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阳记》赫塔

2、初遇

　　又是一年三月，盛阳渡口满是等待过关的旅人。
　　柳向晚对着镜子给自己扮了副文弱公子的相，沿着隐蔽的山路下了山。若是世人发现了这条路，一定会发现，这一条路，居然直接通向南方。
　　下山的路好走却遥远，她坐在山下茶馆的时候，已是正午时分。三月艳阳天，万物生长，柳花在阳光下闪着夺目光芒，刺得人眼生疼。
　　本是春意盎然时节，急于出行而不得的行路人却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坐在椅子上，小口啜着茶。不知是在听说书先生漫不经心的讲评，还是在计算错过的归期。
　　坐在邻桌的大约是一家商户。柳向晚还记得前些日子那家人初来时马车里卸下了大堆行李，想来是要去运送北方的货物去南方贩卖。
　　美妇人抬眼看了看四周坐的满满的座位，用描了金色蝴蝶的手绢轻拭额头的香汗，抬眼瞥了眼身侧的夫君，低声抱怨道，“怎的人这么多？都要热死了。”
　　身侧的中年男子从妇人手里接过蝴蝶丝巾，“这几日，一艘船都没发。也难怪聚了这么多人。”
　　“这么久不发船，莫不是想好坐地涨价不是？”
　　妇人的话径直传入百无聊赖饮茶的船夫耳中。多日水况不佳，船夫们面上尽是一副焦躁之色。闻此愤愤的朝夫人辩驳几句。
　　那夫人不答，只鄙夷的笑笑。这一笑不打紧，一时间，四下一片寂静。浓重的气氛在茶馆内蔓延，只有说书人的故事穿透厚重的日光和水汽，回荡在窄小的茶馆里。
　　“哈哈……小子曾听过河拆桥之说，甚感荒谬，不承想此地竟有夫人未过河便拆桥。”
　　那妇人闻此，咬唇斜了两眼，甩袖而去。留下男子连连道歉。
　　柳向晚坐在角落，看着一切。只觉得这对商户夫妇处处行为都透着古怪。若她没有看错，那男子频频朝适才解乱的公子递去一番观测的神情，不知何意。
　　情仇爱恨，不过是世人为自己做的茧，旁人看看也总看不真切。如同眼前罩在白色烟雾里的盛阳山。世人只知山中有红衣山魅，三月出于山上，取迷路人之命。却不知那传说中凶悍无比的红衣山魅，不过是个小女娃，不知那红衣山魅，就坐在这茶馆里与他们一起饮茶。
　　说是不好奇，她却拦不住自己朝那小公子递过去的视线。
　　那人回头望来，正落在她来不及收回的眼底。触及她眼底的慌乱，轻笑一声，朝她走来。
　　”小兄弟也是要过河？“
　　柳向晚微微颔首，掩住心下慌乱。
　　“小兄弟来的倒是巧，想来最晚后日便可发船。”
　　“哦？确实。”柳向晚抬眼望向裹在白色烟雾里的盛阳山。白色烟雾较前几日，确实薄了许多，想到自己又要闷在身上，神色颇有些郁郁。
　　那小公子自称苏安，初次见年龄相仿的人，不厌其烦的对他讲自己听说过奇闻异事。从盛阳山上的红衣山魅一直到流浪的占星师。
　　柳向晚心不在焉的听着，最后脑海里只有一个词，雪央圣城。
　　据说，极北之地曾有一族生活在雪央圣城之中，他们有着超于常人的寿命，一直活跃在这片境内。可惜这样一座圣城，最后却因雪崩，被掩埋在承云峡谷万年的积雪之中。连同雪央一族，也彻底消失在世人的眼中。
　　“雪央。”苏安离去后，柳向晚一直坐在原地，念叨着这个名字。原来不知是被时间抛弃，还是被世界一起抛弃。她第一次感觉到无所适从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