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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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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上次之后,陶冶两个礼拜没见着高枕。
不过跟王胄喝完茶后,回去他就给高枕卡里打了五千。钱还是他外婆中秋节留给他的,一直没动。他就剩这么点积蓄了,他妈人还见不着,更别提要生活费了。说实话,钱打出去稍微有点后悔,自己日子局促了。没办法,扭头又去原先打零工的地方续活儿。
另一方面,心里多少有点期待。觉得至少那家伙会来露个面。
不过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高枕只是来了条短信就没下文了,不咸不淡的三个字,“谢谢啊。”
无赖,王八蛋。陶冶气得把手机摔了。他转头买了个一百块钱的老人机,用着挺好。
再跟医院里,丁主任事务繁忙,没工夫顾他,甩了个课题过来让搞。他没什么能耐,主要都是他那个师兄徐羹在做,他跟后边捡现成的玩。
这下子,医院实验室两头跑,下了班还要大晚上去饭馆给人端菜单。实实在在是忙得晕头转向,倒是也没心思瞎琢磨了,一不留神,马上过年了。
这天早晨气温骤降,陶冶昏昏沉沉地就往医院赶,打走廊里过的时候不知道哪个人撒了地上一滩水,滑了一下,他将将趴在路人身上。抬头,是个中年男人,脸色不好,陶冶识相地撑起来,那人怒气冲冲地低吼一声,陶冶莫名其妙,瞪了丫一眼,又不敢发作,憋一肚子闷气。
院里这么大,生老病死见多了,大体心情他也明白,跟我这甩什么脸子啊。
陶冶扭头进了其中一间病房,被徐羹拦住。陶冶从他肩膀望过去,两个护士在整理床单。瞬间明白了状况,问徐羹,“怎么这么突然?”
徐羹摘掉眼镜,捏着山根,低声跟陶冶耳边说,“病人自己自杀了。”
陶冶浑身一凉,徐羹立马稳住他,安慰他说没事没事。
陶冶知道这个病人,本来怀着孕,结果查出癌,孩子也流掉了,手术来回做了两次,恢复得不好,昨刚查出来又扩散了。
挺温柔的一个阿姨...不该叫阿姨的,自己也不是小孩了。
陶冶失神地跟在徐羹后面,大早上的就来这么个刺激,难抗。
没走出多远,突然间,面前迎来一个撞击。陶冶神儿还没回过来,就见一男的持刀冲上来。他师兄徐羹本就挡在他前面,这下反应迅速,偏头单手将他护在身后,正面无力顾及,那男的一刀就扎徐羹大臂上了。陶冶定睛,这丫就是方才起火的路人。呀呵,陶冶移动目光,看见徐羹吃痛的表情,周围立马乌糟糟围上一圈人。他脑袋发蒙,跟海啸似的,“噌——”一声尖锐的刺痛笔直穿进脑内。稳不住自己,陶冶一拳头就冲着那扎人的傻逼挥过去——之后陶冶什么都看不见了,眼前是一整片电视机雪花点,耳朵里模糊地灌进哭喊声,熟悉,又似压抑的低吼。
院里这么大,生老病死见多了,陶冶头一回如此深切地体会了。
后面的事挺没劲的。
陶冶醒来的时候是在徐羹的办公室,挨墙的高架床,病人用的,他就被耷拉在四分之三处。外面还乱着,隔着门也能听见吵闹声。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来,看见徐羹坐在电脑前,单手打字,另一只胳膊包扎妥当。
“醒了?”对方发现他,扭过头。
“抱歉,我是...吓晕了?”
“哪里啊,你彪着呢,替我回了一拳,把那家属都打趴下了。”对方挑起眉毛,陶冶也不知是不是在揶揄他。他低头,抬起自己右手,握拳的时候有点疼,关节破皮了,但是已经被上了药。
他又看向徐羹。
“你是有点低血糖,这段时间没休息好吧,没办法,忙起来谁也别想闲着。”徐羹起身,“走吧,最近不用来医院了,实验室的事也告一段落了。”向陶冶使了个眼色让他下床,“我们去放个假。”
对于突如其来的“放假”陶冶有些不适应。跟门口踌躇,外面还在吵闹,徐羹已经换好了衣服。最后一个袖子拉不出来,陶冶赶忙递了把手。
“师兄,我那一拳算不算正当防卫啊?他不会再来...”
“医院介入干涉了,再没你什么事。”徐羹耐心跟他说,“不过本来也没你什么事。我平时没看出来你这么冲啊?”
“我不是...见不得您被扎么。”
“哟,”徐羹挺惊讶,“你这随时随地撩人的本事跟谁学的啊?”
陶冶神色一暗。
徐羹自顾自接着说,“今儿你算给我开眼了,本来以为你是一多高冷的小伙,没想到这么毛啊。”
伸出能使唤的那只手,拍了拍陶冶后脑,“甭多想了,他扎我一下我还放假呢,我谢谢他了。”
出了院门,也快赶上中饭时间了。
陶冶说要不师兄我请你吃饭吧,徐羹没推脱,说成吧。
打了个的,陶冶把他带自家那餐馆里了。当然餐馆不是他家的,他老跟那打零工了,顺口这么叫。
这馆子不大,藏在两栋家属楼中间。离当年他们上学的地方近,高枕老爱跟这吃。陶冶当初为了偷偷堵他,索性在这打零工。老板是个特热情的阿姨,还信教,小小一间餐馆里,墙上挂一十字架。
到了之后,徐羹觉得好笑,说没想到你请我来吃苍蝇馆子啊。
陶冶说这是我干妈的馆子,你权当上我家来吃饭了。
徐羹哈哈笑了两声。
一进馆子,还挺热闹。陶冶带徐羹七拐八拐找了个单间,很小一间,刷的白墙,丁点装饰没有,就墙上一个圆形木窗户,透过窗户是厨房后院了,能看见塞满禽类的铁笼子。
陶冶让徐羹先坐,动作娴熟得提起铝制茶壶给他烫餐具,一边探头跟厨房喊了声大姨。
店老板已经退休不下厨了,穿着材质尚好的修身羊毛衫进来。
她满脸笑容地跟陶冶打招呼,说今儿怎么中午就过来了。又看了眼旁边坐着的徐羹,说怎么着还给我揽客呢?
陶冶说没啊,来吃白食来了。又介绍,“这位是我学校前辈。”
店老板冲徐羹笑了笑,说今天羊肉不错,要不来个羊肉锅吧。
陶冶立马打住,说,“我师兄病患,羊肉吃不了,给他来几个清淡的得了。”话毕把菜单递给徐羹,徐羹依照陶冶吩咐点了几个半荤不素的淡菜,陶冶末了又加了一个汤。
店老板走后,徐羹噗嗤笑出声。陶冶一脸疑惑。
“你是不是...最近手头紧啊?”
陶冶瞥了他一眼,“没错,我每晚还跟这勤工助学。”他倒是满脸坦荡。“有人宵夜就给端单子送盘子,没人来就打扫卫生。”
“看不出你日子过得这么艰苦啊,我以为你和丁主任那儿子一样是小少爷呢。”
“我想得美。”
陶冶终于烫完杯子,一整套做下来跟茶艺似的。
“能干。”
“穷人孩子早当家。”陶冶随后自己喝起茶来。
“不开玩笑,陶冶,你要是有什么困难,直管向你师兄开口。”徐羹前倾,表情真挚。
“得得得,我不开玩笑了。我爸是煤矿老板,我妈是文艺团团长,我是暴发户富二代,来这打工是微服私访呢,你甭操心了。”
徐羹看他明显敷衍自己的德行,放弃了追问。“你小子就一张嘴。”
陶冶看菜端上来了,给他盛饭,“吃饭。”
平心而论,陶冶需不需要帮助,他妈的他当然需要。可是比起欠人情,还是免了吧。人情债更可怕。
王胄说过,他这样的性格该是被高枕虐坏了。可怜见儿的,见不得别人对他好,谁对他好他浑身起刺。陶冶不置可否。
一顿饭吃了半个钟头,陶冶习惯细嚼慢咽,加上还要伺候负伤的徐师兄。师兄倒是甘之若饴,很是享受冷面小生的悉心照料。
吃完饭向外走,日头晒起来。
陶冶好人做到底,说我送你回去吧。
徐羹要拒绝,说我伤的又不是腿,你小子别瞎胡闹了,我这还要回医院取车。
陶冶说你胳膊都不能动了你还要开车啊?
徐羹说实在不行找一代驾。
“代驾在这呢。”
俩人同时扭头,瞧见餐馆门口歪着一人。
此人阔步站着,手揣兜,穿着件皱巴巴的派克风衣,帽子一圈毛在阳光下亮晶晶的。
徐羹看对方直盯着陶冶,还动着手指跟他打招呼。
偏头问,这你朋友?
陶冶见对方冲自己眯眼笑,以及他脑门顶叠出的那两道抬头纹。
有些恍惚。
心情说不好是假的。
陶冶迎上对方的目光。
“啊..对,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