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禾之忘忧谷》xinro

14、第14章 绍华游

　　“二叔是老爷子前不久认的义子。”赵崇峻解释道。
　　负责登记士子应试的官差这才明白事情始末，赶忙朝一旁的陆子禾行礼，点头哈腰，口说：“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二老爷，方才多有得罪，二老爷大人有大量，万望海涵呐！”
　　心里着实摸了把冷汗的陆子禾重新敛了神色，一副高人模样，淡淡说道：“不知者不罪，不必放心上。先帮本公子把登记一事办了吧。”
　　“是是是！瞧小人这记性。”官差双手捧着陆子禾的户籍文书递给一旁的阿林，忙低头给陆二爷办正事了。
　　见了差官对赵崇峻的态度，陆二爷这才明白老爷子大费周章地遣三儿陪同自己前来县里的真正意图。敢情老爷子一家还是知名人物，这前倨后恭、千差万别的待遇，陆子禾心里直感叹‘还好小三儿跟来了，不然这事可不好办。这年头还真是凡事都讲究关系，有了关系，好办事啊！糟老头子这条大粗腿就是不一般，老爷子的名头简直就是居家旅行的“万能通行证”，遇事只要把老头子搬出来，还真没有解决不了的。’深有体会的陆子禾心中感叹。
　　在陆子禾胡思乱想之际，官差已经作好他的名录登记，从身后取出一块黑褐色的方木令牌捧给陆子禾，口说：“二爷，这是来年进入考场的凭证和信物，请二爷收好。”随后官差又取出一块锦帛给陆子禾，“这是有关考试时间、地点的安排以及相关考试要求的说明，二爷可拿去一观。”
　　说起这锦帛有些似现代准考证，按照常规是要衙门发放给每一位前来做登记的学子的，但有些地方的差办却是收了不经事的学子的银两才给取的锦帛。一般只有乡试和县试，差办才会如此做作，趁机捞些油水，郡试和会试是万万不敢的。
　　办好正事的陆二爷和赵小三儿在差官们一脸奉承地欢送下和在场众多学子红了眼色，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离开了衙门。
　　...
　　神色逍遥的陆子禾坐在撵子上，望着身边人来人往的绍华城大街，朝一旁撵子上的赵三儿说道：“天色正早，事情也办妥了，城里可有什么趣味地方？”
　　赵崇峻思量，时辰已近午时，当天赶回清河村不太现实，备考一事也不差这一会功夫，带小叔叔在城里逛上一天误不了事情，便问：“你想到什么地方？”
　　陆子禾沉思一会，问道：“城里可有专门卖些书籍和古玩的地方？”
　　“你说的是书斋啊！”赵崇峻念了句，随后叫了身旁的阿良。
　　阿良先前到了城里，已经向客栈里的小二哥打听好了一切，此刻回道：“回二爷，城里的书斋倒是有那么个三两家，这附近正好有一家。”
　　“走！瞧瞧去。”陆子禾一声令下，一伙人朝着不远处的书斋而去。
　　...
　　几人停在了名为“竹山”的书斋前。阿林扶着陆子禾下了撵子，说了声“二爷小心”。陆子禾扶着阿林的手站起身，从阿木手上接过拐杖，抬头望了眼书斋门上的写着“竹山”二字的匾额，开口念道：“门上？这书斋的名字取得可真奇怪？”
　　正要迈腿进书屋的赵三儿听了自家小叔叔的话就是身形一踉跄，差点载地上起不来。一旁的阿林赶忙附在陆子禾耳边细声说道：“二爷，这书斋匾额写得不是“门上”，是“竹山”。”
　　大字“不识”几个的陆子禾听了，脸上一晒，缓了神情，沉了脸色道：“你二爷是说，这店里的伙计也是个懒的，没见着“门上”积了不少灰尘，也不晓得清理下，万一风一吹，落贵客身上成何体统？还开不开门做生意了？”
　　赵崇峻和木林良顺着陆二爷的话抬眼望向整洁如新、干净非常的“门上”。
　　“...”
　　见了几人忙迎出门外正候在一旁的伙计听了，也抬头望着自家“门上”，纳闷道：“早上刚清洗的，怎又有了灰尘？”又见陆、赵两人衣着不凡，想着这帮公子哥儿可真难伺候。
　　揭过此事，一行人入了书斋。入门往前走上十来步，左手边正是大柜台，掌柜的在柜台前“噼里啪啦”的敲着算盘，没舍得分个眼神给入内的几人。书斋不小，目测有近百来平方，墙上四周都挂满了字画；地上搁的书架和书桌上都放满了各色书籍，扑鼻的书香弥漫了整间屋子；还在一角专门留了地方，摆了些古董陶瓷，错落有致。
　　十来个学子在书斋各处左右挑选着书籍，六七个书斋里的伙计穿梭在店里各处，或打理书架，或引导前来的士子选购书籍。
　　候在陆、赵身旁的伙计神色飞扬说道：“两位公子要寻些什么样的书籍？绍华城里头，咱“竹山”可是书斋里的老字号了，不敢说您要找的书籍都有，但咱“竹山”是城里头文章典籍最全的，好些孤本您要是到了别家可找不着。”
　　来年准备考进士的赵崇峻家中早已备好一应物事，也看不上这小县城里的东西。此次前来只作陪同，并无采买书籍的打算，便看向陆子禾。
　　关于应考该有的典籍和文章，老先生不仅给陆二爷备好了，还给他专门拟了一张“学习进度表”，所以对于采买书籍一事，压根就不需要二爷操心。陆二爷只是好奇古时书店长得啥样子，这才过来的书斋，真要他从口中说出个所以然来，还不和丫丫会作文章一般，白日做梦，缺心眼还是傻？
　　于是“我先看看”陆子禾这么说了句。
　　木林等人见着似模似样的四处翻找的二爷，心里直打突，生怕从“不识字”的二爷嘴里再蹦出些“稀奇玩意儿”出来，丢尽老大人的颜面。
　　书斋里的伙计以为二爷心里有主意，便没再开口，跟着几人，待客人有了吩咐再作引导和介绍。
　　陆二爷在店里转悠了小会儿，在一过道尽头摆放的桌子上拿起一把折扇。扇子的做工不错，扇骨是山里头的硬竹扎的，浅黄色的扇纸，正面画了山水，背面空白，特意留给持扇人作赋填字用。
　　陆子禾“哗”地一下，打开了扇子，扇了几下说道：“这扇子不错。”
　　伙计赶忙夸道：“哟！公子这眼力劲厉害了。公子啊！这扇子可来头不小，且不说这做工，单是这画可了不得。这山水画可是郡里头当年朝里的老尚书赵铭赵老大人的小孙儿，赵崇峻赵三公子给画的，公子一看就是个有福的，公子手里这把扇，正巧是早上才送来店里的。”
　　陆子禾见手里这把明显刚擦拭过的折扇，又低头看了眼桌上摆了不少扇子底下积的不少灰尘，侧头望了眼一脸吃了苍蝇似的，“画了画”的赵三公子一眼，便晓得怎么回事了。敢情这“弄虚作假，借知名人物打广告”还真是源远流长的“优良传统”啊！
　　陆二爷倒没舍得放了扇子，怡然自得地扇着扇子，一副饱读诗书的书生模样问伙计：“你这话本都摆哪儿了？怎么本公子进来这么久一本也没见着？”
　　刚准备上前“问”自家正把扇子扇得“呼呼”作响的二爷“这即将入冬的天气，您扇着扇子不觉着冷么？”的阿林一听二爷说的话，脑中就是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三儿几人余光瞥见周遭对自己一行人指指点点，掩嘴嘲笑，心里唯今就一个念头，拿臭袜子塞住姓陆的嘴巴，拉着他火速撤离“竹山”，实在是太丢人。
　　吃了苍蝇的伙计好半天才回过神，结巴道：“公...公子，您...您身旁两...两边的架子摆...摆的都是...话本，刚过来的时候有布帛上写了的。”
　　赵三儿等人最终还是没能从二爷手里夺过折扇，由着他拿着折扇，抢着结了账，拉着还要挑话本的二爷离开了“竹山”。
　　二爷拿着三儿“作了画”的折扇还想到别家书斋走一走，三儿赶忙推说将近午时，肚子也饿了，要回客栈用餐。临近冬日，二爷扇着扇子，不顾路上行人异样的目光，点了点头。木林良心中松了口气，大呼得救。暗下决心日后打死也不和姓陆的逛书斋，祖宗十八代的老脸都让丢尽了好伐？
　　...
　　午间用过午饭，陆、赵两人稍作歇息。寅时过，卯时至，歇不住的陆子禾便吵着要出去逛逛绍华城里的夜市。三儿见小叔叔不再提书斋一事，只是逛逛街市，这才应许，叫了客栈外头顾的轿夫出了门。
　　第一次逛古代夜市的陆子禾心情很是不错，拿着折扇不时指着周遭的景象问三儿和木林，倒没再刺激几人。
　　几人在一处摆了笙箫洞竹的摊子前停了步，阿木扶着陆子禾来到摊前，摊主忙道：“哟！公子看看，咱这儿的乐器可都是郡里的好师傅给仔细制作的，您试试音色便知。”摊主拿起一把黑色洞箫递给陆子禾。
　　陆子禾接过，吹了“哆雷咪发嗖啦嘻哆”放下，换了把试音。
　　赵崇峻见了上前拿起一柄方才陆子禾试过的洞箫看向陆子禾问道：“你还懂音律？”
　　陆子禾挪开唇边的洞箫回他：“之前学过钢琴和小提琴，略懂一些。”陆子禾说完又解释道：“钢琴和小提琴是我那边的乐器。”
　　随后陆子禾又试了几把，挑了一柄深青色的洞箫吹起了有名的探戈舞曲《libertango》（《自由探戈》）。周遭行人纷纷驻足，整条街道霎时息了喧嚣，顿时被这抑扬顿挫、时快时慢、时而低沉、又时而欢快，充满异域风情的乐音所吸引。
　　吹了一会儿，陆子禾收了洞箫，叹道：“好久没玩这些玩意儿，手生了不少。”
　　直至陆子禾说完，目瞪口呆的赵崇峻才回过神来，不等他说话，周围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陆子禾向周边喝彩的人道谢：“谢谢，谢谢大家捧场！”回过身子对摊主说：“就要这把了，多少钱？”
　　回过神的摊主也是被陆子禾吹的乐曲给吸了心神，直至陆子禾问他，方才结巴答道：“这要...要不了许多银子，公...公子给咱二两银子就成。”
　　阿林上前付了银子，本以为自家缺心眼的小叔叔一无所长的赵三儿着实对二爷刮目相看，惊为天人，开口问道：“这是什么曲子？我怎么从没听过？可真好听。”
　　陆子禾仔细磨拭着手里的洞箫答道：“这是我最喜欢的曲子之一，叫作《libertango》（《自由探戈》），大学时期在入学晚会上，就是在那边上学时，在一次晚宴做过表演。”陆子禾接着说道：“这首曲子出自一部有名的电影《自由探戈》，就是话剧，它曾获得过不少奖项，许多成名的音乐大师也曾演奏过此曲，在我们哪儿很有名的。”
　　阿木也悠悠叹道：“二爷真厉害，懂得真多。”浑然忘了上午的“竹山”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