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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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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宫中张灯结彩,庆贺燕国的不战而降。明日才是荆轲觐见的日子,不过这也并不打紧,对于秦国人来说,这已经是定下来的事了,就算燕国不投降,打下燕国指日可待,这样只是少伤人命,少费周章而已。
这时候,帝国的权势和财富达到一个小的巅峰,商甲鱼贯,四方朝拜,之前的六国没有哪一个能到达如此程度。
嬴政知道骄兵必败的道理,开始借着盖聂着手整顿吏治,所以秦国至今政治清明,鱼肉百姓者只要查明立刻腰斩,所以,即使以前的六国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秦国的确是流亡者最想去的地方,也是最能让人安居乐业的地方。
盖聂在其间起到的的推动力不可置否,早间上朝的时候,大臣们并不急着夸耀皇帝的功德,而是多方面的分析了取下燕国的可能性,之前的一批草包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现在能够立于朝堂中的都是敢作敢,有胆有识的英雄。如若这个时候杀掉秦王,秦国必将迎来一场动乱,刚刚为秦国所庇护的百姓们也会流离失所,饱受内战的苦楚。
盖聂并不害怕背上罪人的名号,他害怕的是心境的变迁,他怕自己少时许下的志向被自己消磨掉,如若果真如此,那么这个时候,从前的盖聂就已经悄然死去。
那一缕带血的发丝渐渐地浮现在他眼前,盖聂摇了摇头,闭上眼睛之后缓缓睁开,再睁开时,眼睛深处那一点的疑惑也就拨云见日,那双眼睛回归最初的平静。
丽这时叫下人们笔墨伺候,她很少会用到笔,这个时候也并没有写字,而是在绸缎上画下一张张并不规则的图案,纵横交错的诡异纹路以深黑色的墨水画出来,呈现出一种张牙舞爪的怪异,看的人背后发凉。
她一共画了有十张纸,又拿了第十一张绸缎,重新蘸了蘸墨水,揉了揉太阳穴,素白的手指紧了紧笔杆,迅速地写下了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荆轲。
她吩咐下人递上烛台,把那十张画着图案的绸缎垫到烛台下面,将那写着荆轲两字的绸缎放到火苗旁边,那绸缎却迟迟燃烧不起来,丽更是着急,银牙紧咬,反复地拉动着,更在旁边扇风,那绸缎还是毫无燃烧的迹象。
丽惘然,轻轻磕上眼睛,那绸缎也随着她飘落到地面上。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站起来拿那绸缎,用牙咬开手指,滴了一滴血在那绸缎上,再次凑到烛台前去烧,这次终于有了松动,火苗还是烧了起来,不过在烧到荆轲二字之时,火焰又停了下来,并且整个烛台都暗了下去,蜡烛啪的一声掉到地下,红艳艳的烛泪浸透了底下的十层绸缎。
丽挥手喝退了目瞪口呆的下人,失了焦距的双眼静静的看着自己还在流血的手指,喃喃的说道:“盖聂,要护着他,求你……”
第二天的清晨,盖聂起的很早,而且佩戴上了渊虹,这把剑是嬴政所赠,当世名剑,锋锐无比,嬴政总是有意无意的讨好他,所以投其所好。盖聂却没有想过这个道理,只是在收到渊虹时小小的惊异了一下,然后就平静了下来,叫嬴政好不沮丧。
上朝时,他站在嬴政的身侧,却并没有穿朝服,而是穿了一身白衣。嬴政并没有怪罪他,只是觉得新奇,来的路上便问什么盖聂缘故,因为这些年来,盖聂总穿他赐的衣服,嬴政总是赐一些绿色的,蓝色的,红色的华贵衣袍,看着有些轻浮,穿起来却的确迷人,却没有赐过白色的。
“今日是什么大日子,爱卿穿得这样严肃?”今日燕国派荆轲求和,也算是个大日子,可在嬴政眼里,比起盖聂来,也算不了什么。
“……既是要给燕国送葬,又怎能穿得太过花哨。”盖聂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他。
嬴政并没有多想,转而去谈论其他的趣事,只当盖聂是一时兴起,也就随他去了。
一切都进行得极为顺利,荆轲一行人先是大肆的夸耀了华贵的秦宫,又赞颂了嬴政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无比丰功伟绩,嬴政乐于看这些跳梁小丑的表演,话中带刺,句句都无比的挑衅,荆轲也都自嘲回去。
嬴政厌烦了这种没头没尾的游戏,看着那摆在大殿上已经微微腐烂的头颅,胃中更是翻江倒海,挥了挥手不耐烦的说道:“且把地图先呈上来。”
身旁的盖聂紧紧的握住了渊虹,力道之大只看到手背上青筋毕露。
荆轲缓缓的张开了一张督亢的大地图,一边展开一片做了详尽的解说,并且不时的说一些督亢的秘闻趣事来分散嬴政的注意力。
眼看着地图将要展开到尽头,盖聂眼前一晃,想都不想的抬手抵住了那道寒芒。
他睁眼,看到满眼不可置信的荆轲和层层围上来的侍卫,已经现身的影密卫,一共十人,就这样短短的几秒内,轻易的摆好了杀阵,只待取人性命。
盖聂挥斥开刺向荆轲的剑,慌忙朝着嬴政的方向跪下来:“陛下,此人身上诸多疑点,不可轻易杀去……”
大殿里鸦雀无声,静等着龙椅上的嬴政发号施令。
盖聂此时看不到自己的样子,现在他膛目欲裂,紧紧地握着渊虹,这样的的样子,这几年来陪在嬴政身边也未曾有过,大有谁敢上前便将其碎尸万段的架子。
嬴政见他这样,只觉得心中某个地方豁然破开,伴随着每一次呼吸疼的无法制止,此刻如鲠在喉,本来是一定要杀了这刺客,现在却不知如何是好,盖聂的理由太过牵强,一定是和这刺客有什么瓜葛,一想到盖聂密谋着要杀自己,嬴政第一个反应竟不是愤怒,而是想着将这件事掩盖过去,不让百官捉到盖聂的把柄。
所以这个刺客非死不可,此事非同小可,只要查出一点苗头,与之有关的人必然遭殃,就算他全力保盖聂,万一有了差错,那必定是杀身之祸。
对于盖聂,他不敢冒哪怕一丝半毫险。
赢政避开盖聂的目光,从上到下轻轻挥动了手掌。盖聂对这个姿势很熟悉,在攻打楚国的时候,王翦也摆出了这个姿势,无论是杀死平民还是追击穷寇都以这个姿势来告知部下,这个姿势代表了杀戮。
盖聂瞳孔骤然收缩,拔出渊虹一剑了结了扑上来急于立功的一个影秘卫,随着哐哐铛铛的一阵巨响,锋利无匹的渊虹劈开了围在荆轲身旁的刀枪剑戟,盖聂一把拉起荆轲,飞身就要朝殿外逃走。
此时的嬴政眼里已经有了说不出来的惊异,他想不到盖聂会公然反抗他的意志,但他潜意识里还是不希望盖聂受伤,若是现在下令去追,极有可能这两人都会命丧黄泉;若是不追……那么就更为可笑,燕国既然敢派出刺客,并且勾结王身边的近卫,那就要承受雷霆的暴怒,为自己荒谬的行为付出代价。
嬴政紧咬牙关,到底还是挥斥了危险的影秘卫,派了大队的人马追击在逃的两人。
他知道这些人对盖聂构不成什么威胁,但是多多少少可以牵绊住他的脚步,然而如果刚刚派出影秘卫,就算他脱下嘱咐不伤盖聂性命,凭着那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最终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既然留了盖聂在身边,嬴政也知道他终有一天会背叛,只是不知道来的竟然这样快,为了一个差点弑君之人,与自己日夜相对的他居然不惜与自己反目成仇,可是刚刚在大殿上,只要盖聂一个犹豫按兵不动,自己恐怕现在早已身首异处,这难道是盖聂给他最后的赠礼,只要这份赠礼一打开,就算偿还了这些年来的知遇之恩,从此以后风光霁月各一方,恩断义绝?
“爱卿,莫要再想这些没用的了,是你先招惹的我,那便一辈子都留在这里吧。”你羽翼未丰,若是想丢下朕,还是太过勉强了。
嬴政端起茶杯来啜饮了一口,逼着自己平静下来,他向来很擅长冷静的思考,现在更是需要平静,他现在要做的,只是将盖聂毫发无损的逼回自己身边,自此之后再也别想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