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惆怅锦灰堆》柏舟_PAPER

12、暗涌

　　重霄在柴房里关了三天就被安然无恙地放出来，顺便也得到了秦子瀚已经安全离开胤国的消息，他跑去马厩看了一遍，确认东西不在，才彻底松下了气。
　　重霄重新返回书房做事，他一连许久不见萧弈的影子，只听见宫人们常说这几日萧弈从皇宫早出晚归，聆空阁里夜夜传来咳嗽的声音，有大胆的宫人还嚼舌根嚼到了萧隃和萧弈两人的叔侄关系上，重霄听着，却也记到了心里去。
　　四月初五，这日是萧弈母后的生辰，重霄也不见萧弈的身影有了半个月。太皇太后诞辰，自然少不了举国欢庆。然而重霄奇怪，几月前一向不离萧弈身边的侍女霓声换成了一个冷漠古怪的宦官尚延崎，如今这几日逢上太皇太后的生辰，竟然连尚延崎也不见了。
　　于是萧弈一纸命令下来，让重霄这几日负责他的饮食起居。
　　重霄心里有自然千万个不如意，但想到也许能进胤国皇宫，也不失为下下策。
　　“孤让你拿的东西呢？”
　　“在这。”重霄递给他。
　　萧弈看了看用绢缎包着的东西，点了点头，翻身上了马。
　　重霄看着萧弈并不足够利索的动作，心里竟微微酸涩了些，萧陵是如此之风姿，萧弈曾经的模样究竟是如何的？他心里竟然冒出来了这个疑问。
　　“上马。”沙哑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来。
　　重霄怔住，问道：“你要我也去皇宫？”
　　“上马。”萧弈不愿多讲话，他感觉自己强压下的毒在慢慢侵蚀着他的身体，他原本就苟延残喘的命，就快要被掏空殆尽，似乎再多说一字，血就会逆着他的喉咙涌出来。
　　重霄不理解萧弈心里怀着的是什么心思，但是几天下来，他并没有注意到两张图已经失窃，皇宫和摄政王宫的上上下下全部都在忙着太皇太后的生辰，好似只有萧弈一人置身事外。
　　“你就是那个败在宣王手底下的征东将军？”
　　萧弈此时不在，御书房里只有萧隃和重霄两个人还有一干侍从。
　　“在下正是。”重霄回答得心里不舒服。
　　“你可知道朕当时是竭力阻止摄政王的？”萧隃不怀好意地问他，居高临下的气场像极了萧弈。
　　“在下不知。”
　　“嗯，不知就不知吧。”萧隃从上面走下来，重霄近看来，发觉这位少年天子的眼神中带着点讨好的意味，“朕想问你，秦子瀚是否善鼓乐？”
　　重霄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点头称是。
　　“那他喜欢什么乐器？”
　　“他该是没有什么喜欢的乐器。”重霄回答道，“在下没见过他钟爱一样乐器。”
　　萧隃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脸色沉了沉：“不可能。”
　　“陛下何必执念于这个？”重霄说得从善如流，“子瀚是极善音律，但是，乐律相通，何必拘泥于一样乐器？”
　　萧隃紧盯着重霄，觉得他的话有所隐瞒，但嘴上却说：“好，朕知道了。”
　　萧弈被人推着轮椅进来时，感受到的就是这诡异的气氛，萧隃倒是很快恢复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在萧弈面前丝毫不端着帝王的架子。
　　“七叔，事情都妥了？”
　　萧弈点头，看着萧隃问他：“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朕是在向重霄询问秦将军。”
　　萧弈听见秦子瀚，脸色沉了一分，训导萧隃的声音也阴沉沉：“陛下，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秦子瀚毕竟是敌国之将，不要过分有兴。”
　　“朕知道，朕有分寸。”萧隃急于摆脱萧弈的训导，“七叔，你来了还没去看皇祖母吧？她一定很想你，你快去吧。”
　　萧弈点头，但是目光却放在了重霄身上，说道：“你现在这伺候陛下，出宫时，我会派人来接你的。”
　　重霄点头，却见萧隃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萧弈离开御书房就往长明宫去了，那是太皇太后所住之地，长明宫扩建了两个宫室，吞掉了曾经圣祖萧宣的寝宫，圣祖萧宣就是萧弈的父皇，萧弈年少时倍受父皇宠爱，相比之下，他的亲兄长萧卉就并不讨父皇的宠爱，但是最后皇位落在了萧卉手中，萧弈从不在意于此，而萧卉英年早逝，只留下一个独子萧隃，他的七叔萧弈和祖母郑旖，便理所当然地插手了朝政，而与萧弈、萧隃叔侄两个相比，郑旖对权力的执着喜爱远远超于他们二人。
　　“太皇太后宣摄政王觐见———”
　　萧弈等在宫门口，听见传话的宦官喊出声音，才由宫人推着轮椅进到长明宫内。
　　“孤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打算进孤的长明宫了。”风韵正盛的女人声音，太皇太后郑旖站在花草丛中央，背对着自己的小儿子，声音里透出冷意。
　　“儿臣哪里敢。”萧弈虽然嘴里说着不敢的话，但是面具底下的眼神淡漠冷静，与母亲的对话，也是漫不经心。
　　郑旖转过身，目光落在萧弈身上，笑了笑：“孤听说你每天都带着重霄，怎么不带他来孤的长明宫？”
　　“这个母后不必过问。”仍然是淡淡的语气，却激怒了郑旖。
　　“不必过问吗？弈儿！你的脸是怎么毁的？身是怎么残的？全部都忘记了吗？！”郑旖摔下手里裁剪花草的刀，狠厉的目光攫着萧弈，忽然了然笑了，“你是舍不得动手吧？弈儿。”
　　“这个母后还是不必过问。”
　　“好，好！好！孤不过问，你翅膀硬了，也可以飞远了飞高了，孤不必管你。”郑旖坐下来，呷了口茶，“你必定是把重霄放在了隃儿那里，暗卫也全部调了过去。”
　　萧弈没有说话。
　　“孤今天不杀他。”郑旖把茶盏放下，“但是弈儿你记住，别忘了你承诺过母后的，你若是下不去手，这个仇孤来替你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