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妙风景》萤飞秋窗

4、第四章 师傅是真累了，连徒弟都反了。

　　艾文最近感到很累，身心俱疲的那种。

　　入境游是Beautiful scenery作为新项目投入的，一切还在初始阶段，各种流程、说明、接待项目、行程安排……如果不是他本人有经验手里有资源，他也估计吃不消，一切从头来过，只有做过的人才知道。

　　尤其，许辰的坑简直到了令人发指，这个闷热的小屋子，不给力的空调机，这个重新起步的部门，只有他们师徒俩人，相依为命。

　　徒弟问得没错，他究竟图美妙风景点啥？内心回答，美色。

　　艾文同情的望了一眼飞快打字聊天的她，“下个星期的行程安排得怎么样了？”视线又移向了密封的大楼玻璃窗，连个透风口都没有，阳光大大咧咧的穿透玻璃直射在窗台上，不知摆放了多久的仙人掌倒是越长越喜闻乐见了。不知道仙人掌开出的花是什么样子的?

　　“一共三单。第一单是十五人的旅行团，桂林五日，常规行程，往返程都是飞机，经济舱，需要一个英语导游全程陪同。周五早上9点45分接机，回程待定。”

　　“第二单是二十人，逗留本市三天，他们想自己逛，我就按自由行做了，安排一个英语导游，三天后送机，他们转飞三亚，那边是另一家接的，价格比不过，我没做下来，对不起。”

　　司小语汇报工作同时，手指也没停下，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嘴里说着对不起，脸上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艾文竟觉得徒弟流水账般作报告的样子和那个冷冰冰的夏助理的印象有些重叠？太阳晒多了，大概。他们两个怎么可能会相像，根本就不认识的俩人。

　　“最后的是一家五口的，是临时中转的，安排一部商务车，他们第一次来，按经典路线安排的，晚上11点送机。嗯……意大利语？师傅，我们有这个语种的导游么？”她望向艾文。

　　“意大利语……”回过神的艾文飞快的在脑海中搜索，没有，“我来解决，你把行程全都做好，接机时间再跟对方确认一下。我去找其他部门问问，或许他们有。”

　　“嗯。”司小语点头，视线又移回了显示器。

　　半个小时不到，转悠了一圈的艾文兴冲冲的回来了，眉飞色舞。

　　“找到了！不过只能当翻译。”

　　“再找个导游，费用不就上去了？”司小语看着预算，有点犯愁。

　　“所以，只好你去咯。”艾文笑咪咪的，目的达成。

　　“嗯……好吧，翻译的电话给我，我联系一下。”不是没被派去救过急，她倒也不是太在意，一证在手，永远无忧。

　　“不用，就是夏意，待会去找他就行了。”

　　想到转了一圈，其他部门经理都是摇头表示手中无人，当想到自己要去求助许辰，艾文的内心是拒绝的。

　　在许辰办公室门口徘徊踌躇时，没想到正好碰上推门而出的夏意。艾文本着死马当活马医，一并问问，没想到，夏意竟然会意大利语。多么揪心的语言，多么美好的巧遇，多么善良的夏助理。

　　“这五个人你自己接吧。”司小语手中的笔掉了下来，多么倒霉的日子。

　　“我也想啊，可是那天我约了客户啊。”艾文好像多不舍似的，可徒弟的表情怎么这么嫌弃？

　　司小语挪开脑袋，严肃的说了一句，“我去跟客户约会，就这么定了。”态度是艾文少见的强硬。

　　听着打字声越来越响，艾文不禁心生疑问，这还是那个呼之责来挥之则去的徒弟么？

　　司小语瞪着显示屏瞪得眼睛都发酸，十指不停的摁键盘，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辞职不成，刚签的合同，半毛钱工资还没到口袋。

　　直接走人，还得赔上莫名其妙的违约金。

　　一状告到许总那，许辰信谁？师傅肯定会信她，但是不能告诉师傅。

　　去找他报仇，怎么报？一报还一报？不行，早晚各刷七八遍牙齿，已经一连好几天了，她受的了，牙齿也受不了。

　　不过，好在不是她司小语的初吻，无所谓了。就当，被、狗、咬、了！

　　师傅说，给敌人致命打击前先要沉得住气。在想好报仇计划前，她得先屏住、忍住、熬住。

　　可，谁也挡不住间歇性发作。

　　艾文扳着手指头在计算，来美妙风景这才多久？徒弟已经臭着张脸，有始有终生人勿近。

　　司小语即使百忙之中也要抽空对他说—

　　“师傅，你真的看准了么？”

　　“师傅，你眼光出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师傅，天涯何处无芳草，何苦单恋另一根草？”

　　“师傅……”

　　艾文头疼，丢下报价—

　　“徒弟啊，你到底在表达什么？”

　　“师傅，夏意不适合你，换一个吧。”

　　徒弟一脸的认真。

　　艾文把那么多话总结出了一条，“徒弟啊，你是不是看上夏助理了？”思来想去，唯有这个说得过去了。

　　“我喜欢的是许辰。”不假思索的回答，徒弟的立场很坚定，表情很坚决，坚决得都狰狞了。

　　艾文伸手探上司小语的额头，不烫啊，“给个理由。”

　　司小语沉默了，就在艾文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师傅，适合你的是敢做敢当的人。”

　　这理由把艾文弄糊涂了，眨巴着桃花眼，“徒弟，何解？”

　　司小语瞟了他一眼，又回到了显示屏上黑白分明的文档上，“因为，按你敢说不敢做的处事手段，需要的是能心狠手辣敢收烂摊子的人。”

　　果不其然，预料之中，硬抄面的文件夹毫不留情的砸上了她的脑袋。

　　关于艾文，长相虽文弱，心情也多变，但脾气直爽，的确很敢说。

　　司小语实习第一天，他说，“这姑娘看着霸气，给我当助手吧。”

　　司小语实习结束后，他说，“姑娘，认我做师傅吧。”

　　司小语转正后，他对她勾勾手指，“徒弟，师傅带你去喝酒。”

　　去喝酒那天，艾文带她先回了家号称要梳洗打扮一番，突然间又语重心长的跟她说，“徒弟，其实，我喜欢的是男人。”

　　司小语翻着冰箱，头也不回，“哦，我也喜欢男人。”

　　这下，轮到艾文囧了，“徒弟啊，你怎么就这个反应？”

　　“你需要什么反应？”翻出唯一一瓶盐汽水，司小语也莫名了。

　　“一般人，至少会先惊讶吧？！”

　　“哦，啊！师傅，你居然喜欢男人。”

　　艾文看着终于用牙打开汽水盖的徒弟，“司小语，我觉得我选对徒弟了。”

　　“好说。”她灌下一大口冰镇汽水，爽。

　　关于艾文，脾气虽直爽，性格挺扭曲，胆子却不大，的确也很—不敢做。

　　司小语跟着这个师傅，跑过业务，拉过生意，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

　　比如，某人坐吧台边，一杯接一杯灌自己，然后开始随着音乐开始大唱林忆莲的夜太黑，泪流两行。

　　“师傅，他干嘛哭成那样？”

　　“他刚失恋，被男人抛弃了。”吧台里的酒保，递给师傅一杯伏特加，“加冰块了，你喜欢的。”

　　师傅接过，桃花眼一眨，“给我徒弟拿杯冰红茶。”

　　“第一次见你带女人来。”酒保说。

　　“我徒弟，想都不要想。”师傅白了他一眼。

　　司小语望着艾文，没明白。

　　“他喜欢女人。”

　　这里不是……酒吧吗……司小语低头，她想多了。

　　比如，跑完业务的下午，师徒二人坐在露天咖啡馆，享受温暖的春天。

　　在艾文接完一个电话后三十分钟不到，向他们走来一个笑容直逼阳光的男孩。

　　司小语微微心动，“师傅，他是谁？”悄悄问道。

　　“我好朋友。”师傅很负责任的挡住她激光射线般的视线，笑得纯良。

　　男孩笑着在他们对面坐下，点了一杯拿铁，开口道，“艾文，被你猜中了，他的确喜欢的是女孩，我没有希望了。”

　　司小语，心死。

　　然后，那个男孩很顺手的摸摸司小语的脑袋，“女孩子就是好啊，随便扎个马尾，就很好看。”

　　“你也很漂亮。”司小语礼貌的回复，不过她说的是实话。

　　“呵呵，再漂亮，也不及女孩子啊。”男孩脸上的阳光瞬间被乌云笼罩。

　　“别沮丧了，走，请你喝酒去！大醉一场，醒了就好了。”

　　艾文拖起男孩就走，徒弟已经被遗忘在角落。

　　司小语从未关心过师傅的私生活，直到有一天她接到了他们常去的那家酒吧酒保的电话，“你师傅喝醉了，过来收尸。”

　　艾文像八爪鱼似的抱住她，全身冒着酒气，嘴里吐着胡言乱语，“我是真心想跟他在一起一辈子的，为什么他就是改不掉喜新厌旧的毛病?为什么他看不到我对他的好？为什么……我为了他放假都不回家，我爸妈安排的相亲我都不敢去……我对不起我父母……我让我父母伤心了……”

　　听到这里，司小语一愣，“你告诉你父母了？”

　　“……没……我不敢……”艾文眼泪也下来了，抓起外套就擦，还间歇抽抽噎噎的述说，“徒弟啊，你说怎么办啊？我是不是该过正常人的生活才对啊?”

　　“你现在不正常么？”司小语抢过外套—是她的，嫌弃的看着上面的模模糊糊。

　　“也就你觉得正常，因为你也不正常。”艾文改抽纸巾了。

　　司小语看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他，“师傅啊，感情没有对错的，你只是凑巧喜欢男人，再凑巧你也是个男人。都什么社会了，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想那么多不累啊。”

　　“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也不见你谈过恋爱，整天看乱七八糟的小说漫画，一把年纪了谁要啊。”艾文拍下一巴掌，还不忘擦擦手。

　　艾文是个容易多愁善感的人，因为他知道得之不易，总是瞻前顾后。

　　司小语不再多话，扛着他，拖出酒吧，拦下一部出租车，将他往后座一丢，关门。对司机报了个地址，看着车顶灯一灭，遥驰而去。

　　第二天，艾文神奇的发现，他躺在自家的沙发上，皮夹里一分不少。怎么回来的？他断片了。

　　司小语睨了他一眼，“师傅，忠言常逆耳。”，将文件夹插进文件栏，继续做事。

　　师傅是真累了，连徒弟都反了……

　　对面的银行大楼的玻璃镜幕反射出阵阵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