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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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家到横滨，路程总计28.8公里。最快捷的方式当属乘坐电车。从姑母家行至地铁站需要10分钟，上车，然后换乘，到横滨站下车，25分钟。从横滨站走到星奏学院，10分钟。单程45分钟，往返共计90分钟。
“啊哈……”志水桂一深深地打了一个哈欠。对于今年春天刚进入横滨星奏学院就读的他而言，以24小时作为一天的分界实在太过短暂。正常的高中生，睡觉占去1/3，上课也要1/3，吃饭用掉1/5，那么留给音乐的时间，仅有3.2个小时。不够。绝对不够。
那么这样好了，上课还是8小时，吃饭只用2小时，不睡觉，剩下的时间，全部都属于音乐，太好了。
这样太过专注的生活方式大概也是造成自己白天嗜睡的罪魁祸首吧，但是没有办法啊，夜晚夜深人静的时候自己的状态最好，舍不得放下手里的大提琴，就这么拉着、拉着，不知不觉天已经亮了。在电车上虽然不能完全熟睡，但至少能稍微休息一下。不过就这么睡过去，坐过站的情况也是时有发生的。
“一年A组的志水桂一是吧？这个月你已经迟到第四次了，再有一次就要去图书馆做义务劳动了……话说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
爱野纪子，这个名字最初在志水桂一的印象里并不友善。她总是笔直地站在校门口，哪怕迟到一分钟也要记下你的班别和名字，被她记下后就没有时间练琴，回到家后用睡觉的时间把练习补上，第二天却依旧迟到。
那么，是什么时候发生转变的呢？
“你们知道吗？三年A班的学长学姐们已经要开始填写志愿了呢！我刚刚在教室办公室听到的。”
“这一届的三年A班不是号称本校最强吗？一个班有半个班的人都符合直升大学部的资格。”
“但是A班的学长学姐都把目标放在东京的大学或者直接出国了吧？怎么可能会直升本校大学部呢？”
“哎，真是可惜！我还没和喜欢的学长告白呢……”
周围的女生正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目前和高二学生暂时还没有多大关系的大学入学考试，还对着名单一个一个地预测，搞笑的是，她们可能比本人还了解自身的情况。
“啊，这个这个，爱野纪子前辈！”
“当然是东京的Y大啦，肯定是钢琴演奏专业。”提及这个名字时，女生们的语气里总少不了羡慕，“同样都是人，人家的成绩怎么就这么好？真希望爱野前辈不要报考艺术类大学，多留些机会给我们这些人，反正她就算不考艺术，随便去考个东京圈内的大学也是简简单单的事。”
……
那么爱野学姐本人，又是怎么想的呢？
迈着沉重的步伐，志水来到了两人约定好的练习室。
不出意料，她在练琴。
是门德尔松的《D大调无词歌》，他向她提出伴奏邀请，而她也没有拒绝。
平平淡淡，从从容容，甚至简简单单，却有蕴涵着如同银河那一般的深邃幽远。这是专属于爱野纪子的音乐。但是这位前辈只能在私底下完成这样的演奏，一旦上了舞台，她就像带上了面具一样，面无表情地展示技巧，能多浮夸就有多浮夸，好像在对听众说“这不是你们想听的演奏吗？你们只要这样听完然后鼓掌就好”。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情感，也不想让别人涉足她的世界。
如果不是那次上学来的早了一些，恐怕自己也没有机会和这位前辈有任何交集。
那个早晨，志水桂一出奇早地到了学校，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不如找个练习室练习一下吧。但星奏的学生都是出了名的勤奋，所以练习室基本没有空闲的情况出现。
遗憾。
他只好沿着原路返回，一路上，各种乐器的声音络绎不绝。
等等。他在其中一间练习室停下脚步。里面的钢琴……
“掉了好几十音分。”有人率先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志水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黑发少女认真专注的侧脸：“这台是新琴，所以稳定性没有其他练习室的钢琴那么好。”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身边的少年，接着说道：“你来的还不够早，不过运气比较好，我正好用完练习室。”
“谢、谢谢学姐。”
“不客气。”
练习完毕回到教室上课的时候，听见身边的同学又在抱怨风纪委员有多么变丨态，这种母夜叉活该没有男朋友，他们对此纷纷白眼。
“但是宫野同学，爱野学姐刚才却把练习室让给我了，我觉得她不像大家说的那么凶。”一直不爱说话的志水在那天却意外地与大家讨论了起来。
“那就更加过分了，凭什么对待男生和对待女生是两种态度啊？”女同学正经回答了之后就反应过来，“还有我叫宫崎，不叫宫野。”
可是，那时候学姐说起钢琴时如数家珍的表情，真的与在校门口看到的她是两个人呢。志水想着。
好巧不巧，当你注意到这个人的时候，她真的就会频繁地出现在你的眼前。
午休时间，在大家都去吃午饭的时候，躺在草坪上看书的志水再一次看见了爱野纪子。
引起他好奇的是她随身带的皮箱，比公文包还大出一圈，看起来相当有分量。
从玻璃窗可以看到，她来到一楼的那间练习室——今天早上听到走音钢琴的那个练习室。
只见她拿出扳手、螺丝刀、榔头等一系列令人瞠目结舌的工具，然后熟练地打开琴盖，拆下厚厚的“上门板”，取下琴键盖。
“我开始了。”她双手合十，像是在举行什么仪式。然后拿起音叉和扳手，开始鼓捣起来。
爱野学姐她……在调律！而且看她技巧娴熟的样子，好像不是第一次了。
身为弦乐演奏者，志水能亲眼目睹调音师调律的机会并不多。但是通过书籍和一些纪录片，他知道这项工作及其不容易。在这个外行人眼中，调律师大概是个文艺气息十足的职业。然而实际上，钢琴调律短则1小时，长可达几天，并且在过程中需要保持绝对的安静，可以说，它非常单调、机械和枯燥。
一直看着她，却没想到一个小时就这样过去了。
“呼。”练习室里的爱野纪子终于露出了笑容。
她坐在琴凳上，手指开始轻柔地敲击着琴键。
是门德尔松。
在这个少女的手指里，门德尔松的旋律变得那么柔美轻盈，那么自由澄澈，仿佛每一段乐句，都是一首结构优美的诗歌。而她脸上的微笑，总显得如此满足。
那时的爱野学姐，和这时的爱野学姐，对音乐，一定都怀着一样的爱恋，所以，才能露出一样温柔的表情。
可是，在平常，特别是最近，却从来不见她这样笑过。
“纪子酱，你真的想好了？直升本校大学部的钢琴演奏专业？”
“那又有什么不好，初中、高中、大学都在同一所学校读，这个轨迹不是很完美吗？”
幽幽的顶灯下，另一名少女站在她的身边。那是她的挚友兼同班同学光明寺永远。纪子的表情有微微的悲伤，光明寺却敛眉微愠。
“你少来这一套了！”
“我是认真的。”
“别人不了解你，我还能不知道吗？”光明寺抬起头，盯着纪子，“纪子酱根本不想读钢琴演奏专业，你的梦想一直是成为钢琴调音师吧？那么就应该去东京开设了这个专业的大学啊。”
“……”纪子无言。
光明寺永远便接着说下去：“你为薰担心的心情我很能理解，他的病情正在慢慢好转，确实是需要人照顾。但是他要是知道自己成为了让姐姐的原因，你觉得他会开心吗？纪子酱，多多考虑自己，你就算自私一点也没有人会责怪你的。你真的，没有任何想叛逆一回的冲动吗？”
“永远……不要……不要说下去……”纪子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
“也许你觉得我太多管闲事，但是我想让我最好的朋友得到幸福，”永远没有理会纪子的话，接着说道，“我先走了，你好好想想吧。”
看到光明寺经过，志水赶紧躲进阴影里。原来爱野学姐不打算去东京。
这显然是一件好事啊，毕竟能经常听到她的演奏，还能天天都见到她。但是，事情却不如他所想。
今天的前辈，好像需要独立思考的空间，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然而，听觉敏锐的她发现了他的存在。
“志水君，你怎么在那里？”接着她又自言自语道，“哦，对，现在是五点半，不好意思，我差点忘了，我们来练习吧。”
“真的没关系吗，学姐？光明寺学姐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啊，”爱野纪子一手撑在钢琴上，用食指敲着黑键，她的面容隐隐浮现一丝怅然，“没关系的，那家伙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而且比起关心她，你还是先关心自己吧，下周不是有重要的音乐会吗？”
志水闻言，沉默了。他紧握着大提琴，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是啊，她留下来，确实是可以天天见面，但那又怎么样呢？如果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学姐的笑容了，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大概是从某一天开始，有一天，他忽然发觉自己的目光再也离不开那个身影了，只要看不见他在自己的视线，就觉得没来由地心慌。学姐低头不经意间滑下的发丝、专注的眼神甚至带着气势的教训人的样子都让他难以忘记。
“喜欢”的种子，也许是在很久之前就埋下了吧？
如果此时此刻他能做些什么让她不再为难成这样子，是否有那么一种可能，她的心中也能同样记住他的名字呢？
“学姐，把手给我。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纪子略微诧异地看着少年伸出的手。这次……又是要干什么？
不过她仍然伸出手回握，没有犹豫。因为这个看起来呆呆的男孩子，却时不时给她的生活带来些惊喜。
……但是每次都会被吓到倒是真的。
“我们是要……坐电车？”通过了检票口，爱野纪子的脑内仍然有点混沌。
“嗯，到东京的话，乘坐小田原行号25分钟就能到了。”
“什么？”纪子目瞪口呆，“我们要去东京？”
这个时间段正是下班高峰期，车上人很多。志水背着大提琴，一只手扶在吊环上，另一只手扶着栏杆，纪子背对着站着他面前，距离太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
“嗯，去东京。”男生坚定地回答。
被这种姿势保护着，未免有些不好意思。这家伙什么时候长得这么高了？而自己居然会对这种小孩子产生不好意思的感觉，难道自己真的如光明寺永远那个家伙所说的一样，是个“弟控”？
啊，这也太可怕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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