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殿忘情》九色玫瑰

3、桂殿迷情

　　好烫……背部好烫……火辣辣的，好像被火烧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呢？
　　灼热的疼痛感令一向清明的神智陷入了浑浊，也微微撼动了封闭已久的记忆大门——
　　一片火红中，有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在火场中狂笑，视线逐渐接近、接近——眼看就要接近他了，忽然又是一片的黑暗，一切又都回归到了静寂之中……
　　“嗯……好热……谁来救救我……”
　　昏迷中，似乎有个冰凉的东西轻轻翻过她的身，然后一阵冰凉的舒适敷在了火热的伤口上，瞬间仿佛从炙热的地狱回到了平静的人间，从那个无尽的噩梦中摆脱了出来，再次进入黑暗的梦乡。
　　一觉醒来，忘情睁开了眼睛——没有见过的房间，没有见过的女性化摆设，这应该是间女孩的闺房。房间虽然不大，但是布置得很雅致，鼻间传来淡淡的桂花清香，却给人一种熟悉的感觉。看着这朴素但不失高雅的环境，一向警戒性高的她，却没有露出对于身处陌生环境应有的不适。
　　翻身起床，忘情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人换过，背部还裹上了草药绷带，感觉凉丝丝的。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桂花梨树相间满园的小院。秋风吹来，飘落一地的金黄与银白。
　　“啊，她醒了，快去禀报殿主！”
　　院门被推开，手端水盆进来的俏婢一看到站在房间门口的忘情，立刻惊喜万分地回头吩咐道。
　　殿主？莫非，这里是桂殿？那个殿主，也就是那个在背后偷袭我的白衣男人，他会这么好心给我疗伤吗？
　　抬头看看蓝蓝的天空，环望小院中那宁静的幽香，白天的桂殿就像一般人家的大宅院，与夜晚时的阴森鬼魅完全不同。忘情半倚在门口，由于旧病复发的缘故，此刻的她懒懒散散，一动也不想动，只想倚靠在结实的门框上，抬头望着蔚蓝的高高的天空，仿佛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这么凝视过同样的一片天空。
　　“小师妹！你醒了？”
　　热情而欣喜的叫声传来，一张讨人喜欢的娃娃脸猛然间就出现在了忘情的眼前，把正在发楞的忘情给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哎呀，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小师妹。”娃娃脸笑嘻嘻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那开朗的表情实在让人无法同杀人不眨眼的杀手联系起来。
　　杀手啊……根据忘情谷在金陵城收集的情报，桂殿其实是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基地，殿主桂歌弦手下共有三名弟子——大弟子常澜歌、二弟子苏顺歌和三弟子杜飞歌。眼前这个娃娃脸的少年男子，正是三弟子杜飞歌。怎么看都觉得，一直面无表情的大师兄常澜歌和浑身缠绕杀气的二师兄苏顺歌比成天笑嘻嘻的杜飞歌更像杀手些。
　　也或许因为这样，使得杜飞歌反而成为桂殿成功率最高的杀手吧。看到那样可爱的一张脸，确实是很难让人立刻引起戒心的。
　　“小师妹，你怎么不说话呢？”杜飞歌向前走了两步，伸手想要抱住忘情。
　　小师妹？是在叫她吗？
　　忘情四下张望，除了她之外，似乎没有看到其他女性，先前发现她苏醒的婢女也都不知所踪。
　　敏感地察觉到杜飞歌气息的接近，忘情不假思索地旋身而出，一晃就飘出了房门外。这一移动，又耗尽了她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力气，脚下一软，倒进了一具结实的胸膛中。
　　“你没事吧？既然受了伤，就应该好好休息才对，怎么能妄动真气呢？”
　　耳边吹来温柔湿润的风，那是男人的呼吸声。
　　伸手一挡，隔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勉强站直身子，忘情看清了来人的面容——桂殿殿主桂歌弦，总是带着微笑面具的白衣男人。
　　“……”忘情谨慎地瞪视着桂歌弦，嘴唇紧抿，好像随时会挥出爪子的猫。
　　“很抱歉，我出手太莽撞了。”桂歌弦彬彬有礼的话并没有化解忘情眼中的戒备，只见她警戒地后退两步，一脸的防备。
　　“小师妹，小师妹！你没事吧？”
　　杜飞歌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正好将忘情夹在了路中央，动弹不得。
　　又是“小师妹” ！
　　忘情眼珠子转转，微微茫然地望着杜飞歌和桂歌弦那古怪的神色。一阵秋风卷过，飘起阵阵桂花的清香。
　　“小师妹，你方才在路上就一直装着不认识我们的样子，现在回来了，应该不必再装了吧？”杜飞歌笑嘻嘻地走近两步，忘情立刻旋身飞离，躲到了房间里。
　　“你太心急了，飞歌。”冷淡的声音传来，尽管是第一次听到，但是直觉告诉她，那是桂歌弦的大弟子常澜歌。
　　“师父都没怎么说话，你抢先把他说的给说完了，小心师父给你苦头吃。”调侃的声音自屋外的院落里传来，那是二弟子苏顺歌。
　　“可是人家见到小师妹心情太激动了嘛！哎呦！”一声轻响，然后传来杜飞歌的哀嚎声。
　　“哼，自作自受。”常澜歌冷哼道。
　　尽管是杀手组织，他们毕竟也都是人，日常的生活中，还是会有温馨的场景。趴在窗台上，忘情透过窗户的缝隙悄悄望向窗外，回想起在忘情谷和众姐妹嬉戏的时光。
　　“咚咚！”
　　门口传来有礼的两声敲门声，然后是常澜歌冷淡的声音：“这位姑娘，方才我小师弟失礼了。请问在下可以进来吗，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
　　忘情没有回话，但是虚掩的门却无风自动开启。
　　大门大开，常澜歌第一个走进。接着是桂歌弦、苏顺歌和摸着后脑勺一脸委屈的杜飞歌。
　　“请问姑娘贵姓？”面无表情的常澜歌依照桂殿规矩询问。不管怎么说，师父带来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进来，实在让人难以放心，即使……
　　“南宫。”
　　良久，忘情终于开了金口。她在心中暗想，如果再不说话，恐怕别人都会以为她是哑巴吧。岂料，众人听到她开口时，先是没有什么变化，待听到她介绍的姓时，四人同时脸色微变。
　　“怎么了？”她姓南宫有什么不对吗？疑惑地睁着眼，忘情下意识地望向桂歌弦。
　　“我就说是小师妹没错！你们还疑东疑西的！”杜飞歌兴冲冲地一把抓住忘情的手，“小师妹，我是三师兄杜飞歌啊！”
　　忽然眼前一花，忘情定睛一看，原来是杜飞歌已被桂歌弦一把揪住后领扔了出去。
　　“南宫姑娘请别见怪，杜师弟他今早起床时撞伤了头，微微有点不清醒，冒犯之处还请多见谅。”忍着笑，苏顺歌随口说了个理由告退，“还请南宫姑娘好好休息吧。”
　　待一干人等离开，忘情也松了口气。看样子他们并不知道她就是昨晚闯入石牢救人的忘情使，也幸好早晨出来买药时将夜行衣换下——等等，药呢？
　　慌忙跳起，忘情一头冲出了屋子，刚踏入娴静雅致的院落，就看到坐在不远处凉亭中独饮的桂歌弦。
　　“我的药呢？”忘情劈头就问，虽然很无礼，而且是在对方的地盘上。
　　“药？哦，丢了。”桂歌弦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饶有兴趣地望着忘情焦急的脸。白色的衣着，淡淡的桂花香，凉亭美酒，桂歌弦的悠闲与忘情的焦躁，形成鲜明的对比。淡淡的笑容，浮现在桂歌弦的脸上，黑色的眸子深邃而幽暗，让人琢磨不透其真正的心思。
　　看到桂歌弦那可恶的笑容，忘情知道自己再废话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转身冲出了凉亭，提气纵身跃上了屋顶。居高临下俯视整座桂殿，被江湖人神秘渲染的桂殿在鸟瞰之下一览无遗。不假思索的，依然凭着过人的直觉，忘情飞身掠过层层明岗暗哨，前进、后退、左转、右弯，仿佛这已经是走过千百遍般熟练。在守卫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接近了桂殿的出口。
　　“厉……厉害……好利落的轻功！以前小师妹的轻功有这么漂亮吗？”
　　紧跟在忘情身后，杜飞歌不由赞叹道。
　　身后的常澜歌没有说话，不过也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在屋顶上翩翩起舞般的忘情。
　　白色的长袖在蓝天下飞舞，轻扬的裙角仿佛是少女的微笑，那优美的动作，流畅的线条，让人叹为观止。
　　只可惜，当苏顺歌出现在出口大门前时，忘情的表演也被迫停止。身形一转，飘然落于大门前的影墙上，目光紧锁气势逼人的苏顺歌，忘情的眸子中带着一丝跃跃欲试。
　　“小师妹！小师妹！”敏锐地察觉到忘情即将出手的意图，杜飞歌连忙跳出来阻止这一触即发的恶斗。被练武成痴的二师兄苏顺歌缠上事小，让忘情受伤那可就事大了呀！
　　“我不是什么小师妹。”忘情眉头微皱，“什么事？”
　　“你的药。”杜飞歌笑嘻嘻地上前，一包药拎在手里，“早晨的时候掉进河里，师父命人重新配取后才送来。”
　　望着杜飞歌手中的药包，忘情又瞧瞧漫步而来的桂歌弦，一抹红霞飞快地闪过。
　　原来如此！
　　一语不发地接过药包，连声“谢”字都没说，脚尖一点，忘情一声不吭地飞身离去。这一次，没有人拦住她。
　　回到客栈，断情与义父已经离开。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忘情忽然感觉到一种落寞——奇怪，以前在忘情谷的独自一人时，从来没有这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落寞？难道是因为那淡淡的桂花香的缘故？
　　算了，甩甩头，不去理会从窗外飘进的阵阵桂花香，忘情迅速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这里毕竟是桂殿的地盘，早走为妙。
　　刚走出房门，只见桂歌弦那一身刺眼的白衣在不远处的走廊上晃悠，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她的面前。
　　“等你很久了呢，忘情谷的忘情使。”虽然仍是微笑，但是那双黑色的眸子中，却没有半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