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卫聂同人》绿流沙

25、25

　　尽管盖聂百般相互，但荆轲还是受了伤，小腹被影秘卫长长的匕首划出一道极深的伤口，到现在还在不停流血，可现在是万万不能停下来的，盖聂只好用胳膊和手将它堵住，所触到的地方一片滑腻湿润，血腥味充斥整个鼻腔。
　　因为失血过多，荆轲紧紧闭着眼睛，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了，全身的肌肉自然的舒展放松，又时不时的因为疼痛而抽搐两下，盖聂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注意他就停止了呼吸。
　　耳边刮过的是呼啸的狂风，盖聂嘴唇发白发干，他不知道嬴政是不是会派影秘卫来参与这件事，所以用尽最快的速度朝前方赶去，现在最好是将荆轲送回墨家，但是最重要的还是先找一个大夫，否则的话凭着现在这个样子，荆轲一定会命丧黄泉。
　　这便是大千世界，沉沉浮浮中蝼蚁的挣扎，搭上一条性命去换另一条性命，孤注一掷，永不言悔。像荆轲这样的人应该还有很多，不过他们大多绝情冷心，荆轲有着心底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丽是他魂魄中最放不下的一抹绯红，他不应该对自己这样残忍，更不应该对那个一直守候着他的女人那样残忍。
　　“荆兄，马上要到了…很快，很快。”既然是鬼谷的弟子，无论说什么话都要达到最好的效果，盖聂不敢说自己从不说谎，而昨日和今日，他说了两个刻骨铭心的谎言。
　　一个是庭下那个必然相助的谎；一个是现在尚有生机的谎。
　　不知为何，嬴政并没有派出影秘卫，但是现在的荆轲已经苟延残喘之至，若是得不到有效的治疗，那就算嬴政撒开手来让他们两跑也没有用的，更何况，嬴政一定不会轻易的放过他们俩，追兵必然跟在身后。
　　盖聂所学的轻功是鬼谷秘术，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就算带上一个受了重伤的荆轲也并不拖累，那群笨重的装甲骑兵自然是追不上的。
　　盖聂毕竟久居咸阳，一些赤脚医生也算是知道一些，幸好他们大多居住在偏僻的小巷之内，否则的话未免太过招眼，盖聂背着荆轲，鬼魅一样穿过小户人家紧紧锁着门，在他身后，门锁坠落下来，落地无声。
　　这些大夫虽然治不了疑难杂症，但是外伤还是能够做紧急处理，还有一些民间流传下来的药物，荆轲这样的着实不能要求太多，只求能暂时保住性命。
　　大夫看他两人绝非善类，汗津津的就去包扎，被那狰狞无比尚且发黑的伤口给吓到了，手指也不知道该怎样动，哆哆嗦嗦的说：“怕是中毒了，不可贸然止血。”
　　盖聂紧紧的盯着那道伤口，眼也不抬的问：“金疮药，止血石，且先将这些捣成碎末拿来。”盖聂虽然不怎么通药理，但是对于还解毒是有些印象，可涂在剑刃上，发作特别迅速而且会使伤口发黑，让人昏迷的毒……不管怎么样，还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这两样东西还算得上是常见，大夫一见风就去了，回来时手中拿着两个小瓦罐，却并不知道该怎样用。
　　盖聂拿过那两个小瓦罐，嫌研磨的不够细，又用内力将其尽数震碎，先是涂了金疮药，然后又拿出一瓶从鬼谷顺来的灵药，倒在止血石中，接着又用用力搅匀，同样的涂在伤口上，然后吩咐大夫包扎，自己将剩余的药尽数给荆轲喝下。
　　等到终于包扎完，那伤口也不在渗血，只是不知毒解的如何，盖聂拿些钱出来给了大夫，叫他买些清淡的饭菜来煮了，荆轲双目紧闭，连张口的力气都没有了，八成是要搬开嘴灌下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吞咽。
　　旁边是手无缚鸡之力，唯唯诺诺的大夫，盖聂深知此地不宜久留，否则还会连累这半个救命恩人。
　　就这样守着荆轲一直到了晚上，盖聂也没有丝毫睡意，大夫尽管还有些警惕心，也实在熬不过去，想着自己一穷二白的一条光棍，估计别人也图不到什么就放松地熟睡了，为了方便照顾伤患，正正地睡在盖聂的前方。
　　盖聂一时间感慨万千，他少年时立下那么多宏伟的誓言，最为铭肌镂骨的不就是要守护这些小人物吗？他们是真正的天下苍生，是王侯将相的垫脚石，是诸多战争的牺牲品……可是他们也是活生生的生命，当他们遭受杀戮时也会发出绝望的哀号，痛苦的啜泣，没有人会甘愿引颈受戮，所以，盖聂最大的愿望就是守护他们。
　　这算得上是一个十分伟大的理想，但同时又极难实现，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而盖聂要做的，就是成最大的小节，其艰难可想而知。
　　“陛下呀，闹了这么多年，你倒是将我从头骗到了尾啊。”
　　嬴政所想建立的是巩固王权，阶级森然有序，就像许多年前他对盖聂说的一样，等他坐稳了江山之后，木偶们就将各司其职的运转起来，到时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战乱逐渐平息，最后就像一池寒冰，没人再能搅起波浪。
　　相当于输血管的军功制也会逐渐的荒废掉，再也没有新鲜的血液注入秦国，权臣又将出现，他们的出现必然带来财富的囤积，腐臭的酒肉和累累的饿骨。
　　王朝的荣耀建立在庶民身上，等到王朝倾颓之后，留下的满目疮痍也通通交给这些庶民。
　　这就是太平天下。
　　但是嬴政还不能死，他一旦死亡，将会搅动更大的漩涡，带来更严重的后果，对于燕国来说也不是长远之计。
　　嬴政突然闯进盖聂的脑海，有那么一瞬间，盖聂清晰的想起他每一个表情，每一种动作，有明晃晃的不加掩饰的笑脸，眉眼悄悄的弯起来，唇角微微向上勾，就这样凝视着他笑。
　　那双眼睛里承载了太多的温柔，再也不包含别的情绪，就仅仅只是柔软之至的温柔。并不像女人水盈盈的眼睛，我见犹怜；而是一只猛虎突然俯身下来细嗅蔷薇，这只猛虎无论对什么都有他自己的锋芒，并没有多余的感情，对待扶苏也好，对待胡亥也好，嬴政从来都是帝王而非父亲，高高在上地指出不足，甚至不带感情，没有偏颇，唯独只温柔以待一朵蔷薇，丢下温顺的芙蓉和娇艳的牡丹，独自一人守候永远等不来的回应。
　　盖聂于嬴政，大概就是心里最脆弱的那一点朱砂。
　　盖聂自己是想不到这些的，但是嬴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他确定自己这次真的是栽了，若是还能回到从前，他一定重重地抽之前的自己，顺便还要把盖聂丢的远点儿，最好是流放到天边去，趁自己还没有痴情至此，可是现在已经晚了。
　　已经晚了，无论是对盖聂还是对他来说。现在别说流放盖聂，他就是睡觉也想抱着盖聂。
　　不，还不晚，离不开一个人确实挺可怕的，特别是对一个帝王来说；不过若是那个人也离不开他，不就皆大欢喜了吗？他自认还是有这个能力的，毕竟自己居然都被一个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迷住了，谁又能断言他嬴政不能让铁树开花呢？
　　确定了荆轲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追兵暂时还没有追上来的盖聂背着昏迷不醒的荆轲，决定还是先离开咸阳，多给了一些医药钱随后就脚底抹油了。
　　车子是绝对不能雇的，盖聂之前在嬴政身边时，就见识过罗网和影秘卫非同一般的搜缴能力，只要他们一出马，别说一些大客栈了，就算是一些偏僻隐蔽的小客栈也会向他们投递信息，只要发现可疑的人，捉住也只是一两炷香的功夫。咸阳的马车大多数都和客栈勾连起来，方便揽客，剩下的一些多多少少也有牵连，只要雇马车就一定会惊动客栈，到时候对一对通缉令，情况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荆轲伤口还在继续恶化，虽然从鬼谷带出来的药基本能包治百病，可也经不住如此的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再说盖聂带出来的也不多，万一毒再次发作可就麻烦了。
　　为了防止人心动荡，嬴政向外放言说荆轲已被当场击毙，自己毫发无伤，必然要出兵征讨燕国，叫其血流成河。
　　没有人相信这是开玩笑。
　　荆轲也有醒来的时候，他也并不怪盖聂为何当时在大殿上拦住他，只字不提，只是交代后事似的说着今后，听的盖聂心惊肉跳，不知从何开始安慰。
　　终于在荆轲开始吩咐身后事的时候，盖聂终于忍不住呵斥他：“够了，你还没到死的时候呢！别瞎想，我会将你带回墨门，丽也一样。”
　　“……之前我也不知道行刺能不能成功，不过现在看来是失败了，我若说生无可恋，你一定会劝我……咳，咳东山再起之类的”，虚弱的声音中夹杂着两声咳嗽，逐渐有血丝牙缝中溢出来：“你与我最大的……不同就是你心之所向皆由心生，不掺杂念……自我接受丹刺秦的计划时，便已是罔顾了秦国黎民百姓，若不是你拦下了我，更要铸成大错……”
　　“人一辈子总要错几回”，盖聂又拿出一瓶药来喂给荆轲，这已经是最后一瓶了：“你便是错了这一回又有何妨？只要你还活着，我便为你收拾烂摊子；你若是死了，我便什么也不管。”
　　荆轲艰难的吞下药：“小聂，你在吓我……我可经不起你吓了，我不通药理，却也知道那是皇帝身边的影秘卫刀上所涂的毒，药，又怎能留人性命？”
　　“我也不通药理，我更是什么也不知道！”盖聂低低的吼出来，紧紧的握住荆轲的手：“我说你能活，你就能活，莫要再多说了，好好休息吧！”
　　荆轲喝下药以后，只觉浑身都轻松不少，但是昏沉感越来越重，便知道盖聂是用千金难求的灵药吊着他的残躯，没有人是不怕死的，即便荆轲已是豁出了性命，可现在却容不得他胆怯，他早已成了盖聂的负累，他非死不可，丽和天明是他最大的责任，这两人远比生命重要。
　　“你去救丽，我不要紧，杀了我，拿着首级去向嬴政赔罪，赌上一把。”
　　“我们去流沙，流沙有最好的大夫，且人手遍布四方，现在若是回墨门，你是拖不了那么久的。”盖聂打定了主意，嬴政是个极有条理的人，现在恐怕已经回过神来，矛头就会直直的指向丽，但丽不会有生命危险，最重要的还是荆轲。
　　盖聂不知道嬴政对他到底怀有怎样的感情，这种感情又深到了何种的地步，盖聂甚至怀疑嬴政只是在忌惮流沙，不过从之前种种来看，现在真如荆轲所说，盖聂割了他的头回去复命，嬴政估计也不会多有为难，但盖聂做不出来。
　　即使是下一刻就要五马分尸，车裂腰斩他也做不出来。
　　师弟那边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多陪陪笑脸，走一步看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