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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晨风中的小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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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后的清晨,暴雨终于过去,一片金黃色的太阳光斜射在房间的西窗上,从窗子里面向外看去,窗外随风摇曳的大芭蕉树以及不时传来阵阵清香深深吸引着她,门前的树叶青草都翠绿得可爱,很有韵律地滴答着水珠。
羊心玉走出书房,绕过走廊,在大雨后冲洗得很干净的林子里的草地上一路径行,但见两旁高大的树木蓊郁,碧绿的青草葱茏,淡淡的花香袭人,芹泥雨润,百鸟嘤鸣,甚是可爱。
只顾贪看山林景致,不知不觉渐行渐远,等到醒觉,已不知身到何处,放眼望去,云青青欲雨,水澹澹生烟,冈峦围绕,松色苍茫,危峰秀拔插霄。溪花静流,藤萝倒挂,飏千条锦带,云山漠漠,烟林霭霭,峻岭逶迤横碧,连日来压抑的心情也为之一松,空气竟也像是从来没有过的清新。
也许是走的太久,她初化为人形的身体有些不支,有些许的汗自额头渗出来,轻抬素手拭去汗水,不知疲倦地在林中随意舞动起来,一个凌波细步,纵身跳跃,身形若柳,腰摆纤弱,款款随风,轻盈如嫩露,欢快似朝霞,裙裾飞扬,发丝飘零,说不尽的千般婀娜,写不出万种绝艳,翩若惊鸿也莫过于此,这一刻又像回到了从前的日子,林间不知名的鸟儿在欢叫,好似也被她的快乐心情所感染。
终是倦了,便坐于林中歇息微微仰头,双手合十,对着天空默默祈祷了一会儿,睫毛在阳光下的倒影立体而生动,缓缓地放下手,然后双手圈腿,闭上眼细细体味,初升的阳光照耀世上万物,带了丝丝暖意笼罩了她的全身,如玉的肌肤透出淡淡的红晕,更显娇颜如花。
伸出手,想拥抱这一刻的宁静与安祥,紧紧的贴近,让痛苦、伤心、绝望统统远离,但是,心中这份难以名状的苦楚,却始终无法挥去……
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片刻,跳动的心慢慢静下来,那份温暖,宁静安祥触手可得,近了,近了……
隐约中,一股凝重的气氛自她的身后正无声袭来,是他,羊心玉猛然惊醒,睁开明眸,陡然对上了自她身后转到面前半蹲着的木晋的双眼,黑如暗潭,深不见底,阳光完全被他所遮挡,投射出的影子将她完全包围,与他影子相连的是无数个树叶的影子,风一吹,影子就来回晃动。
她突然睁眼令木晋一惊,伸出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中,手只好左右挥动了两下,假意挥赶空中的蚊虫:“这儿好吗?”声音魅惑中带着沙哑,有种一夜未眠的感觉。
“你怎么会在这里?”如此近的距离甚至呼吸都可相闻,这让她有些尴尬,不由往后偏了偏头,下意识地站起身退后了两步,以便稍稍躲开他的气息,两侧的双手稍稍用力地抓住自己的裙摆,用以掩饰内心的不安。
她的一举一动不着痕迹的滑进了他的眼里,他又控制不住自己了吗,伸出的手差一点就要抚上她的脸,一早就尾随而至,她的一切都在他的眼中,只觉得美得惊心,牵动着心底每一根情丝,但是却不能表现出来,怕她再像从前一样再一次离开。
木晋故做不在意的冲她笑笑,顺手摘下她裙角边绽放的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捏在拇指与食指的指尖处,站起身别转了面孔,却悄悄的斜过眼光来瞅着她:“我一早就来了,这儿好美是不是?这可是我最爱的地方,现在让你发现了,唉,以后我就不能独享了。”嘻笑着耸耸肩,故做难过的话语,却听不出一点伤心的意味,只有嘴角一缕若有若无的愁意,来不及细查也随风消散。
一早就来了?!!!羊心玉有些害羞起来,刚才自己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全让他看见了。
木晋似已看穿了她的心思,慢慢回过脸来,嘴角略微扬起,淡淡一笑道:“我从山谷那边沿着溪水过来,一来就见到你在此独坐暝想!”手中的小花在他指尖反复玩弄缠绕着。
再一次见到你,我的目光就从未离开你,
我的心一直陪伴着你,
我的人一直紧紧跟随着你,
山水再美,怎比得上你轻灵的舞动,
无论多美的事物在我眼中都只是你的陪衬。
刚过来?还好,呼,羊心玉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脸上泛出浅浅的红晕,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便接着他的话题柔和地笑了笑道:“这里的景致确实美不胜收。”
木晋似是无意地斜依在树上,影子与大树合二为一,听闻此言,原本因光线越来越强而微眯的眼睛一亮,闪出兴奋地光芒,嘴角噙着期盼的微笑,热切地望着她:“如果你喜欢,可以永远住在这里。”
“谢谢你的好意,”羊心玉突然神色黯淡地摇摇头,叹了口气,想起前几天的遭遇,视线又模糊起来了,她的哪有心情在此逍遥,更何况尚有未完成的事等着她去做:“我正打算一会儿回去向你辞行,即然你来了,也省去我多跑一趟。”
“你要走,为什么?”他急急地道,眼睛凝视着她,早就知道她不会就这样停留在他的身边,但是分离为什么来得这样快,让他措手不及,甚至一点准备都没有。
她惊愕于他过度反应,虽然接触时间不长,他给她的印象一直是看透了万事万物的云淡风轻,嘻笑随意,洒脱不羁,一时间脑海混沌,竟不知做何反应才好,只微张了嘴,呆呆地看着他。
但很快,木晋就意识到自己的失常的表现,当羊心玉再看向他时,他的表情又恢复了往常的无所谓般地微笑,低头轻嗅一下手中的小花,复又抬起头道:“我以为你就是不被这山谷的美景美貌吸引,也会被我这举世无双的美貌迷惑,想不到这么快就走了,难道我和这山谷在你眼中都不够美吗?”
“哈!”羊心玉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这人还真是自恋地够可以啊!
“你笑了,证明我的话是对的,既然如此,你何不再此多留几天,待得身体完全恢复再走也不迟啊!”语气依旧是淡淡的,笑容也是嘻嘻的,眼波却不敢与她直视,只瞥了一眼就溜向一旁,背卷了手,假装观赏远处的景色,生怕她看出他心中的秘密,再次生疑。
他的挽留她怎么会看不出来,不论为何,这个人是真心的关心自己,虽然他在刻意地极力掩饰,脸上尽量浮着淡淡的笑意,可眉宇间流露出的不舍让她感动,亲人的温暖又一次离近了她,怔怔地,鼻子有点发酸,抿抿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阴暗的心情反倒消散了不少。
木晋没有听到羊心玉的回答,有些怅然,扔掉手中的小花,顿了一顿,头也不回地接着又道:“这么急着走是为了找野羊族吗?你现在已经是人形,有了自由身,找不找野羊族已没有任何意义了。”
木晋的话惊醒了她的沉思,羊心玉有些惊讶:“你怎会知道我要找野羊族?”
“哦,这个,是你在昏迷时说的,被我听见了。”木晋眼中闪过一丝慌张的情绪,只那短短的一刹,就闪了过去,藐然微笑了转过脸来看着她。
“你即已知晓,请不要再挽留我了,我所要做的不止是为了我自己。”羊心玉定定的说着,果决的神情令木晋一肃,那朵被丢弃的小花因晨风的吹动,在木晋的脚前方四处飘动。
收起似笑非笑的神情,无绪的眸中含着激赏,木晋难得正经地说道:“其实我早已料到你会走,只是不曾想到你会走的这么急。”抬起头视线穿过她的头顶,望向天空,停顿了半秒后又道:“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强留你,只是你此去路途险恶,要多加小心。”
他忽地拍拍额头,看样子又想起了一个事,果不其然,伸手自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到羊心玉面前:“这里面是我用东海人鱼胶精制而成的面具,戴上它可随心意变化,如同天生的面孔一般,请笑纳。”调侃的语气分明有着不拒绝的执着。
“不,不,不,”羊心玉涨红了俏脸,急急摆手:“这可使不得,无功不受禄,再说,你救我一命我还尚未报答,怎能再收这般贵重的东西。”水袖随着手势飘动,别有一种风情。
“谁让你长得这么美,只怕要招惹不少山精鬼怪,若不如此,只怕你没有找到野羊族的那一天了,轻重缓急你考虑一下。”木晋虽没有刻意劝说,却句句中肯,说进了羊心玉的心里,手中的盒子又一次伸到了她的面前。
羊心玉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盒子,再重的情日后再还就是,最重要的是找到野羊族,从最初为了摆脱命运而寻找,到如今成为了她心中一件难以割舍的事。
手碰触到盒子的那一瞬间,一道金光自木晋的指尖处射入她的掌心,一惊之下,差点将盒子扔出去。
见羊心玉惊魂未定,木晋急忙托住她的手臂,真实的触感让他心中溢起满满的感动,安慰道:“莫惊,这是我送你的又一个护身符,这样做是怕你拒绝。这金光可以震慑山精鬼怪,危急时你只须运息提掌打出,它自可护你周全。”
“我与你并不相熟,你为何对我这么好?”羊心玉内心思绪涌动,瞪大眼睛疑惑地问道。
“因为你长的太美了,我情不自禁。”木晋不敢直接对视她的眼睛,担心最深处的秘密泄露,柔情万种的目光绕过她的视线,以惯有的语调,无谓的笑容,支吾着回避这个问题。
截止到目前为止,她对他说话的语调已经有了些了解,听到他说这些,除了略微羞涩外,更添了些懊恼,这个人才正正经经地说了三句话,又开始没正形了,真不知道他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她无奈地道:“拜托,你能不能说句正经话。”
她不信,他俊挺的眉毛微微挑起,心底旋即泛起层层忧伤,难以捉摸的哀愁无法抑制地涌上来,几乎要跃出他的胸膛。
很快,深呼吸调节好自己的情绪。
他的笑慢慢隐退,眼中换上前所未有的认真神情,盯着她,目光直视,是那种似要把人看透的神情,一字一顿道:“因为你变成人形后,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你只当我对你的好是为了她。”攥紧了手心,天知道他要用多大的努力才说出这一翻话来。
这一次说的是真的吗?一抹哀愁自他唇边展现,但愿是她看走了眼,也许是一件伤心事,也许满脸的笑容后隐藏的是孤独,算了,无论真假,都不要再问下去了,还是走为妙吧。
“原来如此,我倒要多谢你那位故人了,”她抬起头,以手遮在额头挡住刺眼的阳光,看看天,告辞道:“天色不早了,我想我该走了。”
他扬起眉,语气带着戏谑,轻笑道:“保重,若是想我,或者是想这里的风景了,可以回来看看。”
这个人,唉,她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没再言语,摆摆手向远处走去。
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笑中带着忧伤,他轻轻自语:“你就是我的故人。”
一种不安的预感从心底深处,难以抑制地滋生了出来,让她走究竟是对是错,这一次会不会再次失去她?
心中很堵很堵,脑海中一片混乱,他已无法思考,也不想思考了,换一种方式是不是可以让历史不再重演。
“即然不舍,又何必让她走!”木晋身后响起一个男人清亮的嗓音,说不清的情绪从话语中透出。
“你回来了,”木晋并没有回头,依然迷惘地望着远去的背影,沉声应道:“她有她的责任。”
“你不担心吗?留下她,不是更好?”男人走到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木晋没有接他的话题,不带丝毫波动的语调反问道。
那个男人见木晋没有理会倒也不甚在意,答道:“办好了,只是这一次人数太多,阎王的意思是最好请道玉帝的旨意,省得以后麻烦。”
“我知道了,走吧!”
“去哪?”
“天上!”
两道光芒冲天而起。
风渐渐大了,脚边的小花已被吹向远方,消失在天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