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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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圣人突然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清冷的静室独坐。
迷惘和犹疑的眼神只是朦胧了一瞬间，很快一切奇怪之处都被抛掷，黑眸沉沉如同一潭死水。
方寸静室，如同被隔绝禁锢的一方天地，几案上一缕青烟袅袅从铜炉里升起，通天圣人的面容依然年轻俊美，但青烟之中，扭曲得非道似魔。
他感觉心底空落落的，透着可怖的寒凉，一点点浸透骨髓，唇上都似乎泛着乌紫。
“小朋友，还不习惯呐。别着急，别慌张……要不，趁着鸿钧闭关，先和本座玩一盘联机吧。”
诡异的带着轻笑的语调如同雨后青苔一点点爬到通天圣人的耳畔，如同看不见的风铃倒挂，飘啊摇啊，搅得人心烦。
通天并没有搭理这纠纠缠缠了他几百年的魔音，只是依然死死地僵坐。
他已经这么坐了几百年了。
“小朋友，看开一点嘛。本座这还有最新的剧可以看，要不要一起来呢~”
通天终于出声了，嘶哑而带着一点笑，但那笑似乎如同万年寒冰，能悄无声息湮没一切篝火：“堂堂魔祖，困于囹圄太久了，已经忘记了无相之乐了吧。”
罗睺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尾调似乎翘起的羽毛不经意就挠一下：“你是觉得不自由啊，那本座带你出去转转怎么样？”
通天面前突然豁然明亮，山明水净，天高地阔，通天忍不住站起来，往前走了几步，但很快就又停下了。
通天冷冷地嗤笑，黑眸沉静得映不进一点光亮。
不过是又一重更大的囚笼，眼前正是天庭那《重返洪荒》游戏世界，一个被天道无缝无隙监控管制的世界。
当初王母就说，圣人洪荒时期的旧道场也是不开放的。如果圣人有兴趣玩游戏，游戏里的洪荒旧有到场那就也是圣人的。
其余玩家比如到昆仑山、须弥山，在游戏里也是只能远观。
若圣人不来游戏，那这个地图永远不开放。
虽然通天，和太清、玉清都来看过，但终究没有久留。
那似乎也是昨天的事情。
但如果真是，昨天就真是发生了太多事情。
通天最后还是走了过去，也不驾云，昆仑山云雾在他面前自然散开，显然天道也默认他的神念在此处的自由。
这算什么？！
但通天一直死寂的心田又突然开始发胀，愤懑的气息吐不出来又压不下去。
他死死握着拳，如同凡人慢慢走上山。
但他终究不是凡人，他的神念那么轻，他依然是圣人，万丈悬崖也如履平地，何况一些陡峭山路。
他之前就去看过一次。
但因为封闭，也并没有任何建筑物，空空荡荡，也无比陌生。
昆仑山在洪荒时代，曾经是三清共同的道场。
后来老子去了首阳山，通天找了金鳌岛。
红莲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本是一家。
不期然地，通天心里又浮现这句话，无比讽刺。
他出神地想起更久的时候，他在外游荡，意外遇到了十二品青莲，因为其继承混沌青莲的本质不该存于世让它继续生长，恰好本源可以三分。
恰好可以三分，简直是天意。
于是他想都不想就兴冲冲带回昆仑山，然后自己拿走了青荷叶，青荷叶就化作了他最爱的青萍剑。先天诛仙四剑的主人本是魔祖，他不知道这本身就极为不详，谁拿了也就被魔祖给深深惦记了，他也并没有特别喜爱。毕竟仙道贵生，四剑犯仙之名，也不能轻易动用。这他当然知道。
然后，他的……二哥，在他选了之后也不假思索拿走白藕，化作最趁手的玉如意。
接着，当他回头时，看见了大哥的眼神。他永远忘不了大哥那一刻的眼神，几百万年来，他从未看过大哥如此悲悯的眼神。他叹一口气，拿走了青莲本源被分化作的普通红花，这也成了大哥从不离手的盘龙扁拐。
青莲是个象征。
二十四品混沌造化青莲曾经孕育了他们的父神盘古，十二品青莲当然和他们最契合。
天意真的不可违吗，天心真的不能变吗？
他的冒失莽撞在那之前从未碰壁，纵然在洪荒只有不捅破天也没有三清一体兜不下来的祸事，他懵懵懂懂就直接选择拿走最适合自己的那一部分，就直接为天意走向做了选择。
三清分家，似乎是最适合的结局。
十二品青莲他们谁独占都不好，也不合适，而分开，对谁似乎都是最好的。
但通天不懂啊，难道就因为他是第一个作出选择的，最后大哥就选择和原始站在一起，他们就一起和外人一起对他出手……
那一刻他真的很难过，很难过，连圣人之心似乎都兜不住那满心的酸疼。
他忍得很用力眼泪才没有流出来。好在五圣齐聚，天地异象够多了，其他人的祥瑞之气足够驱散他的泪意引来的乌云。
当时他好委屈。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这么对他……
原始，他的弟子几乎把自己最疼爱的弟子杀光了。那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啊，他们就这么看不上他的弟子，他们就那么看不上他的道。
如果不是老师最后阻止，他本来早就应该和他们同归于尽的。不然呢，他有什么胜算，他傻呀，他们两个，知道他怎么操控四剑的，知道他的习惯，也知道他其实根本用不太惯。他不拼命怎么可能有胜算。
干脆自爆鱼死网破算了。
纵然圣人不死，但也能粉碎神识，意识也要重新凝聚。最后复生的，也不会是本来的他了。
这样也好。
通天迎风而立，觉得面颊有些凉，才不在意地笑笑。
他并没有再落泪，那种软弱的冲动终究不过是冲动。他也已经看开了。
最开始他进紫霄宫的时候，安安静静流了很久的眼泪。真的很安静，在与世隔绝的紫霄宫，他再怎么流泪，也不会天人感应，天地变色，滂沱大雨，让整个世界都丢脸地知道他在哭鼻子。
到最后很多事情，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纵然不身在劫中的弟子也还是义无反顾卷进大劫，本来有所默契不能轻涉劫数的约定，他第一个打破了。
是的，原始说因为他先下场了。
是的，总是他最不懂这些规矩。
通天披散的长发无风自动，而面前空荡的山顶，有了建筑。
但不是那座殿宇连绵气势恢宏的玉虚宫，而是一座孤零零的三清殿。
和他记忆里一模一样。
魔祖的笑声又起了：“感动吗？他们对你多好啊，还是希望和你和解的。”
紧接着似真似假叹息道：“也对啊，毕竟是兄弟，肯定还是念旧情的。小朋友，你也不要固执了，他们不都说只是被煞气迷了眼，心魔迷了窍嘛。我们魔啊，就是长年背黑锅，你们这些听鸿钧话的，做了点什么都推我们头上，好像全天下坏事都是我们挑唆的，本座都习惯了……”
“你弟子也不要太担心了，天庭的小瑶池也最知机，还提议在封神榜内开辟空间专供你的弟子修行呢……”
“至于去了西方的~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原始的弟子也觉得对东方失望去了好几个呢。当然，人家是直接去做那金身菩萨，可不是那种坐骑，毕竟你哥哥选徒弟跟脚好嘛。跟脚就是占便宜呦，一样的大罗金仙，你哥哥家就是菩萨你家的就是一介坐骑……”
通天当然知道魔祖不怀好意。
他只是静静听着，至于有没有听进去，连魔祖都不知道。
呵，谁让这毕竟是尊圣人，他这么多年，还是一个准圣呢。
不过，通天定定看了很久后，最后还是面无表情地无声转身就走。
听到门开的声音也似乎置若罔闻。
而魔祖也突然狂肆大笑。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也不在意自己滚出了软榻。
他看到上清通天纯净如琉璃的道种里，清清楚楚地，孕育了一丝魔气。
“小通天，这就对了。世人都知道道高一尺，我魔高一丈，入我魔门，百无禁忌。本座是喜欢骗人，但这修为不作假吧，看~你已经和你大哥的修为……”仿佛了。
被禁言的罗睺愤愤地砸了手里的平板。
然后平板和一切娱乐工具都消失了。
魔祖翻了个白眼，白眼也翻得风情万种，歪回软榻，拉好被子，蔫蔫地打算睡一觉。
最好啊，直接睡到，下一量劫。
……
通天猛地惊坐而起。
榻边说悄悄话的童子吓了一跳，连忙整肃表情正襟危坐，但小眼神还是在飘。
他们家圣人就是一惊一乍的，不稀奇，不稀奇。
而他们看不到圣人居然惊出了冷汗，垂下的眼眸中翻出惊骇。
通天第一时间看了看自己的灵台……哦，依然是清静的琉璃道种。
他松口气，开始揉胸口，之前觉得一直揪心的疼……对了，他突然让多宝、金灵、龟灵、无当都过来。
四个大弟子莫名其妙地进殿，然后被师尊突然感情充沛地热烈拥抱地喘不过气！
四个弟子：……完了，师尊终于病了。
发泄完感情后，通天圣人冷静多了，终于和弟子都安安静静按序端坐。
然后，通天圣人还是慈祥而感动地看着多宝：“多宝，以后为师都不再随便骂你蠢了。”虽然确实不够聪明，不知道虚与委蛇么。
多宝大法师也很受宠若惊：“师尊，你终于发现我其实很聪明吗？”
通天圣人高深莫测摇头：“不啊，为师只是想着还是要给你留点面子的。”
多宝大法师冷漠脸。
确定完毕，师尊还是病得不轻。
就这么其乐融融（……）对话的时候，刚刚熟练地退出去关好门的童子突然探出头禀告：“老爷，玉清老爷来访了。”
接着，四大弟子震惊地看到师尊一秒变身，发冠突然化作齑粉，发如流泉而下，鸦羽般华贵阴冷。三个女弟子第一次发现，师尊其实真的是盛世美颜啊，这一刻不怒自威，气场突然爆棚，手中已经按上了青萍剑。
法宝随心而动，金灵圣母、龟灵圣母、无当圣母或珠钗或戒指，微微一闪。
通天圣人冷笑，提剑而起，袍袖如行云般在后翻动：“他还敢来。”圣人不会轻易做梦！
天道示警，何等真实。
四弟子震惊脸目送。
然后外面传来了玉清圣人不断传来的吃痛的低呼声：“通天，你疯了？！”
多宝大法师飘忽地坚持掌教弟子立场：“啊，师尊如此，让师兄我很难做啊。两教以后该怎么沟通呐……”
金灵圣母则是啧啧赞叹：“原来师尊说论战力，师伯其实都不是他对手，这句话不是骗我们的。”
龟灵圣母也点头：“突然霸气起来的师尊好不习惯啊……无当，你怎么了？”
无当圣母面上泛上红云：“原来书里说的 ‘邪魅狂狷’真的是存在的呀……”
多宝大法师：“无当，你都看的什么书，天庭那些书怎么能多看呢……不对！师妹你想对师尊做什么？！”
金灵圣母：“……无当你冷静，想想师尊平时的模样。”
无当圣母回想了下。……无当圣母冷静多了。
龟灵圣母却雀跃起来：“这就是 ‘反差萌’吧。”
多宝、金灵：……不太懂师妹了。
童子：……我才不懂你们。就没人想去劝架吗？玉清圣人和我们圣人打起来了啊！！然后小童子眼前一亮。
他看到了一道拄着盘龙扁拐的清瘦身影。
可让他绝望的是，太清圣人拄着拐杖，居然就是出神看看。
还好他不是一个童子，他看到刚刚被玉清圣人随手抛出的白鹤童子，因为太震惊，正保持倒栽葱姿势呆呆继续看。
梦境不是只有通天入了。
三清共感，入了相仿的梦境。
元始天尊，也刚从梦中醒来。
接着，刚到通天道场就被劈头盖脸的剑影砸下，元始天尊反射性提起玉如意就要反击来着；但看着手里的玉如意突然不是滋味，手腕一软，自此失去先手彻底被压着打。
虽然青萍剑不是诛仙剑，被刺到了最多破个皮。可是被金鳌岛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地上跑的，吵吵闹闹地全面围观，元始天尊感觉面皮都挂不住了，要恼羞成怒重新祭起玉如意。
直到看到太清圣人，原始终于彻底收了玉如意。
手臂上立时多了伤痕。
通天又笑又气，丢了剑直接赤手空拳砸过去。
被迫和他扭打的原始圣人也终于忍不住动口了“成何体统”。
玉清圣人，其实真的打不过上清圣人。
可以前，似乎总是他压着通天教训。
而太清圣人也终于在两者收手后，拂尘一挥替他们重整衣冠，然后缓缓出声：
“打也打完了，与我同去紫霄宫见老师。”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