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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琐铒(4)合作关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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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平搀着李况走出房间,李况虽然能自己走,却也没有拒绝任平的好意,他实在不知道身在何处。
和之前幽暗的走廊对比鲜明,他现在所在的地方亮堂得不像话,一眼望过去全是整面墙的落地玻璃,光从四面八方投过来,可以一眼看到四周仿佛没有边际的水杉和榕树,琐铒的山峦层层叠叠亦真亦幻,李况觉得自己应该已经离开那个巨大“水族箱”,却进入了一个更大的玻璃展柜,他不由变得拘束起来。
任平见李况望着玻璃墙出神小声说:“放心吧,从外面是绝对看不到里面的。”
李况不好意思地回头,继续由任平搀扶向前。
从树影来看,李况觉得自己大概是在十楼的高度,视野广阔,地面都是手臂宽的长木板无缝拼接,无一重复的木质纹理与墙外深浅交错的绿相得益彰。
过道将里屋围成一圈,因为房间也是透亮的,李况想隔着过道也许是为了给里面的人稍微留点心理空间,不至于产生一种睡在野地的错觉。
路过的三间房拉着白色的长窗帘,李况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一直跟着任平走到四方的拐角处,才看到一间房没有任何遮掩,透过外面的玻璃墙一眼就能看到,任毅坐卧在一张铺着天蓝色绸床单的床上,盖着同样天蓝色的薄绸被子。
任毅看起来很平静,手里拿着一本很薄的书在看,仿佛是感觉到了墙外的视线,他忽然抬头往李况的方向看去。
两人四目相对,竟都有些惊讶。
“进去吧,你们应该有不少话要说。”
任平不再搀扶李况,而是边说边迈步拉开了透明的房门。
李况迟疑地看了她一眼,任平却笑着说道:“给年轻人留些空间是理所应当的,任毅其实是一个很简单的孩子,还有一些偏执。很早以前夫人就对他说过,想要改变我们这里的现状,有很多办法,有一些既简单又高效。但是任毅非要用他自己那一套,也不知道是谁教的。如果可以,你劝劝他,他现在好像非常信任你呢。”
任平说完转身就走,李况一直看着她身影从转角消失才也转身进入房间。
房间里几乎没有什么陈设,四壁也没有任何装饰,除了一张床和一把摆得老远靠背椅子再也看不到其他东西,李况有些吃力地把椅子拖到床边坐下才认真打量任毅。
才差不多一个礼拜,任毅已经十分消瘦,脸色惨白,眼神却比之前显得更加幽深,但比起那些,李况最先注意到的是任毅紫红的手背,他愣了愣才先开口到:“你在看什么?”
任毅听到李况那极不自然的声音,也发现衣服圆领边漏出来的发声装置,举了举手里的书,淡淡回到:“《Qu est ce qu une vraie vie》,我很喜欢这本书。”
那是一本外文书,而且不是主流语种,但是李况却很有印象,不禁笑说:“这个我好像看过翻译版的。”
任毅也笑了笑,把书放到一边道:“它不太出名,应该没有人翻译,你在哪里看到的?”
李况打量着任毅凹陷的脸颊漫不经心地说:“太久了,我不记得了。”
以前张果说过,人的外貌是最“浅薄”的,哪怕只是最小的压力也能让它变形扭曲,因此李况以前是不敢看病人的样子,连李国兴的也不敢,但是现在却把任毅看得很仔细,奇怪的是,他感觉不出任何变化,再看任毅看他的眼神,也像是看不出李况的任何变化。
他们互相看着对方,就像透过玻璃墙看房间里,他们都同时深信再也找不到另外一个能如此看自己,并被自己看清的人。
任毅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有些不确信地说:“我以为你醒了就会离开。”
李况摇摇头说:“你成功了,我现在觉得自己有必要真的加入你了,而且你应该已经找到替代重要职位的人了吧?”
任毅有些尴尬,看样子自己那些把戏已经被李况识破了,这样倒也坦然不少,叹了口气说:“我是孤立无援的,所以能拉拢一个就希望多拉拢一个,尤其是像你这种。但是夫人回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警告我,不要把你牵扯进来,所以我不会再做任何事挽留你了,你真的可以离开。”
李况以前虽然也知道不少八卦,但是从来没有刻意去分析什么,但是这次从看守所出来,他才第一次对于自己的国家有了不一样的了解,当年父母之所以会躲到雍丰,李兴国又为什么和陈吴保持奇怪的联系,他尽管还是不能彻底理清楚思路,但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我不是为了你,不是为了任何势力。”
机器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但任毅却仿佛能感觉得到李况很坚决,这种坚决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判若两人,也让任毅不禁担忧道:“那你是为了什么?你又觉得自己能做什么?”
任毅很怀疑李况是否弄清楚了自己是要面对什么,司格红可不是什么娱乐公司,那是他准备用来颠|覆势力的武器,牵扯了何种势力他从来没有向李况透露过,任毅不相信李况真的做好了准备。
李况却平静地说:“我最近想到了很多,之前我的父母为我设计了两套剧本,我像他们手里的提线木偶,自从我姐姐过世,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按照我母亲写好的剧目生活,但是我现在明白了,我想知道这个世界的真实。”
对于任毅来说所有存在都是真实,这一点他想李况也很清楚,而任毅更知道,李况不是想知道现在的真实,而是更想知道将来。
“你不止是想知道吧?可是你牵挂的东西太多了,你将来可能要后悔的。”
任毅的担心不是空穴来风,就连欧林那种号称无牵无挂的人最后都因为自己不小心被邱家除掉,他不认为李况能做得更好。
李况显然明白任毅的担忧,思索了一会儿才说:“你说的没错,但是正因为有牵挂,做决定之前才会更小心,这是我和你不一样的地方。至于我能做什么,你愿意成为我的向导吗?”
“我可是一个很自私的向导,就算这样你也愿意完全相信我吗?”
“如果失去了自己的判断,我也没有必要站在这里和你讨论这些。何况,我在你这里毫无隐私可言,就算不想相信你似乎也做不到。”
若非思想不能被监控,李况觉得可能他就真的没有任何隐私可言了。
任毅笑了笑,有些抱歉地说:“我很早就习惯了这样,不小心也把这种习惯用到了你身上。”
李况见任毅笑得很无力,从头到尾动作不大,想起他在地铁站的遭遇终于还是问说:“你知道我见过陈念乔才把自己暴露给凶手的吗?”
那是李况第一次近距离目睹凶杀,在隆博死人倒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偶尔会让人产生一些反应,也要看控制舆论的人想要大家产生什么反应,李况不相信任家会做赔钱买卖。
“我当时考虑得不太周全,不过这件事情确实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任毅说起来轻描淡写,仿佛伤不是在他自己身上,李况虽然说要信任任毅,但还是不禁怀疑道:“如果我当时完全丧失理智,林永是不是会忽然出现了结我?那个带我去见你的人,是不是已经死了?”
任毅努力支撑身体往李况靠近了些,直勾勾地盯着李况的眼睛说:“这会让你动摇吗?确实发生了我没有想到的事情,但是你可能不知道,我对于任家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重要,而你也并不是你自己想象中那么不重要。”
李况没有回避,一字一句道:“我不喜欢不平等的关系,更不喜欢到处被人监视。”
任毅看着周围透亮的玻璃墙,从枕边拿出一支手机,不知给谁敲了一行信息,没过多久之间从外走廊开始,整个全部暗了下来,就像有人用黑色罩袍把整栋建筑套了起来,只有地板沿墙的地方一条微弱的光带。
李况看到玻璃墙外再也没有什么开阔的树林,而是各种游鱼的魅影,而他们所在的房间所有帘子也迅速被拉上。
“其实这栋楼原本应该是这样的,只是我以为你会喜欢亮一点,不过我现在确信你确实有参与的能力了。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不过你很快会慢慢知道的,就像我这段时间慢慢了解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