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四福晋重生手札》夹生的小米

9、葬花吟，木兰令

　　削人脸面这种事情，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若是一个不小心，又或是实力不济，那么定然会被被削之人反削，闹得里里外外都不是人。

　　雅薇站在原处，听着青菱和康熙的一问一答，心里渐渐得有了些计较。她已经看到明白，康熙爷对青菱的钦佩和兴趣，都来源于那首气势磅礴的词，但青菱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除非也像自己一样重活一世，否则是决计做不出那首词来的。
　　所以……青菱究竟有没有重活一世呢？
　　雅薇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件事儿，连弘晖在旁边扯她的袖子，都丝毫没有察觉得到。后来还是十四福晋轻轻唤了一声“四嫂”，才让雅薇回过神来，顺着十四福晋指着的方向望过去，不禁一呆。
　　乾清宫旁边稀稀疏疏地停着不少小轿，有翊坤宫的、延禧宫的、长春宫的……除了德妃身体抱恙，未曾亲自来迎接之外，宜荣惠三妃竟然全部都到了。而且跟在三位宫妃身后的，还有低位阶的一些嫔、贵人、常在等等，翘首以盼那位康熙爷。

　　但是康熙爷正在和青菱姑娘叙话，暂且没有兴致去理会她们。

　　十四福晋扯扯雅薇的衣袖，指指四阿哥、十四阿哥的方向，轻声道：“我们过去罢。”

　　雅薇道一声好，带着弘晖和两位大宫女，和十四福晋一同来到乾清门外。乾清门外零零星星地站着几位阿哥爷，都是被康熙爷撇下来，晾在门口吹风的。雅薇同四阿哥见了礼，又领着弘晖，见过了周围的几位叔伯兄弟，便安静地呆在一旁，静观其变。
　　青菱已经在那丛梅花树下，和康熙爷一问一答，耗费了足足三刻钟的时间。
　　乾清宫旁的妃嫔们气得直绞帕子，却又不能直愣愣地冲过去，当面将康熙爷拽回来，便唯有呆立在原地候着。又过了两刻钟时间，康熙才朝这边招了招手，道：“宜妃过来。”

　　康熙这一唤，便让宫妃们齐齐变了脸色。

　　谁都知道宜妃是名副其实的四妃之首，手里掌着凤印，权力和昔日的皇贵妃一般无二。康熙忽然将宜妃叫过去，莫非是……三妃面面相觑，都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天，康熙似乎也做过同样的事情，那时被康熙看中的宫女，是卫贵人。
　　宜妃狠狠掐了一把手心，走到康熙跟前去，唤了一声万岁爷。
　　康熙指着青菱说道：“朕瞧着她很是可心儿，你将她的名姓记录下来，往日里关照一二罢。朕知道这些年你协理六宫，将事情都处置得妥妥当当，实属不易。”
　　宜妃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臣妾谨遵万岁爷吩咐。”

　　康熙满意地嗯了一声，想起自己还有事情没做，便要离去。

　　雅薇将弘晖留在四阿哥身边，上前福了福身，道了声万岁爷安，随后有些为难地说道：“禀万岁爷，这些日子德主子身子不爽利，媳妇儿便想着给她做一扇屏风，替德主子祈福安神。但这些日子媳妇儿忙忙碌碌，也找不到合适的诗词衬景儿，所以……想向万岁爷讨个恩典。”
　　康熙轻轻“哦”了一声，道：“什么恩典？”
　　雅薇瞥了旁边的青菱一眼，轻声道：“青菱姑娘颇有才情，媳妇儿想请万岁爷恩准，让青菱姑娘做一首诗、或是一首词出来，容媳妇儿绣一道屏风，给德主子尽尽孝心。”
　　她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康熙也暂且挑不出什么错儿来，遂言道：“不过是桩小事，朕做主准了。青菱，你便做出一首词来，让四福晋前往交差罢。”
　　雅薇冲旁边的小太监们招招手，便有两个人捧了笔墨过来，又有两个人抬了一张小桌子过来。乾清宫旁边有不少废弃的杂物间，临时拾掇出这些东西来，倒是也不是一桩难事。

　　雅薇将笔墨铺开在桌子上，微微笑道：“愿闻其详。”

　　康熙摇头道：“老四媳妇儿，人虽有急智，但诗词曲赋，却不是想做就能做出来的……”

　　“谁说我不能！”青菱像是要表现自己的才能一般，急急道，“别说是一首，就算是十首八首的，我也能给你做出来！诺，你听着哈：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青菱念得极快，雅薇也落笔极快。但是她落笔一快，字便写得有些潦草了。青菱撇撇嘴，不屑地“嘁”了一声，又加快了语速念道：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独把香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雅薇写着写着，便感觉不对味儿了。

　　这是一首哀怨婉转的吟花诗，与方才那首气势磅礴的咏雪词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大相径庭。而且青菱在吟诗时，面上微微带了一丝得色，像是要故意刁难她一般。她潦潦草草地落了笔，听青菱念完最后两句“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心弦微微一颤。
　　这是一首葬花诗。
　　青菱她犯了一个大忌，在皇帝面前吟诵葬花诗！
　　而且青菱还犯了第二个大忌，方才她已经清清楚楚地说过，这是一首将要献给德妃、祈福安神的诗，理当写些欢欣鼓舞的诗词才是。但是青菱她刚才竟然……

　　——青菱连这些作诗的常例都不清楚，如何能做出这两首惊才绝艳的诗词来？

　　康熙显然也听清了最后两句“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他一会儿望着青菱，一会儿又在沉思，似乎是不相信青菱会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旁边的宜妃眼神一亮，像是领悟到了什么，取过旁边的空白纸笔，笑吟吟道：“恰好我也要做一扇屏风，青菱妹妹帮人帮到底，便顺势也替我作一首诗罢。”
　　刚刚青菱可是亲自夸下海口，说自己哪怕十首八首都做得出来的。
　　青菱丝毫不知这是个圈套，但宜妃的夸赞和雅薇的惊讶她都很是受用，忍不住开始洋洋得意起来。她在脑子里思索了一轮，决定挑一首自己最喜欢的，吟诵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啪嗒！

　　宜妃惊得一支笔掉在了地上，骨碌碌地滚了两滚，恰恰落在康熙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