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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   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思绪回到过去。
      我和阿然是通过相亲认识的。那时年轻,还抱着少女情怀总是诗的情结,根本不屑于这种古板传统,但又禁不住的好奇。
      我还记得当时,他穿着一身浅黄色衬衣,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眼睛那么明亮,那么黑,我甚至不敢直视,脸微微发烧。他朝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眩目得令我心悸……
      像尘封的记忆,我并不打算遗忘。为什么要遗忘?这是我的宝贵财富,我要永远存放在记忆的珍藏室里,待到老了,将它们取出,拭净旧尘,慢慢与身边人细细品味。
      把你的影子加点盐,腌起来,风干,老了的时候,下酒。
      小孩子时看到这句诗,不懂,有个女孩子还说,看,怎么这么狠,老了还不放过她,还要当下酒菜!现在才慢慢品出个中滋味来。
      一切都是美好的,因为年轻。
      我把苏青叫出来,介绍他们彼此认识。最爱的人和最好的朋友都在身边,我每天快乐得恨不能飞上天。
      但一切在那个夏天结束。
      电视小说里,每当讲到生离死别,伴随而来的总是倾盆大雨黑压乌云劈天闪电轰隆雷声,可现实中什么都没有,艳阳高照,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当我跌跌撞撞跑到医院时,只来得及见他最后一面,他对我说对不起。他父母与妹妹在旁边,早已哭成了泪人。我呆呆地站在那里,T恤早就被汗湿透,医院走廊尽头吹来阵阵暖风,衣物变得阴潮,吸附在身上,十分难受。
      我哭不出来,身体是木的,感觉特别敏感,我甚至听到了外面树上不知名虫子的叫声!
      ——身体某一部分被撕开了。
      这样的痛楚一生一次已经足够,再多,我怕就此灰飞烟灭。

      阿然火化那天,我没有去。实在无法忍受原来活生生的存在,几小时功夫化成一钵四方盒子被人捧出来。我宁愿心中永远是他微笑的样子。
      阿然母亲拉着我的手,无限悲伤:“怪我们阿然没福气,你这样好的女孩,一定会碰到更好的人。”
      我反握她的手,扯动嘴角:“你也要节哀。有空我来看你们。”
      白发人送黑发人,其中悲痛不用言语。好在还有一个孩子,好在还有一个希望,好在还有一份感情寄托。
      丁影这女孩子,一夜之间仿佛长大好几岁,反过来劝慰我:“姐姐莫太伤心,人总是要去的,只是哥哥去的比旁人早了点。”
      我想笑又笑不出来,最后扯出一个难看的表情。

      我变得沉默起来,家里人小心翼翼,话语间绝不带任何可以勾起回忆的字眼,相册影集全被没收。我没问去向——伤痛已顾不上,哪来闲情再去问这许多?
      如一滩死水,大雪冰封,万物萧条,死寂无声。直到遇到剑君,遇到雪衣,春来雪融,万物复苏,一切开始流动。
      没有什么是时间带不走的。
      大概。

      终于盼得一个阳光明媚的周末,我懒懒地半躺在沙发上吃零食。
      母亲望了我半天,开口问我:“同那个男孩子交往得怎样了?”
      我马上诉苦:“一点感觉也没有。”
      “我同你爸当初也不是一见钟情。”
      “但至少是有了好感才进一步接触的吧?”我反驳,打开电视摇控器的开关。
      母亲瞪了我一眼,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我看那男孩子老给你打电话,一定是对你印象不错。”
      “可我对他没好感。”我慢慢调大电视音量。
      “小雪,女人还是找个爱自己的才会幸福。”母亲叹气,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多。我向她看去,母亲眼角、嘴角的皱纹掩都掩不住。我还记得小时候,母亲年轻漂亮,一身香气将我抱在怀里不停地亲。转眼间时光过的飞快。
      “他不能让我笑。”我平静地说。
      “?是不是真的隔代如隔山?你说的话我全听不懂。”母亲疑惑地看着我。
      我不语,手中一个接一个的换台。
      “好啦,每次一谈这些就这样!声音关小点啊,楼下都听到了……”母亲无奈。
      终于躲过去了。我暗笑。这种顾左右而言他的方法屡试皆爽,母亲虽然明了却也拿我没法。
      不是固执的想为某人守身,只是想找个能让我甘心付出感情的人。
      就这么平平淡淡、细水长流一生的人。
      可有?

      手机响了,我慢慢起身去接。
      是雪衣。
      传来她温柔似水的声音:“天气这么好,逛街如何?”
      “求之不得。”我一口应下来,声音掩不住的兴奋。
      我们约在左岸咖啡馆。我到时她正坐在靠窗的位置,右手拿吸管在杯里无意识地搅动着,眼睛望着窗外。尽管此刻背景音乐是悠扬的情歌,她整个人似脱离出来,自成一派,形成一个独立的空间。那个空间像个铁壁堡垒,深身的刺杜绝一切人的进入,但又矛盾地吸引人的目光,孤独的渴求人的温暖。
      我被怔住,半晌才回过神来,静静地走向她。

      “剑君呢?”我坐下与她打招呼。再次被她的眼神镇住,像是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时,雪衣的眼睛悲伤无奈,带着看破一切的沧桑。
      “他晚点过来。”雪衣微笑,眼睛里的光一闪而过,仿佛刚才的所见只是我的眼花。
      “我就说嘛,他怎么可能放心你一人在外面。”
      “什么意思啊?”她不解。
      “喏。”我示意她看旁边的桌上,两个男士正对她行注目礼。
      “美女就是不一样啊。”我喃喃。
      她嗤笑:“不要小看了自己。在场的也有不少眼光是放在你身上的。”
      “我只希望帅哥多关注我。”
      “当然当然。”
      她掩嘴笑出声,眉宇间透着妩媚,女人味十足,却又让人感到温柔高雅。
      “雪衣,你家乡是哪里?”
      她停下来,眼神不可琢磨,慢慢开口:“我不记得了。”
      “啊?”我一愣,兴许是不想说吧。
      “我已经老了,老得什么都不记得了。”她面无表情地说。
      “你在我面前说老?!你是不是嘲笑我已经二十五高龄了啊?”我咬牙,仔细向她看去。
      不过说实话,雪衣确实看不出真实年龄。脸蛋细致光滑,眼角一点皱纹也无,但眼神让人看不准。
      她微笑,不欲再进行刚才的话题。
      “雪衣,你认为朋友是什么?”我问。
      “不知道呢!我的朋友都不能长久。”
      “又有哪个朋友能够长久的?”我嘲笑。
      “你是在想苏青吧!”雪衣一语中的。
      我不语,默认。
      “我一直认为好朋友就是应该互相分享喜怒哀乐的。我凡事皆与她说,可她却对我瞒着。除下这件不定还瞒了多少件呢!”
      “觉得不能原谅?”
      “有点。似乎真心被糟蹋了。”
      “小雪啊,”雪衣放下杯子:“你看起来成熟稳重,内在却跟孩子一样直率。依你的性子,大概绝无法忍受背叛吧?”
      我有些讶异她的一针见血。苏青都未必能看穿我的内心!
      是的,不办法忍受背叛。自己诚心诚意,以心交之,对方也必须付出对等的心意来。不然……根本没有认识的必要!
      至今也没办法相信自己竟是这样决绝的性子!

      正聊着,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骚动。
      是一个女人的哭声,里面好像还夹杂着男人的劝慰。
      “发生什么事了啊?”我好奇道。
      仔细听着,雪衣脸上出现讶异的表情,然后变得苍白,猛地站起身向外面走去。
      我一愣,忙跟着出去。
      一大群人围成个圈,里面一个男人正轻搂着个女人,温柔地说着什么。这背影如此熟悉……
      是剑君。
      怀里的女人,年龄三十多岁,穿着很讲究,可是此刻却不顾形象,哭得不能自己,嘴里反复地说着:“毅毅,毅毅,妈妈好想你,毅毅……”
      毅毅??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雪衣已经上前说道:“这位女士,你认错人了。”
      “我怎么可能认错,这明明就是我的毅毅!”那位女士双手擅抖,不能相信地抚着剑君的脸。
      “真的是吗?”雪衣用一种我从没听过的冷漠口气说道,“仔细看看他的身高,体型,和你的毅毅真的是一个人吗?”
      诚然,剑君二十多岁的大好青年,身材修长,气质温文如玉,此女士的年龄怎么看也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来。
      这位女士似乎也开始发现这点,慢慢止住了哭声。
      雪衣放轻声音,说:“太太,他只是长的像而已。您认错人了!”
      这位太太满脸不信,声音里带着哽咽:“他的脸,明明就和我的毅毅长的一模一样!”
      我心一动。
      “太太,你真的认错人了。”剑君在一旁苦笑,说:“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
      那女人仍不愿回到现实,正欲开口,雪衣已经拉着剑君转身离开,我也急忙跟着走了。
      转身的时候,回眸看那女人,眼睛红肿,神情激动,满面通红,竟让我想到回光返照一词。

      现在心里已经肯定,他们有秘密,而且,这个秘密还不小,说出来,足以震惊天下。
      我的预感。

      离开人群,走了一段路后,雪衣松开拉着剑群的手,语气有些冷:“你为什么不否认?”
      “什么?”剑君反问,眼睛里有样我不懂的东西。
      看着他们两人的神情,我突然觉得我是不是该退场。这不是我该涉足进来的。
      “明明不是,为什么一开始不否认?以为自己暗示对方你是,你就可以是了吗?你的名字是孙剑君,除了这个,谁也不是。你为什么老是不明白?”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雪衣打断剑君的话,声音有些尖锐:“你真的知道吗?”
      我吃惊于雪衣的反应,这实在不像她。确切的说,我没见过这样的雪衣,这样的雪衣从来没有展现在我面前过!
      我在旁边,不得不开口:“雪衣,我还有点事,今天不陪你逛了,下次有空再call我吧。”
      雪衣看着我,有些茫然,像是正在回想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然后说:“对不起,我失态了。”
      “我只顾看那家店里的饰品了。”我指指左边的精品店,笑着开口。
      不去看他们的反应,转身快步走了。

      尽管好奇像个发芽的种子,叫哮着要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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