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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琼林园迷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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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四年前。
北宋初年,太宗皇帝至道四年,和风熏柳,花香醉人,正是春光烂漫的季节。太宗皇帝正率群臣在东京以西琼林苑狩猎。高坐御座的太宗,遥望狩猎的将军们,再俯瞰紧张注意狩猎情形的群臣们,心中不禁得意想到唐太宗李世民的一句名言:“天下英才,尽入吾彀中矣。”
然而天心难测,忽然太宗心思又转到高延泽身上,他从自己起兵时便跟随自己打天下,自己登基他也功不可没,此次平定淳化四年王小波、李顺的叛乱也立下大功。再加上为人少言寡语,行事低调,太宗本想重用于他,又总也不能忘却太祖赵匡胤与赵普的一段对话。
当年“杯酒释兵权”后,太祖想用天雄节度使符彦青典禁军,赵普提出反对意见。太祖说:“朕厚待彦青,他哪能相负呢?”赵普反问道:“陛下何以能够负周世宗?”这句话正说到了太祖的痛楚,想当年周世宗对待赵氏兄弟不可谓不厚,然而当周世宗刚刚驾崩不久,赵匡胤兄弟就上演了一场“黄袍加身”的戏剧,从此天下改姓赵了。这武将当权,如何能让他不忌讳。赵普话虽然说得刺耳,却无可辩驳。
于是太宗封高延泽靖远侯,又封关西节度使,都是些尊容而没有实权的职务,准备让他就此安享晚年。
此刻正是高延泽仕途得意之时,不仅顺利平叛,获封“靖远侯”,又蒙皇帝眷顾,邀来一同狩猎,身边坐陪的正是高琼。高延泽膝下仅有一子,取名高琼,现虽然仅有十二岁,武艺却已经十分出众,尤其擅长骑射,众人皆说:虎父无犬子。
狩猎之时,太宗亲自将一匹大宛名驹赐予高延泽,此马全身雪白,马勒脚蹬都是纯金打造,十分华贵。本是皇帝此次狩猎必骑的,只是太宗忽觉身体不适,便让高延泽一试,高假意推却了一下,便上了马,只见他双腿轻轻一夹,白马四蹄翻腾,直抢出去,片刻之间,便将其他人远远抛在脑后,其子高琼奋力追赶,怎奈马力不争气,也被远远抛开。
太宗正在冥想之际,忽然听到前面林子里一片混乱,左右大臣一时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正在此时,有人来报:“靖远侯高延泽落马致死。”众人皆惊,更有一些大臣沉不住气用眼睛疑惑的盯着太宗。这让皇帝心里十分恼火,立即派了亲信前往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高延泽纵马上了山坡,放开肩上猎鹰,取下背上长弓,从马鞍旁箭袋中取下一只雕翎箭,随手射了一只兔子。心想:高琼此时早已经是做了七皇子元明的随身侍卫,太宗对元明过于宠爱,极少让他出宫,这样一来,高琼的武艺必然要生疏,因此这次狩猎必定要他打些野猪獐子之类的大兽,权作锻炼。两人在林中追逐鸟兽,高延泽总也将鸟兽赶到儿子面前,自己纵有良机,也不再动手,高琼果然不负父望,虽然在宫中也有不少日子,武艺却有很大的长进。
高延泽心中欢喜,不觉便放马狂奔起来,忽觉右脚一松,他本能的抓住马鬃,白马受惊,左巅右晃,高延泽被重重地从马上摔了下来。他本是沙场老将,明知此时最要紧的就是甩开右脚脚蹬,奇怪的是,他的脚仿佛被固定在了马儿身上,无论如何也也摆脱不下;他又想拔剑砍断脚蹬,但在被马儿拖在地上狂奔之中,身上的剑又如何拔得出来。高琼和其他的将领在后面远远看见高乾落马,皆大惊,策马狂追,终究□□马力有限,反而越追越远,众将又不糊涂,其实只要射杀那匹御马即可,可是人人心中明白,那是皇帝的马,射不得。此时正在山上,到处有是石头、树木,被马拖着跌宕起伏,不过片刻之后,高延泽就再也无力挣扎了。高琼心下大急,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朝那白马连射数箭,其他将领纷纷效仿,虽然明知那是御马,此时也顾不得了。
有一箭正中白马前腿,那厮一顿,跪在地上,翻了个跟头,恰好将高延泽摔倒了一块大石上,自己也力尽而到了。
高琼与众将领赶到跟前,高延泽依然不行了,想起自己戎马一生,没有马革裹尸而还,最后竟然死在马上,实在冤枉。只是这马显然被动过手脚,难道皇帝猜忌自己,然而此时的他已无兵权;又或者是皇帝已经知道了她?自己刚刚打完四川叛乱,立功回来,皇帝不好担下杀功臣的恶名,所以想借马杀人?眼见高琼悲痛欲绝,想对他说些什么,又无话可说。环看四周,眼光最后落在了卫钦身上,卫钦会意,将耳朵凑了过来,高延泽手指高琼:“我只有一子,望君多加怜悯,照顾于他,另外转告周先生,恐事发,请他多加留意。还有,还有,让宋,宋……”话未说完,便已气绝。
太宗听到消息之时十分心惊,待到众人将高延泽抬到皇帝面前,叙述了事情经过,太宗突然想到,高延泽乃是老将,大半辈子都是在马上度过的,且那匹大宛名驹虽然性情桀骜,然而早已经被人驯服,高延泽怎么会从马背上摔下?况且,即使打猎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又怎能连拖数里,难道有人陷害与他?不对,这匹御马乃是自己的专骑,自己也是临时起意赏赐给他,也是看他爱马心切,谁能料到,竟会出事。太宗猛地觉得全身冷汗,莫非,莫非,这是有人要害自己,故意设此奸局?高延泽不过是恰好做了替死鬼而已?会是谁,如此歹毒?
太宗毕竟是马上天子,心中惊魂未定,面上却是平静如常。他一方面下令让厚葬高延泽,一方面安慰高琼。
待到回宫后,太宗密令王承恩彻查此事。
王承恩乃前朝宦官,本名王建,原是一名举子,不想在京城得罪权贵,被罚为奴,没收家产,成为宦官,他因此事怨恨前朝,等到当今圣上得到天下之时,他即投靠,改名王承恩,深受太宗宠幸。平定四川叛乱之时,他被封为西川招安使,立下大功,更得太宗信任。
次日一早,王承恩进宫禀报,太太宗追问昨日之事,王承恩道:“果然如陛下所料,马鞍被人动了手脚。”
“知道是谁干的?”
王承恩暗思,皇上疑心颇重,倘若此事就将事实和盘托出,说不定反而会被疑心是故意诬陷别人,想要扳倒太子,倒不如反将皇帝一军,到时如果查明真相,大白天下,就算皇帝不愿废太子,也可趁机削弱太子的势力,为楚王再次重归太子之位铺平道路。于是答道:“奴才不知,只是外面人传说是,是……”
“是什么?”
“这些坊间传言,陛下不必当真。”
“朕命你讲。”
“坊间传言:这事乃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太宗大怒:“胡说八道,朕如何会做出这等事情?”
“奴才也不信。论功,奴才虽然比不了靖远侯大,但是自信也不至于太逊色于侯爷,陛下不也是对奴才信任有加吗?”
太宗暂时压下心头怒火,盯着王承恩,压低声音道:“朕也是临时起意让马于靖远侯的,倘若当时,坐在马上的那个人是朕,恐怕出事情的就不是靖远侯了。”
王承恩故作大惊,一句话也不敢接。
“此事你一定要给朕查个水落石出,揪出这幕后黑手。否则,岂不是要朕给他背下黑锅,让三军心寒。”
“奴才明白,奴才已经命亲信手下将御马司所有的人拿下,待奴才一一细审,必定给圣上弄个水落石出。”
“此事一定要快,迟则生变。”
“奴才明白,奴才还有一事要请皇上恩准。”
“讲。”
“奴才与靖远侯爷一同平定楚王叛乱,如今天下刚定,侯爷便出事故,请皇上下旨,允许其子继承侯爵,以安军心,也不枉老奴和侯爷曾经共同进退的一番情意。”
“朕准了。”
“谢皇上。”
王承恩从正殿出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暗道:“靖远侯啊,靖远侯,你可不能怪我啊,虽然说你的迂腐洒家确实不太喜欢,但是也无大碍,可是谁让你那么倒霉,多少将领在侧,偏偏就是你骑上了那匹马呢?好在洒家一向仁慈,此次不但没有落井下石,还为你的独子留了一条后路,也算对得起你了。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