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酒濯尘》逾辞

5、对策

　　在去白清彦家的路上，水陌尘从白清彦口中了解了大致状况。
　　陵城中有三个实力强悍的家族，白家，高家，秦家。这三个家族也是曾经陵城的创始者。经过时间的推移，三个家族的关系和发展方向也随之发生了改变，明争暗斗不知从何时开始就未曾停止。而白家与高家的关系更是发展到近乎水火不容的地步，明处争斗的同时，也免不了暗处使绊子下狠手。只是原本白家家主，也就是白清彦的兄长白清弦因为生性善良正直从未对高家做出任何出格之事，对高家的得寸进尺也不太多在意。
　　事有不巧，偏偏那高家现任家主高风是个不识好歹生性贪婪的主，白家的忍让在他看来就变成了白家惧怕高家，便更加变本加厉。前几日竟劫杀了白家的运输队伍，商品药品等物被洗劫一空，凭着高家与官家的关系，此事也未予以追究，毕竟在这个仙术厮杀肆虐的土地上，死了几个家丁佣兵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是这次，白家忍无可忍，那运输队本是运送物资去救济远在别城的铭家，也就是白清彦的舅舅家。铭家遇天灾，家产近乎毁于一旦，难以周转糊口中只得向白家求助。结果这些好不容易凑齐的救命物资却在途中落入高风之手。白清弦觉得高风欺人太甚无需再忍，便要与高家新账旧账一起清算。正当谋划的时候，被白清彦听到，不喜欢打打杀杀天真单纯的白清彦不同意白清弦的做法，劝说无门后与白清弦吵了一架，离家出走。
　　其实在水陌尘看来，白清弦的做法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但是，站在白清彦的立场上，他又确实体谅白清彦，这一次，就彻底纠结了。
　　“到了。”在自家门前停顿了半刻，白清彦带着水陌尘进了门，来到正厅。正巧碰上白清弦。
　　看到自己担心了数日的弟弟，白清弦固然是即心疼又气愤，张嘴便是恨铁不成钢得训斥，白清彦低头皱着眉。
　　“清彦，白家可是欠你？亦或是我白清弦欠你？你这性子究竟何时才能有些收敛。你若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要我怎么向爹娘交代？!”白清弦看着白清彦，紧攥的拳头在不住的颤抖，“你这样任性，这家都成了你想要就要，想丢就丢的东西了，你这样对得起父母吗？对得起我吗？”
　　“我对不起谁了？你干的事就是对得起父母吗？你连自己的良心都对不起!”白清彦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我真是不敢想，曾经的大哥去哪了!”
　　“恶人欺我，倒不容我还手了吗？舅舅有错吗？他们一家人不可怜吗？那些被杀的家丁和佣兵有错吗？他们也有家人！不可怜吗！你倒在这里指责起我来了，没有我，谁主持这烂摊子？”白清弦猛的拍了下桌子，茶盏中的水被震得溅了出来：“你居然这样想我，白清彦，枉我这些年待你如此。”
　　“高风的错，你惩罚他一人便罢，你这样伤及无辜！和高风所为又有什么区别？”白清彦说着，声音有些颤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是没有上进心，什么都不懂，因为我讨厌厮杀和勾心斗角，我也不想你卷进去，更不想有一天我会像失去爹娘一样再失去你。没了你，我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白清弦没有说话，眼神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半晌，长呼一口气：“如果不是他太过分，我也不会这么做。我也是为了白家。”
　　白清彦抿着唇站在那里，低着头不知道想隐藏些什么，太多情绪和回忆涌上脑海，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他到底该不该阻止下去。
　　这一切，水陌尘都看在眼里，所以，在沉默着听完了白清彦和白清弦的争吵后，水陌尘打破了这种挥不去的静寂。
　　“别再吵了，吵到明天也找不出个什么结果，”水陌尘揉了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眉心微皱：“我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看戏的。进门那么久，都当我不存在么？”
　　“这就是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的那个男人？!”白清弦这时才注意到一直站在自家弟弟身边的这个男人，质问道。
　　“你消息倒是很灵通啊！这才多大会儿，就传到你这里了。”白清彦震惊地心情无以言表，同时，他也在纠结怎么向他哥解释。毕竟现在的情况看来，他哥还是很在意的。不过还是要承认的，不然事情只会更加麻烦：“是他。”
　　“事情都是真的？你离家出走真是因为他？”白清弦打量着这个男人，精致到让男人都不禁注目的面容，却不透半分妖艳，而是一种清冷飘然。“他是谁？”
　　白清彦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墨迹了许久，还是没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只得用眼神向水陌尘询问该不该说出他的身份。
　　水陌尘没有回答白清彦的询问，只是淡淡的开口：“十多年前，我来过贵府，不过走的匆忙。”
　　“十多年前，十多年前你才多大？”白清弦目测这男子最多也就二十岁，十多年前，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理应是跟随父母来的，可他却对这个人的父母毫无印象。
　　“这倒真的不好算。”水陌尘皱了皱眉，苦笑道。他是真的不记得自己多大了，是他记性不好，还是时间太过漫长，“貌似，那时我也就长这样。”
　　白清彦觉得自己是真的听不下去了。所以只好接过水陌尘的话说下去：“哥，他是水陌尘。”
　　“你说他是花神？”白清弦语气中显然透着质疑，更多的是不相信。
　　“不像么？”水陌尘有点懵，愣愣的问看着白清彦：“长得不像花神吗？这还需要证明吗？”
　　“……”白清彦想笑，可是又笑不出来，只是抽了抽嘴角拉着水陌尘说：“先坐下再说。”
　　“证明也不难。清彦，我给你的冰玉呢？”坐下理了理衣服，水陌尘是第一次证明自己是水陌尘，这种问题，让他有些心痛，他长得不像水陌尘吗？那他们想象中的水陌尘长什么样？
　　白清彦很听话地把脖子上挂着的冰玉取下来，递给水陌尘，谁知在水陌尘的手接触到冰玉的那一刻，玉坠就散发出可触一般的红色幽光，里面的血色纹路快速流转，像是夜空变幻的极光。
　　“现在看着我像不像水陌尘？”将冰玉还给白清彦后水陌尘略带玩笑意味地问道，嘴角浮现一抹难以察觉的浅笑。
　　眼看着白清弦想要行礼，水陌尘急忙拦下，“不必，还有一点，我的身份不想随意暴露，还请白家主保密，平日，叫我尘就好。”
　　“那是自然，不过……”白清弦还是在郁闷今日街上之事，继续问道：“今日街上之事是怎么回事？”
　　白清彦很详细地向自家兄长讲解了今天事情的经过，然后顺理成章地被骂了一顿。不过好在是解释清楚了，这一顿骂倒也值得。然后话题终于又回到了高白两家的事情上。白清彦和白清弦还是依旧观点不一，争执了一番之后还是没什么结果。

　　“旁人可以饶恕，这次不行。”白清弦的语气不容妥协，兀自喝了口茶。
　　白清彦低头，紧咬下唇，水陌尘轻拍了下白清彦紧抓衣服地手。想让白清彦安心一些。
　　“其实，应该有不杀人的方法。”水陌尘挑眉，嘴角上扬。其实，若真是换做他，他一定也会选择让高风不得好死，可是现在如果真的这样提议，白清彦这孩子估计会出家超度亡灵赎罪去。所以，他只好想一个可以不杀人却又能达到惩罚目的的方法，“既然他那么贪心，那就让他一无所有，岂不是比死亡更加痛不欲生？”
　　“真的有这种方法吗？”白清彦抬头，眼中满怀期待，看着水陌尘。
　　水陌尘轻轻点头，回应白清彦。
　　“不知公子说的方法是什么？”白清弦问，如果可以他也不愿伤及无辜，他当初修习仙术功法，游历数载，是为了惩恶扬善，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谁曾想一切都变了样。
　　“高家最重要的经济来源是什么？”水陌尘的手指在桌上轻敲着，若有所思。
　　“香料。”白清弦毫无迟疑地回答，皱着眉叹了口气：“高家所制的香料十分奇特，每个人都能从中闻到不同的味道。我研究许久也未可知其原因。他家的香料远销其他城池。所以也就成了高家的主要经济来源。”
　　“有这么神奇吗？那我还真要研究一下这高家的奇香。”水陌尘双眼微眯，这高家香料中有问题，而且不只是配制的问题，究竟是什么原因，他还是要看到实物再具体分析。于是只好让白清彦带着自己去见识一下这高家的香料：“白家主，你这弟弟我借走了。”
　　还没等白清弦说什么，自家弟弟就已被拉走，只得后知后觉地“嗯”了一声，便该干嘛干嘛去了。有些事自己不用管，也管不着啊。况且，白清彦跟着花神有什么不放心呢？花神又不会欺负自己弟弟。

　　“你拉我出来干什么？”被人拽着走很不舒服，况且水陌尘显然是仗着他自己腿长，拉着他走在远处看就像放风筝似的。
　　“我去买点那传说中的香料，想想对策。”水陌尘没有丝毫犹豫地拉着白清彦径直向前走颇有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
　　“那你自己来不就好了？用仙术御风不是更快？”白清彦要崩溃了，再走下去会被拖死在这里的。
　　“我不认识路，才带你出来。”水陌尘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这句话，白清彦却有种想掐死这厮的冲动。
　　“你他娘的不认路拉着我跑那么快干嘛？放人肉风筝还是炫耀你腿长啊!”白清彦十八年来第一次华丽的爆粗口了。拉停了水陌尘，抬手在水陌尘后脑勺拍了一巴掌。
　　水陌尘看似波澜不惊，但其实内心活动十分丰富。揉了揉后脑勺，手劲儿不小啊！差点把自己打蒙。得，这笔账算是记下了，以后慢慢算。
　　白清彦环视周围却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再走就出城了啊！还要倒回去一大段路，我上辈子到底跟你有什么仇？是不是把你孩子弄死了？”
　　“我没孩子，你不欠我。”水陌尘淡定对答，“你会生吗？给我生一个也行。”
　　“你……”白清彦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这水陌尘的思维和他不在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