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_泡沫人鱼(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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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鱼在女巫给的指示针帮助下，游了几天几夜，游过大海、游到海岸线、游到陆地的狭小河流里，然后到达一座大大的宫殿。里面有许多宽大的大理石台阶——有一个台阶还一直伸到河里呢。小人鱼躲在河边的草丛下看到王子，她松了一口气，终于找到王子。王子站在那个壮丽的大理石阳台上，在月光下看上去那么忧郁，小人鱼看得舍不得移过眼睛，直到王子回房去。
小人鱼休息一下，趁着太阳还没有升起，周围没还有人的时候，她爬上那大理石阶，喝下女巫给的药剂。她马上觉得好像有一柄两面都快的刀子劈开了她纤细的身体，她昏过去，倒下来好像死去一样。当太阳照到这座宫殿时，她才醒过来，感到一阵剧痛。这时有一位年轻貌美的王子正立在她的面前。他乌黑的眼珠正望着她，弄得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这时她发现她的鱼尾已经没有了，而获得一双只有少女才有的、最美丽的小小白腿。还好她身上穿着一条白色长裙，虽然她觉得有点难受，她想这应该是女巫给她弄的。
王子问她是谁，问她怎样到这儿来的。小人鱼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出不了声，她只好用她深蓝色的眼睛温柔而又悲哀地望着她。王子挽着她的手，把她领进宫殿里去。正如女巫跟她讲过的一样，她觉得每一步都好像是在锥子和利刃上行走。可是她忍下了这苦痛。她挽着王子的手臂，走起路来轻盈得像一个水泡。他和所有的人望着她这文雅轻盈的步子感到惊奇。
现在她穿上了丝绸和细纱做的贵重衣服，她成为宫里一个美丽的人，可惜她是哑巴，既不能唱歌，也不能讲话。她感到一阵悲哀，还好她可以跳舞。她举起她的双手，用脚尖站着，在地板上轻盈地跳着舞——从来还没有人这样舞过。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衬托出她的美。她的眼珠比任何歌声更能打动人的心坎。大家都看得入了迷，特别是那位王子——他把她叫做他的‘孤儿’。她不停地舞着，虽然每次当她的脚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她就像是在锋利的刀上行走一样。王子说，她此后应该永远跟他在一起；因此她就得到了许可睡在他门外的一个天鹅绒的垫子上面。
可怜的小人鱼，为了让王子爱上她，她陪着王子走过很多地方，微笑着陪伴着他。她只能在夜里大家都睡了以后，才能把她那双跟烧着似的脚泡到水里，这样她才感到一点清凉。这时她不禁想起了住在海底的人们。
有一天夜里，她的姐姐们手挽着手浮过来，她向她们招手。她们认出了她；她们说她曾经多么叫她们难过，因为她们已从女巫那知道一切。这次以后，她们隔三差五地来看她。
王子一天比一天更爱她。他像爱一个亲热的好孩子那样爱她，但是他从来没有娶她为妃的思想。
“在所有的人当中，你最爱我吗？”当他把她抱进怀里吻她前额的时候，小人鱼的眼睛似乎在这样说。
“是的，你是我最爱的人！”王子说，“因为在一切人当中你有一颗最善良的心。你对我是最亲爱的，你很像我某次看到过的一个年轻女子，可是我永远也看不出她了。”
小人鱼心里一愣，她后悔为什么女巫改变了她的样貌，如果不变是不是王子就认出她了，是不是王子已最爱她，愿意娶她。
王子没注意到小人鱼的走神，他继续说道：“那时我是坐在一艘船上——这船已经沉了。巨浪把我推到一个神庙旁的岸上。有几个年轻女子在那儿作祈祷。她们最年轻的一位在岸旁发现了我，因此救了我的生命。我只看到过她两次：她是我在这世界能够爱的唯一的人，但是你很像她，你几乎代替了她留在我的灵魂中的印象。她是属于那个神庙的，因此我的幸运特别把你送给我。让我们永远不要分离吧！”
王子深情地望着小人鱼，小人鱼只觉得心痛。
“为什么会这样，你不知道是我救了你的生命吗？明明那时你睁开眼看到我！可是你却爱那个美丽的姑娘——而我只是替代品！”这时小人鱼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哭不出声来。“那个姑娘是属于那个神庙的——他曾说过。她永远不会走向这个人间的世界里来——他们永远不会见面了。我是跟他在一起，每天看到他的。我要照看他，热爱他，让他忘掉那个姑娘，让他爱上我。”可是时间却不够，离女巫规定的时间已过半了，小人鱼不由心急，她害怕她得不到王子的爱。她满心的恐慌无处可述，她只能双眼含泪地推开王子，找一个地方独自流泪。
“我们是不会允许你娶她的。”王子的父母说。
“我爱她，愿意和她在一起。”王子说。
“记住你的身份！”国王严肃地说道。
“我爱她，愿意和她在一起。”王子依旧这么说。
现在大家在传说王子快要结婚了，他的妻子就是邻国国王的一个女儿。他为这事特别装备好了一艘美丽的船。王子在表面上说是要到邻近王国里去观光，事实上他是为了要去看邻国君主的女儿。他将带着一大批随员同去。小人鱼摇了摇头，微笑了一下。她比任何人都能猜透王子的心事。
“我得去旅行一下！”他对她说过，“我得去看一位美丽的公主：这是我父母的命令，但是他们不能强迫我把她作为未婚妻带回家来！我不会爱她的。你很像神庙里的那个美丽的姑娘，而她却不像。如果我要选择新娘的话，那么我就要先选你——我亲爱的、有一双能讲话的眼睛的哑巴孤儿。”
于是他吻了她淡红的嘴唇，抚摸着她的长头发，把他的头贴到她的心上，弄得她的这颗心又梦想起人间的幸福和一个不灭的灵魂来。
“你不害怕海么，我的哑巴孤儿？”他问。
这时他们正站在那艘华丽的船上：它正向邻近的王国开去。他和她谈论着风暴和平静的海、生活在海里的奇奇怪怪的鱼和潜水夫在海底所能看到的东西。对于这类的故事，她只是微微一笑，因为关于海底的事儿她比谁都知道得清楚。
在月光照着的夜里，大家都睡了，只有掌舵的人立在舵旁。这时小人鱼坐在船头上，凝望着下面清亮的海水。她似乎看到了她父亲的王宫。不一会，她的姐姐们都浮到水面上来了，她们悲哀地望着她，痛苦地扭着白净的手。她向她们招手，微笑，同时很想告诉她们，说她现在一切都很美好和幸福。不过这时船上的一个侍者忽然向她这边走来，她的姐姐们马上就沉到水里。
第二天早晨，船开进邻国壮丽的首都的港口。所有教堂的钟都响起来了，号笛从许多高楼上吹来，兵士们拿着飘扬的旗子和明晃晃的刺刀在敬礼。在这里，小人鱼见到了王子的哥哥——大王子，一个胖子。
“我亲爱的弟弟，你终于来迎接你的新娘了，我这几个月的辛苦也没白费。”大王子高声说着，就像在唱歌一样。
“王兄，请不要开玩笑。”王子看了一眼小人鱼后说。
大王子耸耸肩，看向王子的后面，“这些是你的新侍女？挺漂亮的嘛！”
小人鱼低着头一阵难受，大王子的话可真是在剜她的心。在外人看来她只是一个侍女，还是一群侍女中普通的一个，唯有王子发现了她的优点，这让她心情愉快点。
王子拥着小人鱼说：“这是我最爱的人。”
大王子上下打量一番，觉得不可思议：“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
“她很善良很可爱，就像妹妹一样让人心疼，而且她跳舞最漂亮。”王子如此说。他们兄弟俩的妹妹在他们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
大王子多看了小人鱼几眼，还是觉得很普通的一个女孩，他直接揽过王子侍女里最漂亮的一个。小人鱼脸色有点不好看。使臣在后面直摇头。
每天都有一个宴会。舞会和晚会在轮流地举行着，可是公主还没有出现。人们说她在一个遥远的神庙里受教育，学习王室的一切美德。小人鱼很忧郁，她心里担心着一事。最后公主终于到来了。
小人鱼迫切地想要看看她的美貌。她不得不承认公主的美，她从来没有看见过比这更美的形体。公主的皮肤是那么细嫩、洁白；在她黑而长的睫毛后面是一对微笑的、忠诚的、深蓝色的眼珠。
公主向王子行礼后，含情脉脉地望着王子。
“就是你！”王子说，“当我像一具死尸躺在岸上的时候，救活我的就是你！”于是他把这位羞答答的新嫁娘紧紧地抱在自己的怀里。“啊，我太幸福了！”他又对小人鱼说，“我从来不敢希望的最好的东西，现在终于成为事实了。你会为我的幸福而高兴吧，因为你是一切人中最喜欢我的人！”
小人鱼把他的手吻了一下。她觉得她的心都冷了。他举行婚礼后的头一天早晨就会带给她灭亡，就会使她变成海上的泡沫。她没想到自己不是因为时间不够争取不到王子的爱变成泡沫，而是神灵突然给她开了这么一个玩笑而变成泡沫。
教堂的钟都响起来了，传令人骑着马在街上宣布订立婚约的喜讯。每一个祭台上，芬芳的油脂在贵重的油灯里燃烧。祭司们荡着香炉，新郎和新娘互相挽着手来接受主教的祝福。在同一天晚上，新郎和新娘来到船上。礼炮响起来了，旗帜在飘扬着。一个金色和紫色的华贵的帐篷在船中央架起来了，里面陈设着最美丽的垫子。在这儿，这对美丽的新婚夫妇将度过他们这清凉和寂静的夜晚。
深夜，欢庆的人们已入睡，王子吻着自己的美丽的新娘；新娘抚弄着他的乌亮的头发。他们手搀着手到那华丽的帐篷里去休息。
“真是搭配啊！小弟能娶此美女真是费了好大一通力气呐！把欠我的人情都还了。”大王子醉熏熏地说着。
小人鱼木着脸看向海的远处，她不知自己是在等她的姐姐们，还是在等晨曦的出现——她知道，头一道太阳光就叫她灭亡。
“小妹妹，赶快去睡，别在这哭了。”大王子拍拍她的头。
小人鱼摇摇头。
大王子叹口气摇摇头，摇晃着他的胖躯回去睡觉。
小人鱼倚着船舷，向东方疑望，莫明想了很多。想到自己遇到王子，想到自己救了王子，想到姐姐们说她爱上王子，想到自己想变成人类想拥有不灭的灵魂，想到自己跟着王子爱着王子，想到自己付出的辛苦。她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狂爱着王子，为了王子吃了这么多的苦，却心甘情愿，没有后悔。她唯一后悔的是，现在她要离开她所认识的那些人。也许，她没有去做这次努力，虽然再见的机会不多，但以后总有机会再见……事已如此，后悔又有什么用。
她悲伤地望着月亮，如此清冷。
“小妹妹！”
她低着看向大海，她的姐姐们来了——她们美丽的长发已不在风中飘荡，还有她的父王。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3_泡沫人鱼(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