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童话》orchid_orchard

8、谁解沉沉玲珑心

　　“你叫铃？”奈落皱起双眉，脸上凝结的血扯得他有些生疼，“那么。。。我叫珑。”

　　远处的山峦被斜阳拉的很长很长，碎影在湖面上荡漾；晚霞仍旧是努力的留恋着粼粼湖水，久久的吻着，就是不愿放手。显而易见的淡淡相思写在他的脸上，却又是那样谨慎地隐藏着。他一直以为只要这样小心地躲在她的身后，躲在这片密林之中，他就可以慢慢淡忘，淡忘掉这份自己不愿承认的情感。

　　湖水的另一畔是个不大的人类村庄，那里的繁忙嘈杂与这里的安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杀生丸望着湖面上缓缓升腾的薄雾，配合着落日，渐渐笼罩在铃的四周，第一次觉得铃是那样的若即若离。

　　她是背对着他的，微微卷曲的棕色长发被随意束着，和着翠绿色的发带搭在胸前；淡绿色的和服非常适合这样万物复苏的季节，一根金色的腰带勾勒出她细小的身影。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庞，杀生丸觉得自己已经能看到她温暖的眼眸正对着自己微笑。

　　铃手中握着竹笛，望着对岸人家的忙碌景象。在那里，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女人正屋里屋外的忙碌着，时而停下手中的活计，看着收工回来了的丈夫；男人喜气的扛着儿子，围着屋子嬉戏；孩子的喊叫声，村庄里的喧闹，女人温柔的举动，都牵动着铃。虽然隔着一川湖水，铃也替那个质朴的妻子感到幸福，浅浅的柔情充斥满了她的内心。

　　“杀生丸大人，铃，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活着！”

　　“铃---铃----”

　　“在这里。”铃回过头去，看着珑正从木屋里走出来，他的眼睛还被厚厚的白布缠着，但却总能准确地找到自己。

　　“天快黑了吧！又想听你吹曲子了！”珑站在她的身后，借着迎面而来的晚风，偷偷嗅着铃的发香。

　　“珑，一会我就要回去了。”铃没有转过头，继续看着对岸的人家，“回去迟了的话，草婆婆会担心的！过几日我会再来给你换药的！下次我会把阿森带来哦！”铃转过身，面对着一直守在她身后的珑。

　　这是铃捡到奈落的第二十一天，没有问过他得来处，更不想了解他的过去，铃就是一心的为他疗伤。从当初湖畔那个将死的奈落，到现在伤已好大半的珑，只剩下最后的一点眼伤。铃今天在换药的时候，曾对珑说：“估计也就在这几天了，你的伤就要痊愈了。”

　　“铃。。。。。其实，我希望的只是能陪在你身边。”
　　因为是你，我不愿再成为以前的那个奈落；因为现在，我愿做个你了解的珑！”奈落小心的收藏着自己那份已经很弱的妖气，生怕这一点点的气息也会泄漏出他的秘密，更怕他的过去会吓跑了铃。

　　初夏日的香气在铃珑之间回旋，缠了又绕，来了又去，熏出一团暧昧的气氛。

　　远处幽微的轻响让铃回过神，是屋后的那片竹林；月下掩映着她一直向往的家；是幻觉嘛？熟悉的目光这样缠绵地留连在自己脸上！

　　草婆婆是住在不远处山顶小屋中的一个草药师，远离村落的独自住着，村里的人有了什么难解得病症，都喜欢向她求些草药 。自从铃住在这个世间开始，草婆婆就像对待自己孩子一般待她，原本就喜欢弄弄花草的铃，在草婆婆的调教下，也掌握了不少的草药知识。

　　“婆婆，你孤独吗？”回到山顶的铃看着在屋里忙着收拾碗具的草婆婆，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孤独?”草婆婆停下活,回望了门边站着的铃,“可能是时间久了，已经不知道孤独到底是什么滋味了吧！”

　　“那么，杀生丸大人，没有铃在身边，你现在孤独吗？还是。。。。”，铃向屋外走了走，一川溪水从山脚横亘而过，无情的将自己的小屋与对面的繁荣区分开，“还是。。。也不知道孤独的滋味了！”

　　“孤独。。。其实。。。我也是孤独的啊！”铃自嘲低下头，回想起自己三年前第一次走进那个村子的情景。

　　三年前的一个下午。

　　喧闹的小街，到处乱跑的孩子，有时还能看倒相互叫骂的女人，和三五成群做乐的男人。这一切，果然和冷清的西国城堡不同啊！

　　铃从来没想过要引人注目。但是，人们在听说这个娇弱的女孩子来自于传说中的那个西国，而且独自一人住在河的对岸、森林的边缘之后，她很自然的就成为整个村子里的话题了。这种成就来的之快，连她自己都很吃惊。只是，人们都离她远远的，不敢靠近她，更不敢在她的面前谈论她。村民们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妖魔鬼怪。

　　无所谓，和杀生丸大人在一起这么多年，也让铃的性格淡然了很多。“就当自己是在世间来寻求一个结果吧！”

　　所以，那一年的春季，她都是在被自己的同类所排斥着的；直到第二年的春天，她的生活开始不同了，她结识了阿森，这个村里唯一敢接近自己的人。

　　应该是同病相怜的缘故，铃对这个只有七岁的孤儿特别的疼爱。

　　“铃姐姐，我才不怕你尼。”阿森一下扑到正在搬弄花草的铃的背上，撒娇的说道，“因为，铃姐姐是最好的人了！”

　　“乖，去屋里看看，姐姐为你做了花糕了。”铃宠爱的伸手将阿森轻轻的从背上拉了下来。

　　看着阿森欢喜的背影，铃抬起手，遮住了头顶的阳光，“这就是人类的感情吗？杀生丸大人，你能了解吗？”

　　一个云游列国的除妖师—玛瑙的到来，搅得村里有些不安宁了。村民们纷纷传言着除妖师来到后所说地第一句话：“这里有很强的妖怪出没。”最终，大家将目光聚集在铃的小屋上。

　　“一定是她，这个女孩来的就很古怪。”
　　“对，她不是说自己从西国来得嘛，那里可是。。。”
　　“就是，来自妖怪的国家，她肯定是个妖怪，还是个大妖怪。。。”

　　“谁，她在哪里？”众人的闲谈引起了玛瑙的注意，他决定先去会会村民口中的女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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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升高了，小草上的露珠迅速的蒸发消逝，铃低头看着自己在草地上的影子，披着的长发在风中摆动。草叶明亮的迎着阳光，绿得那么晶莹。铃放下手中的装满着草药的篮子，蹲下去，摘了一片起来，不禁对着那片羊齿草笑了笑。再走几步，草地上还有两朵孤零零的蒲公英，铃随意的将它们插在耳朵边上的头发里，好想面前就有一潭水池，让她可以照照自己的模样。

　　走入森林，难以辨认的小径上早已积了一层落叶，干燥清脆，踩上去簌簌有声。本来，她现在是应该为珑换药的，可是，在仰起头的那一霎那，看着阳光从叶隙中射入，像一条闪亮的金带缠绕着自己的；稍稍一偏头，避开过强的日光，竟然发现身边的大树上栖一只小鸟，没有畏惧的正探着头和自己对望；回首之时，那许许多多红得透明的野生草莓，映着阳光，像一粒粒浸着水的红宝石燃烧着她的眼睛；模糊传来的流水声，像亲昵的低语，潺潺的召唤着她。突然间，铃想好好放纵一次，她要去到森林的更深处去。

　　终于看见了，让她牵念的小溪，水细细的流着，从无从可知的上游流向铃无法看清的下游，一切都是遥远。脱下鞋子，提在手上，踩进了水里，冰冰凉的水使她陡的打了个寒噤，一朵黄色的蒲公英落进水里，那该是她鬓边的；拎起裙摆，弯腰望着水中的自己，因为奔波而红润的脸庞，被草莓染的红艳艳的双唇，给晨风吹乱的长发，还有耳边仅有的那朵黄色蒲公英……铃开始喜欢这样的自己，“这-才-是-铃-哦！”她得意的对水中的倒影大声宣布着。

　　直起腰来，猛然听到一个声音：“你就是铃？！”

　　抬起眼眉，打量着面前的黑衣男子，他有着和自己一样的棕色微卷的头发，长度只到他的肩部；棕色的眼睛同样也在细细观察着自己；他的左手握着一只银色的铃铛，右手拿着一根杵，铃明白了，他是个驱妖的法师。

　　“我是路过这里的法师，玛瑙”，玛瑙又向前迈了一步，铃缓缓的低下头，小心的从溪水中走出来，她并不预备搭理这个驱妖师。

　　“我早就听过你的名字了”，玛瑙仍然在说，“你不是妖怪，你是一个人类。”

　　另一朵蒲公英晃悠悠的打着转落到了铃的脚边，铃稍许停下脚步，“我。。。更想做个妖怪”。

　　“但是”，玛瑙毫不泄气的冲到铃的面前，面对着她，“你的周围却有很多古怪的妖气！”

　　“古怪。。。的妖气？”铃有些糊涂了。

　　“一进村，我就觉得奇怪，明明周围有妖怪的存在，可这些村民还能这样安宁的生活。”玛瑙向村庄的方向望了望，继续道：“后来，他们告诉我，你有可能是妖怪，但你并不是。。。”

　　铃突然觉得有些不安，她不想再听下去，“我要走了”。

　　“等等”，玛瑙将那只握着铃铛的手挡在她的面前，叮叮的铃声在宁静的森林里特别刺耳，“你不想知道吗？这些妖气就来自与你的周围。”

　　铃转过身去，凝视着溪水，多想顺着溪水往上游去，不管会经过哪里，不理会要走多远，只要能回去，就好。

　　“我已经见过你照顾的那个人了，准确的说，他是个妖怪，一只已经没有多少妖力的妖怪。”

　　“知道了”铃平静的说，仿佛她早就知晓了一般，“有时，妖怪比人类好相处”。

　　“除此之外，你的周围还有另外一股妖气，这种妖气时强时弱。”铃飞快的转过身，棕色的眼眸闪着亮光，“什么样的妖气？”她急急的问。

　　玛瑙一瞬也不瞬的紧盯着她，眼光是研究性的，“我只能判断出这是只非常强大的妖怪，而且他时常会出现在这里，就在你的周围。。。”不得不停下来了，因为他吃惊的发现铃竟然在笑。

　　“你。。。。不怕？！”这下，是他糊涂了。

　　“杀生丸大人！”铃的心在雀跃，“那个。。。是你吧！是你一直在我的身边吧！”

　　带着难以掩去的笑，铃决定回去了，今天，她得到了一个最让她开心的答案。

　　“请再等一下”玛瑙仍然不依不饶的。

　　没办法，不过心情好的时候什么都能忍受，“ 不用担心”，铃好脾气的转过身，“那个大妖怪是不会伤害我的，他也不会伤害这里的村民的，这点，请你放心。现在，我是真的要回去了，还要给珑换药！”

　　“珑。。。他是妖怪啊！”玛瑙有些迷惑了。

　　“至少，他现在想做个人”。铃扬起秀气的眉毛，冷静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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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打他，铃看得很清楚。村民们，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们在用自己的各种工具，狠狠地抽打着卷曲在那里的珑。

　　他就那样蹲在那里，没有任何反抗的，任人鞭挞。他将头深深的埋在膝间；一只手覆在头上，尽量减少自己的痛苦；另一只手紧紧的缩在胸前，维持着仅有的平衡；遍布着血的身子随着树枝和石子的落下而一次又一次的抽搐；裹着眼睛的白布又重新被染成了红色。

　　铃无法再忍受下去了。“住手，住手，你们住手！”她一下子冲到了珑的面前，村民们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而暂时停住了。

　　铃在珑的身边蹲了下来，轻轻拭去糊在他脸上的血；而他额前垂下的发，也因为血的缘故凝结住了；背上的一道道血痕刺痛着铃，她像心疼自己的孩子一样将颤抖着的珑揽进怀里。

　　抬起头，眼里是不能隐藏的愤怒，“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一时间大家都没有言语，一个青年男子看了看周围的人，往前跨了一小步，“因为他是个妖怪！”

　　“妖怪！”铃的眼里满是不屑，“他有伤害过你们嘛？”

　　“。。。。。。”

　　“哼，你不用待他辩解，你这个女妖怪！”

　　青年的一句话好像唤醒了众人

　　“对，她也是个大妖怪”

　　“打死着两个祸害”

　　“不要被她迷惑了”

　　“。。。。。”

　　突然间，铃的背上生疼，村民手中的树枝也开始落到她的身上，周围是那么吵，吵的铃已经没有了什么知觉。她觉得灵魂已经飞出了自己的□□，正从空中俯瞰着这一片混乱。不再有疼痛，不再有恐惧，她能察觉到一个人正把她包裹在怀中，睁开眼，是珑，他正用身体庇护着自己。

　　安静了，周围终于安静了，铃听到一个声音在告诉大家，她不是妖怪。是谁？对了，是之前遇到的那个驱妖师。

　　“不是妖怪？那她怎么还和这个妖怪在一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和妖怪在一起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另一个尖锐的声音。

　　“小小年纪，就和男人混在一起，对方还是个妖怪，真是不知羞耻。。。

　　铃的心紧紧的一缩，她无法再听下去了，在这些言语的伴奏之下，原本停住了的鞭打又回来了，玛瑙的焦虑的声音还一直参杂着这种纷扰当中，铃只有闭上眼睛 ，缩在珑的怀中，不知道这一切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啊---” 疼痛令铃不由的叫出来。接着，她就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滑过自己的脸颊，被石子砸到的太阳穴生生做疼，她无法忍受的呻吟着。

　　猛然地，自己被人从地上打横抱起，在拼命奔跑；勉强睁开双眼，是珑，他正抱着她跑向背后的森林。

　　他曾经发过誓不再使用那些妖力了。今天，他还是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因为。。。是为了。。。铃。

　　他决心要做个人，不要再让过去的阴影笼罩自己。所以，他对自己说过无数遍：“那些妖力是属于可耻的过去，现在要成为一个普通人，靠自己的力量活着！”但今天，还是的凭借这些许妖力才能躲进这森林。

　　因为。。。是为了。。。你。

　　只能到这里的，珑无力的跪倒在溪水边，将怀中的铃轻轻放在铺满枯叶的地上，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额际，借此减轻她的伤痛。

　　耳畔的溪水声，像是爱人亲昵的低语。是这样的阿，是这潺潺的流水将我召唤过来。

　　一股熟悉而强大的力量从溪水的上游向他逼近，珑警觉的将身边昏睡中的铃揽在怀里，向后退了退。

　　“杀生丸！”珑支撑着站起来，“你现在可以杀死我，但是。。。请你。。。放了这个女孩子。。。”

　　没有回答，他只感觉一阵风掠过，他的敌人已经离去，只是，带走了他身边的铃。

　　“铃。。。不要忘了我啊。。。我是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