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尘》北棠无射

3、建康

　　小空一路上都笑得很开心，因为舒容与总是有一肚子的笑话说给她听。陆禁杨也替她开心，其实他跟小空并没有多深的情谊，只是觉得她这样一个温婉纯良的女子不该在那个整日沉寂得只有花开声音的园子里过一辈子，况且她可能并没有多久的生命了，他只希望她在余下的日子里都能笑着度过，因为她是那么该快乐的人。
　　小空的笑一半是因为她看到外面不一样的世界，确实感受到了自由的快乐，另一半则是由于舒容与和陆禁杨的陪伴，她的生命里忽然出现了这样温暖的友情，让她快乐得几乎有点措手不及。
　　舒容与看着是个快乐不羁的小丫头，整天乐呵呵的，对自己的事也总是大大咧咧，但她其实是个特别细腻的朋友。她不停地说着一些很有趣的事逗小空开心，让她一直有一个很愉悦的心情。小空的隐疾时有发作，虽然她努力不表现出来，但舒容与还是从她不自然的笑容里看出端倪。舒容与只有紧紧握着她的手，若无其事地讲一些更有趣的事，悄悄地观察小空的脸色，手的温度有没有好一点。她总是偷空弄些奇奇怪怪的草药给小空吃，陆禁杨怕药不对症反而加重病情，还骂过她几次。小空安静的笑着，陆禁杨没有看到舒容与四处访医的认真劲，他也没看到她皱着眉头尝那些新配的草药的可爱样子，可是小空知道。所以他们都背着陆禁杨偷偷的吃药，吃完了，对视窃笑。对小空来说就算这药吃了对她的身体并没有好处，舒容与的这份情谊她也不能浪费。舒容与不动声色的关心着小空的一切状况。每次看到小空强忍着痛苦挤出的笑脸她都心疼得要命，为什么一个如此善良温柔偏偏要受着这样残忍的煎熬？舒容与每次握着她的手都不想放开，小空的手每次都很烫很烫，但舒容与感受着那种灼热的时候想着小空也能够感受到她手里的清凉，便再也不想放开.
　　　　初春的太阳还不太热辣，天空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纯净蓝色，偶有丝云，则像是地上的柳絮不小心飞到天上的。
　　舒容与和小空就躺在这一片蔚蓝的晴空下，微闭着眼和小狼一起打盹。身下的草刚萌出嫩芽故而分外柔软。
　　小空微微睁开眼：“你知道什么是幸福吗？”
　　舒容与侧过头去与她对视：“什么幸福？”
　　小空笑道：“就知道你不懂的。你一定觉得这样躺着看天一点也不稀奇吧，可是，我就会觉得很开心。”
　　舒容与真的不能理解，她除了昏昏欲睡之外再没有别的感受，只觉得这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因为我想要的就是这样的一辈子，无所牵绊，有一席绿茵让我躺，有一方蓝天让我看，很舒服的日子。”
　　“可是你已经做到了啊！”
　　“我是说一辈子，我总不可能一直躺在这里不起来吧！”
　　舒容与语塞：说得没错，等下饿了还要起来吃饭的。
　　“或许这世界上还有好多快乐是我未曾经历过的，但是有快乐必然有另一种新的痛苦，我倒宁愿这一生只有这种简单的快乐和简单的痛苦。”小空指的是赤蝶。
　　“以后你想看了就躺下来看啊！”容与并不觉得这是件有多难的事。
　　小空有些茫然又有些看通的笑道：“万一要是脚下都是烂泥呢？万一要是这天下这雨，黑得连星星都看不见呢？万一要是，”她望着舒容与，顿了一下,“那时你或者我已经不在了呢？”
　　舒容与哈哈大笑：“那你就假装我还在好啦！或者把它当成我啊！”她抱起小狼，把它放到自己的肚子上，小狼蹬着脚不满她打搅自己的睡眠。
　　小空喃喃的说：“原来感情竟然还可以假装的吗？”
　　“我可以，你不行。”
　　“为什么？”
　　“因为``````假装是需要很聪明的脑袋的。”容与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了。
　　小空失笑，或许真是这样呢。她眯了一会忽然又问：“你知道什么是遗憾吗？”
　　“``````你不要老是说这种很深奥的词语~”容与很泄气的承认自己是不懂的。
　　“一个人太快乐了以后会遗憾的。”
　　“有什么好遗憾的？”
　　“越是快乐的时光越短暂，越是美好的回忆只会衬得现实更加痛苦。”
　　舒容与琢磨了很久才弄清楚她的意思：“哦！大概也就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的意思吧！”
　　小空如礼佛般闭上眼睛，睫毛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微光：“不，那只是后悔，一直很珍惜最后还是失去了才是遗憾。”
　　万籁俱寂。谁也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