳向晚无奈转身， “左右不过就是些银子，回头再赚就是了。”
　　回头的瞬间，她看见了那一双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