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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鸳鸯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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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镜秋是凤世憬的长子,按理应在朝中被委以重任,可是,他只是在祖承阁这个皇家书苑做一个誊抄整理世间奇门异术的司事。凤镜秋的文思才情并不在其弟凤镜夜之下,自幼受到父亲凤世憬的调教,官场上也能应付自如,但是,他却能违背父亲的意愿遁出官场上的纷扰,不能不佩服凤镜秋的绝世聪慧。凤镜秋的心思没有人猜得透,从小在父亲的熏陶下深深懂得为人世故。虽然他仅仅是供职祖承阁,但是,官场上仍然有很多人对他颇有顾忌,毕竟,凤镜秋可是曾经波澜不兴的借先皇的手除掉了与凤家作对的木氏旁系14位朝中大臣,所以,至今凤镜秋还是朝中谈及色变的人。
每日只是读读书,抄抄卷轴,闲暇时便在祖承阁外的鸳鸯亭抚琴一曲,凤镜秋的时间流逝的很慢很慢,一如两年前的仲春……
翠树荣花把鸳鸯亭藏在了深深的春色后面,谁也看不见。嫩雪色锦袍罩住了初雪色的衣衫,凤镜秋坐在鸳鸯亭里抚一张梓桐木的古琴,深深浅浅的声线融在浓浓的春色里分辨不出到底是春的本音还是凤镜秋的心声。“为何不放下世俗,去寻找自己的期想的幸福。”突现的人声让凤镜秋一惊,抚琴的手停了下来,抬头看。见一位红衣少年站在面前,凤镜秋暗暗吃惊,他是什么时候到我进前的,怎么没有半点声息。红衣的少年有一张俊朗的脸,毫不遮掩爽朗的笑,皓齿浓眉,把精神打点的干净利落。“木公子。”凤镜秋自然认得木家的大公子木槿。“凤公子,原来躲在这里独享春色。哈哈哈,我也来凑凑热闹好了。”
难道,他不顾及木凤两家的恩怨么。凤镜秋让了木槿坐在身旁,见木槿并没有什么刻意的来意,便又把手放在古琴上,继续刚才的一曲。“凤公子,为何不放下呢?”凤镜秋抬头正对上了木槿热切的眼神。是啊,有什么不能放下呢。世间能有几人懂我心意,能有几人愿意陪我放下世俗的一切,能有几人看透我想要的幸福。……
终是命里注定,凤镜秋不久就听说木潇大人的长公子被钦赐大将军之职,远赴边关重地。骨子里的淡然把仲春的美景冲散,酿成淡淡的酒,刻在生命里身体里的温度随着脉搏一下下,让时间慢下来。凤镜秋的心思,有人懂。凤镜秋的幸福,有人看透。可是,终是命里注定么。
凤镜秋放下手中的卷轴,秋风渐渐更凉了,淡淡的寒意就像两年前的那个仲春初雪色的衣衫被轻轻褪去。“转年的春天,不知又是怎样一番天地了。”凤镜秋站起来。“镜夜这孩子,到底会怎样呢。”凤镜秋有些后悔,是不是自己不该让镜夜看那段野史。“镜夜想要得到的和我一样么?”
这样的年景,这样的岁月,究竟,知己能有几人?
枯叶破碎的声音由远及近,凤镜秋知道有人,便起身迎了出来。刚踏出鸳鸯亭便见来人走上前来俯身恭恭敬敬的递上锦纸叠成的瑞和一封,“宫中又有事情了。”凤镜秋接过瑞和,来人退了下去。瑞和是一种传递秘密的纸折,瑞和一旦被叠好,就只能拆开一次,拆开后便无法复原,收到来信的人凭此可以检查密信是否被拆看过。凤镜秋收到的瑞和是父亲凤世憬派人送来的,这已成为凤镜秋习以为常的事情,他知道父亲缺少不了他。而且,自从弟弟也被卷进了凤木两家和皇室的纷乱中,他似乎有一些盼望受到这曾经引得他厌倦的瑞和了。“皇上密见镜夜。……”
冥雪殿上,珑璎斜斜地倚在龙椅上,宽大的锦袖垂到地上,整个身体被绣满龙纹的袍子隐了起来,更显得清瘦而别有一番脱俗的韵味。凤镜夜立在殿下,静静看着珑璎微微抬起的睫毛,好像在浅浅的笑。“不知道,皇上召臣觐见是为了什么事。”“以后,你不用以臣自称。你我相称就好。”珑璎淡淡的说。“我叫你来,是想问问你觉得木棉这个人怎样。”凤镜夜垂下眼,“木公子为人很好,而且机智谨慎,没有他兄长那么冲莽。我,”凤镜夜抬起头,见珑璎很高兴的朝他微微笑,“我是这样认为的。”“你只见他一面,怎么见得他不像其兄一样冲莽?难道是因为他当日在殿上仅仅只是默默看了你么?还是因为,他看了你,你才这样说他好?” 珑璎的话里听不出揶揄,也不像是试探。凤镜夜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珑璎,却看不出珑璎究竟是为了什么这样问。“我是想日后重用木棉,但是,现在我要知道他的为人处世是不是像你一样让我放心。凤木两家上一辈的恩怨,我希望你能放下。我要你办一件事。”珑璎从龙椅上慢慢坐起来,墨色的瞳里好像有一点点笑影。
“镜夜,你来了。”凤镜秋早在鸳鸯亭外守了好久,总算看到了弟弟镜夜的身影,便急急地跑着迎上来。“镜夜,父亲已经告知我说皇上密见你,但是,到底是什么事情。”凤镜夜也不说话,看着哥哥的眼睛愣了愣,“哥,我们到亭里慢慢说。”
凤镜秋给弟弟倒了一杯淡酒,坐在凤镜夜的对面,看见弟弟眼中有一种迷惑,或者,还带着那么一点不甘。“皇上为什么会对我说他要重用木棉,而且,为什么要让我去弄清楚木棉的为人处世。难道,他是在表明他对我的信任,还是……哥,你说,为什么呢?”凤镜夜端起酒一饮而尽,语气里有一点怨。弟弟是在吃醋么,凤镜秋想,吃谁的醋?“镜夜,你觉得木家公子怎样呢?”凤镜秋小心翼翼的试探。“哥哥,你觉得木家公子怎样呢?”凤镜夜反问。凤镜秋端起酒杯微微笑笑,心里叹,“这么敏锐地弟弟,让哥哥我怎么能有机会开开你的玩笑呢。”“罢了罢了,既然皇上让你那么做,你就姑且先多和木棉走动走动,弄清楚他的为人处世对凤家以后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凤镜秋手又抚上琴。妖婉的声线说着些许无奈,“父亲的意思,慢慢来,事情总会变得简单。”曲声一转,又透出不易察觉的微凉的思念。
“哥哥,你果然还是想他。”凤镜夜转过头看着哥哥被秋风轻轻抚弄的衣衫。“若是真的能不去想。”凤镜秋停下琴,握住弟弟的手,“真不知道,是不是,这就是木凤两氏的宿命。镜夜,像父亲说得那样,帝师这个名分要好好把握。”
一阵秋风掠过,君领城里万树飘金,霎那间城内浸染辉煌。初雪的日子,快到了。冥雪殿外,珑璎顺手捕得风中半片残叶,继而又扬手放其顺风而去,转头向鸳鸯亭方向微微一笑。鸳鸯亭内,凤镜秋伴风抚琴,凝神边关;鸳鸯亭外,凤镜夜仰起头,看万里长空,自在风起风落。
不用多久,不用多久,谁把谁的相思写在风里,将被层层落雪尽数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