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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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日本的“职人精神”凝聚在毕生只为做好一块寿司上的话，在调音这个不为许多人知的领域，这种精神就体现在花八小时动一根琴弦，调出一个其实花十秒就能调准的音。而花上一个小时调好音准仅仅只是调音的第一步。
爱野纪子，24岁，毕业于东京艺术大学的钢琴调律专业，毕业后就到国内有名的Tsukimori乐器会社做了调律师。她此刻正在为母校星奏学院建校庆典奔忙着。庆典音乐会现场的五台钢琴中，就有三台由她主要负责调音，这三台还是历史悠久的古钢琴，数起历史来可以追溯到1836年，光是调准音就花去了她十几个小时的时间。
“我比较喜欢这一台，它的延长性比较好，但是这一台的音色更加温暖，”将在音乐会上登场的钢琴演奏家土浦梁太郎在试奏之后如是说道，“你觉得呢，爱野？”
“我觉得还是看你的个人喜好吧，”纪子思考了一下给出了自己建议，“至于我是比较喜欢右手边那台，因为它的稳定性比较好，无论你演奏时有多用力地‘砸’它，音准也能保持两个小时以上。”
“喂喂，我可不是那种激情澎湃的类型。”
爱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这可说不准呢，毕竟就算是再冷静的音乐家也有在台上想要激情燃烧的时刻。”
土浦梁太郎将要演奏的是李斯特的《钟》，是一首极具技巧变化的曲子，他曾在多年前的星奏校内音乐比赛的第四场比赛上靠这首曲子拿到了第二名的好成绩，今天他选择以这首曲子为母校庆祝生日，难免勾起大家对于高中时代的种种回忆。
“不过我是没有料到的，爱野你会选择钢琴调律专业，没有人会料到。”
是啊，怎么看，这种可能因为招不满学生而取消的专业都与地地道道的优等生联系不在一起吧。
“最初就连我自己也下定不了决心，”爱野抬起手抚摸着钢琴，语气与表情一样柔软，“但是我现在觉得，能够成为一名调音师，真的太好了。”
迫使自己做出这个决定的因子，正是那个少年呢。
在那个下午，突然异想天开，说要带着自己去东京的少年。
“我们去东京干什么？”坐在急行电车上，她这么问道。难道是想像永远那样劝阻自己填写志愿吗？
没用的。她已经决定了自己要直升本校大学部，读钢琴演奏专业。光明寺永远的猜测是对的，不过只对了一半——除去要照顾弟弟的念头，这也是母亲的期望，如果想要见到母亲的话，这大概也是唯一的途径了。
“没有见过弹钢琴的人去学习调律的，纪子你也不要白费心机了。”至于调律，母亲从来没有在这条路上给予过她任何支持，她也只是当做兴趣爱好那样私底下和身为调律师的小姨偷偷学习，没有奢想过把它当成职业。
志水桂一的回答却出乎她的意料：“我也想去看看呢，那所全日本最优秀的音乐大学。很想去看看……前辈的表情是这么告诉我的。”
“才没有，你别随便自己脑补。”纪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然后反应过来自己上当受骗了。
像是被她的反应逗笑了，志水的嘴角微扬，真是教科书般治愈系的笑容呢，只可惜自己对比自己年纪小的男生是不会有任何感觉的，她在心里拼命暗示自己。对，反正去参观学校也不收钱，去就去！
没想到这一去，从此入了坑，最后填志愿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把“东京艺术大学钢琴调律专业”填在了第一顺位，然后毫无悬念地被录取了。
临近夏天的时候，星奏学院举行了文化祭，这也是爱野纪子呆在学校参加的最后一次活动了。
她记得光明寺永远当时承包了几乎所有她想到能准备的东西，耳环项链化妆品，礼服高跟鞋甚至发饰，挑选的时间大概足足有一个月。
“我觉得我穿男装，然后你当我的舞伴就好了。”纪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不太敢认。平凡惯了的她还是想临阵脱逃。
永远正在帮她把最后的蝴蝶结缝上，她一口咬断了线头：“和我跳舞可以，但是纪子酱穿男装怎么样看都像是女生，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个方面。”说着直接伸手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小姑娘真不错~”还模仿电视剧里那种地铁痴丨汉的语气对她进行着骚扰。
“你给我去死一死啊！”惨被袭击的纪子转过身就开始反击。直到日野香穗子敲门进来催她们快去集合，她们才收敛了起来。
后夜祭那天来的人很多，有的人只是穿了便装来看热闹，但大部分的人还是穿着礼服出场。精心打扮过的女孩子总是特别耀眼，她们班有个平时打扮很淑女的女孩子，那天穿了一条深V猩红紧身及地长裙，无比撩人，简直和原本神反差。
开场舞是由学校舞蹈社来完成的，然后纪子和永远也上去转了几圈，有两轮音乐，最后她们还非常幸运地有了舞伴。既然来了，舞步也学会了，就不要留遗憾，于是纪子也没想太多就这么上了。其实这种时候大家也不会特别关注你一个人，毕竟大家都焕然一新，就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样，虽然第二天换回正常样子都还是平凡无奇的路人甲。
比如面前这个舞伴，虽然凹造型的时候总能让她想起牛丨郎店里那种头牌小哥，但比起平日里埋头苦读的私服品味，穿了正装的男孩子还是好了太多的。
开放免费食物的时候纪子很不幸地看见很多人一拥而上，就连光明寺永远都喊打喊杀地冲了进去，场面不忍直视……她没去，看见那么多双高跟鞋踩来踩去，万一不小心被踩到一定会很疼。于是她就与第一轮的舞伴站在一旁边喝饮料边聊天。原来同学也是今年毕业，九月份去东京读书的，可惜不是同校。
正当聊得挺开心，男生还问她要邮箱地址时，面前却突然伸出了一只手，险些吓她一跳。
“志、志水君？”
志水桂一面无表情地站在二人面前，整个人都散发着黑气，吓得纪子身旁的男生赶紧丢下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就落荒而逃了。看到她的舞伴终于走了，志水才舒缓了表情，伸出的手改变了方向，一下就握起了爱野的手。
“爱野学姐，下一支舞，我能和你一起跳吗？”
纪子哭笑不得，你给我拒绝的机会了吗？她点了点头，志水便心满意足地牵着她离开了原地。
两人没走几步，就看见了月森莲黑着脸朝两人走来。
“看见光明寺了吗？”
还没等爱野阻止，志水就抢先一步卖了队友，他指了指食物供应区，一脸天真烂漫地说：“光明寺学姐说一份主菜可以换一次跳舞的机会，大家都在那边进贡呢。”
“谢谢。”月森朝他点了点头，马不停蹄地朝他手指的方向快步走过去。
“啊，惨了，”在月森离开之后，身边的男生才像是反应过来的样子，“光明寺学姐刚交代我不能把这件事说出去。”
……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啊！纪子简直要给这突破天际的反射弧跪下来了。然而眼下她没有太多的时间为好友默哀，因为舞曲的声音已经响起了。
华尔兹开始了。由于礼仪课都会教授舞步，所以纪子并不畏惧，而她的舞伴也足够敏捷，在她每一个转向过后，都会正确地引导着前进的方向。永远给她挑了一条淡黄色的裙子，却没想到这和志水的正装正好配套起来了，纪子抬头向志水看去，只希望他不要认为这是她有意而为之吧。
少年淡金的头发柔顺地蜷曲成一团团的，披在太阳穴和脖子上，在灯光下泛着迷人的光泽。再看的仔细些，他的脸色白的像大厅里的大理石，缺乏健康与活力，但鼻子秀挺，而且有一张迷人的嘴。他像往日一般朝着纪子微笑，笑得那么纯净，那么温柔，嘴唇只是在微笑时慢慢张开，带着某种令人怀念的暖意。
仿佛身在亚里亚海的深渊，却接受到了一束光，虽不是太阳，却足够温暖。
这个微笑一定是神赐予她的礼物吧，纪子的心也不由得温暖起来。她的舞伴注视着她，而她也注视着他，一个转身又一个转身，稍纵即逝的一回头，发现对方的眼里都有彼此，莫名如天体之间相互的引力，却又像呼吸一样自然。
一曲奏罢，他们慢慢地绕着场地走了几圈，等呼吸平缓后就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没想到志水君这么厉害。”
志水垂下白皙的眼睑，把手放在胸口，就像电影里演的绅士一般略微欠身：“能得到学姐的夸奖是我的荣幸。”
然后，沉默了几秒，像是彼此有了默契，他们牵着手再次步入舞池。
这种默契是喜欢的意思吗？在那几分钟，纪子却不想去否认这个答案。
——哪怕这只是她自我幻觉的投射。
……
“喂，爱野，你在发什么呆呢？”
“……”在土浦梁太郎的提醒下一下子回到现实的纪子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
“话说这次校庆音乐会都有谁回来？”土浦掰着指头数了数，“柚木学长、火原学长、冬海都是已经确定了的。”
“香穗子、永远和月森君这三个拉小提琴的也会回来。”
“志水呢？听说这小子高中毕业后就进了作曲系，还挺高产的。”
“没错，”纪子不知为何有种骄傲的感觉，“最近也在筹备一场音乐会，很忙呢。”
土浦立刻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话说你是一直和他保持着联络？那天后夜祭也是，志水的舞伴是你呢。”
“只、只是因为我家弟弟也是作曲系，所以他们比较有共同话题而已。”对，她没说谎话，这两个小孩可是大学同学，可有话聊了！
“那正好，就拜托你联系他准备一下节目吧，老金想把这事丢给了我，但我还有个乐队要彩排准备下个月的公演，可能顾不及。”
对了，土浦梁太郎也没选择钢琴演奏专业，这次只不过是为了音乐会捡起老本行而已。他现在的职业是指挥家，听说现在正在和那个乐团的小提琴首席谈恋爱，说是彩排实际上动机是什么谁又晓得……好吧扯远了快回到正题。
“那好吧，我会去问问他的。”爱野只好应承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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