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桥上的风景 （1） ...
-
“号挂好了？”云水坐在医院大厅里，百无聊赖地捧着小说问。
“走吧，三楼。”云凡牵起她的手，向楼道挤去。
云水心里不禁泛起丝丝紧张，虽然早在B市就已经知道了结果，但她依然抱着一丝侥幸。
似是察觉了她的手心冰凉，云凡淡淡笑着：“傻瓜，这就是复查一遍。”
她点点头，这是为了让他放心。
三楼的走道意外的冷清，除了来去的白大褂，根本看不到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显出一种无助的苍白。
门檐上印着“心外科”三个字，鲜红得扎眼。
云凡牵着她走进去，将她安置在一旁的座椅上，蹲下嘱咐着：“你在这里等我，不要先走，也别来找我。”他揉揉她乌黑的短发，“可能会很久。”
云水瞧着老爸青色的胡茬，脸上明显的疲色，心里酸酸的，却也只乖乖听话，她知道他不会让自己看着他检查，她只有沉默的接受。
云凡走到前台，询问护士几个问题，便由护士带着向里走。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云水，示意“不用担心”。
他的身影远了，云水也不再望，只翻开手上的书，掠过一行行的文字。
只是好像一个字也读不进去。
身旁有人坐下来，云水也没转移视线，只是合上书，将双腿蜷起来，弓着背把脸埋进交叠的双臂。这样，四周的苍白就融进了黑暗。
“你是来看病的？”声音低沉柔和，却有些疲惫。
云水闻声抬起头来，将视线偏向身旁的人，原来是一个年轻医生。
医生正端着个纸杯喝着白水，却将云水看得有些恍然，他的侧脸线条分明，眉眼却柔和细长，手指修长，轻握住手中的杯子。
在云水的印象里医生都是中年人或老人，这样的人，如果不是身上的白袍，她不会想到是医生。
“我爸爸来看病。”
“进去检查了？”他转头过来看她。
“嗯。”她颔首，觉得既然身边有这么个人，就应该好好利用，“你知道心脏黏液瘤吗？”
陵城医院虽然坐落在小城，但是心外科是在全国知名的，如今这里的医生正被一小孩用质疑的口气提问，慕云深有些想笑， “我知道。”
“我爸爸以前检查出来是这个。”云水想起来云凡告诉她的那天，也是他决定回来的时候。
“良性还是恶性？”
“不知道。”
“原发性的？”
“……”
慕云深不再问，将手中的纸杯捏作一团，丢进对面的垃圾桶里。
“你是医生？”云水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
“嗯。”
“你看起来像个学生。”
“我已经上班一年了。”
“你拿刀吗？”
“当然。”
“那我爸的手术会是你主刀吗？”云水不自觉又去看那人的手，真是漂亮。
“我现在还没这个资格。”
“哦。”也是，上班一年的医生，云水也不肯让他做手术。
“他的病……会好吗？”云水憋了很久，还是问了这句话 。
“不知道，目前这种病例很罕见，也没有足够确定的救治方案，要具体结合病情。”至少他到现在还未接触过这样的病患。
身边的女孩儿眸色瞬间黯淡，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盛满担忧，却强撑着一副淡然的样子：“哦。”
“你在读中学？”
“高一。”
“你应该不是陵城人。”他说，“你没有口音。”
“我是从B市搬来的。”
“真巧。”他低笑一声。
云水刚想张口，前台的护士忽然跑到跟前，“慕医生，15床心绞痛发作。”
慕云深迅速起身，看了看云水，吩咐护士：“给她一杯水。”然后快步走向走廊深处。
云水抿了抿干干的嘴唇，望着他的背影。
原来他姓慕……
————————————————————————————————————
下午清平巷里没什么人，天气在一点点变冷，十一月，西北已经下着大雪，而南方却飘着绵密的细雨。
只有街边的馄饨摊坐着三两个顾客，站着一个忙碌的老头。
“云老师？”老头叫住他俩，“您是新搬来的云老师吧！”
云家父女对视一眼，“你是？”
“我姓张，是住在隔壁那栋楼的，昨天看见你们搬家。”老头笑出一脸褶子，手里还持着大勺。
“那您怎么认识我？”
“我听程家小子说的。”
云水反应过来，所谓“程家小子”就是昨天的“搬运工”，云凡说叫“程言”。
“你俩在这儿吃碗馄饨，我请客。”老张很豪迈地说。
云凡摆摆手，“这怎么好意思呐？”
“这是张叔的惯例，来的新邻居都会被他请吃馄饨。”
云水转头：“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跟幽灵似的，走路都没点声。”
“是你耳朵不好使！”程言嘲笑一声。
云凡知道这都是街坊的热情，不好拒绝，便和云水坐在街边的小桌上，等着煮好的馄饨。
程言当然也不客气地坐在桌子的另一侧，一面放大嗓门喊着：“张叔，给我也来碗。”
“好嘞！”
“张叔是十几年前搬来的，那时候你们在B市，所以他把你俩当新街坊。”程言喋喋不休起来，仿佛没看到某人嫌弃的眼神。
很快，馄饨上桌，获得云家父女的一致好评。
于是，云家的掌勺人吃得津津有味，浑然没注意身边人落下的目光。
“我妈说云水明天就可以去学校。”
然后，云姑娘成功地被呛个半死，好半天缓过来：“什么学校？这么快我就要上学了？”
“你当然要上学。”云凡立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还好你王阿姨是学校的老师，不然你上学还得费些时间。”
云水彻底耷拉下来，她对学校一直水土不服，成绩就更不用说。
“是陵城十中？”云凡问。
“是。”程言点点头，想起了那幅挂在走廊上的名人介绍。
“我的母校。”云凡的思绪似乎飘远了些，显然他对她女儿读自己母校这件事很满意。
而云水又一次沉湎在悲痛中，难以□□。
“我不认识路！”最后挣扎。
“程言也在那里读书，你和他一起上学！”
“你是走路去么？”
程言摇头：“我骑车。”
希望的火苗又在心中燃起：“我没自行车！”
云凡揉揉下巴，心知这的确是个问题，“那就麻烦程言了。”他顿了顿，“明天你就载她吧，上午我去买车。”
云水还想以“他其实是个绣花枕头，载不动我这样的庞然大物“的理由拒绝，却在云凡凌厉的目光里偃旗息鼓。
而程言俨然一副大义凛然，悲壮就义的表情表示接受。
———————————————————————————————————————
晚上，云水裹在被子里翻来覆去，她想知道云凡的病况，却又不敢主动问他。这件事是云凡一直对她讳莫如深的，要不是她以前翻到抽屉中的病历，也许现在他还瞒着。
慕医生……
也许她还可以去一趟医院，问问这个人。
———————————————————————————————————————
次日清晨。
云水家的门被敲响，云水打开门，嘴里还塞着半个鸡蛋（程家送的），瞧着身穿墨蓝色校服的程言，一言不发。
“是程言吧！”里面传来云凡的声音，“吃早饭没？”
“吃过了，云叔叔。”
云水背上书包，跟上程言的脚步，走出楼口。
“我坐后面？”云水看着停在路边的自行车，指着后货架问。
程言默认，一脚跨过车身，云水侧身跳上后座，手扶着两侧，程言见她已经坐稳便开始蹬着踏板，出发。
风呼呼从耳旁过，在这样露浓霜重的早上，云水的短发被风揉乱，“你慢一点。”
“胆子这么小？”
“我头发乱了。”
“……”
一路上程言都穿梭在各种巷子里，几乎没有在公路上骑行，十来分钟的时间便将自行车停在了学校门口。
学校门口早已聚集了拥挤的人潮，步行的、骑车的纷纷往校门里涌。校门上竖着金色的“陵城十中”四个大字，老旧得不成样子。
可能是骑自行车载人太奇怪，云水觉得自己似乎成了视觉的焦点，被四周炯炯的目光照耀着。当然，伴随着目光地还有很热闹的议论。
“喂，程言，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她很忐忑。
“为什么？”
“这样影响不太好。”她也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了。
“你害羞了？”
“去你丫的！”
程言轻笑一声，没有听从后面人的建议，接着大大咧咧往前骑，终于在车棚处把她放下来。
“走吧。”他停好车，带着云水向教学楼方向走。
一路上云水在校园林荫道里感受到的不是朝气和活力，而是危险的气息。她低头瞧了瞧自己，一件蓝色的工装背带裤，虽然不是校服，但至少还得体。
“你们学校有人不穿校服就会这样？”她问。
程言努力憋笑，点点头，瞧了瞧四周的人：“别怕，我罩着你。”
云水斜睨一眼程言：“一学校的神经病。”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桥上的风景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