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国夫人》润儿

3、此身似历茫茫海（三）

　　女子出嫁自是件隆重的事。我从没想过，刚被人拒绝的我转过头来便做了初为人妻的新嫁娘？

　　还不到丑时，翠屏便把我叫起来梳妆打扮。从这里到隋都不是要赶好几天的路程吗？今天打扮给谁看哪？我不解。赖在床上不肯动弹。

　　“公主，我的好公主，您又哪里不舒服了？”我发现，这小丫头也不像我想像中那么笨嘛，还知道言此及彼嘛！明知我不是不舒服，就是想赖床嘛！翠屏一个大力，把我拽了起来。

　　“反正又不用化给别人看。要嫁到大兴城还有好多天呢！今天就要让我化整齐了，我不是还得把妆弄花嘛！省点脂粉吧？……”话还没说完呢，我接着倒头便睡。

　　“公主啊！隋国的二皇子亲自来接您哪！您要是不给个良好的第一印象，这以后可怎么做长辈啊！”“哈哈——”我噗哧笑出声，能来接我的皇子绝不会只有九岁吧？让他叫一个比自己小的人为长辈，哈哈，想想，美毙了！隋国的二皇子，杨广吧？那个荒淫无道的帝王！到时候一定要糗他！

　　送我出嫁的仪仗队浩浩荡荡地自宫门外一直延伸出城，父王本不想铺张造势，毕竟，希望两国联姻的人并不多，奈何对方提早要人，在宫门口早早便摆好了架势，要亲自“护送”我过门。

　　不忍与爱女别离，父王并未送我，只在书房草草看我两眼，装作漠不关己的样子。我明白，他这是不想让彼此徒增困扰，看多了，我不想嫁，他不想给，这样胶着着对哪一方都不好啊？虽然才短短一天的相处，可我能感觉得到，萧岿是真正爱他的“小十”的，帝王之爱，能及此怕也不多了，而我，在这短短一天内居然也恋上了这份难得的父爱。

　　隋国的二皇子并未出现。这让我“英雄无用武之地”，都没机会糗他！可为什么没出现呢？算了，不去想他了，那么麻烦！可来迎亲的人根本就不像是为了嫁娶啊？花轿居然是素色的，只是比平常的马车豪华了些、宽敞了些。轿里可容下两人，大概是为了给我放个丫鬟吧？也正好，带上翠屏，给我作个伴。

　　踏上“花轿”，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城楼下忙于跪拜的百姓，心中暗叹，看来我也没白嫁过去啊？至少，有这一城，或许是一国的百姓感于我的牺牲，会在心里念我一世呢？

　　“花轿”慢慢前行，似乎来接亲的人心思并不急在回程的时间上。从未认真观察过我住了两夜的宫殿，这时，我抬起花轿小窗的帘子回望，本以为里面就够寒碜的了，谁曾想，殿外的宫墙也早已是墙面斑驳，需要整饬了。堂堂一国国主住在这种地方，我很难想像究竟是国力空虚，还是皇帝节俭所致？仔细想想，应该是萧岿自身作风比较严谨吧！想想后来的隋朝、宋朝，都穷成那样了，还横征暴敛、征发百姓赋税徭役、向别国纳贡，这西梁至少还是一片安乐之土，百姓都感戴萧岿的恩德，他做的断然不会差！

　　祁武自然地跟在我身旁，不方便与我同轿，骑着马警戒地和我并行，我总觉得他是因为怕我再逃跑而这样，做出一副好像是要保护我的样子的，其实，我哪需要什么人保护啊？难道这一路上还会有什么风险等着我不成？！

　　过滤掉祁武的阴鸷，我转暇欣赏过路的风景。真美呢！在泰安，我住惯了城市高楼林立的生活，走惯了郊区坑坑洼洼、不平坦的小路，闻惯了污浊的、带着甲醛琉酸空气，而今，行在这宽阔平坦的官道上，处处带着最原始的泥土花草的芬香，感觉是那么地惬意爽心！我探出头来，努力呼吸着盈满芬芳的、久违的新鲜空气，视线搜寻着沿路行过的迷人风景，整张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微笑，猛地感觉旁边一道寒寒的目光，向右一瞥，正对上祁武略带探究的眼神，我现在的表情，在他看来，应该是逃跑的另一有力证据吧？想到这儿，我有点气恼地复又坐回轿里。绞着衣服，心里别扭得要命，我都已经跟他回来啦？为什么还要怀疑我？

　　秋冬换季，是人体最容易不适的时段了。坐在轿里我都感到有丝丝凉意渗入骨间，不禁开始担忧起祁武了，他还那么小……似乎这个借口找得很丢人。他可是壮多了！

　　我再度掀开窗帘，就知道他会一步不离地看着我，“你要不要找辆马车坐着啊？骑在马上不冷吗？”

　　“不必了。”祁武淡淡地回话。切！算我自找没趣吧！我气恼地合上窗帘，再不留恋外边的风景了。

　　一路上心里都不舒服，就因为祁武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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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会有一些事是出乎人意料的。这世上总就会有那么些好事者。今有希特勒、墨索里尼、本·拉登，古便有那唯恐世道不乱的战争贩子。

　　梁隋和亲，不仅巩固了西梁的实力，也强化了隋朝的后备力量啊？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乱世，谁又能忍受得了他人实力慢慢做大做强，自己却总维持着劣势不变呢？总该要想些法子吧？于是，便产生了劫亲的大胆念头。

　　黄昏便投在了驿站边上的客栈里。翠屏被我吩咐下去煮水洗澡，祁武碍于男女有别也退出屋外，现在，屋内只剩下我孤身一人。每当这时我才会发现，原来，祁武是会顾忌一些男女之分的。其实，这时也是我逃跑的最佳时机了。可不知为何，自从上次被祁武逮到回来，我便再也没有要逃跑的念头了。不知道是他的话触动了我，让我不得不为自己的利益考虑；还是百姓对我毕恭毕敬、待之如神明的态度让我心软；抑或是因为我习惯了跟祁武争吵，（而实质是我习惯了跟他的接触）？

　　每每这时，也恰恰是我最苦闷的时候了，没有娱乐事物可以用来排遣，我只有干坐在圆凳上，趴在桌角，干一件为现代人所不耻的事——“数豆子”！

　　“吱嘎——”轻微的声音，我没太在意，或许是开门的声音吧？不过有点小，也可能是翠屏今天突然变乖了？懂得为我着想了？被我骂得？我懒得抬头看，反正水倒好了翠屏会过来叫我。

　　脚步声很轻地贴近我，感觉事态不对，翠屏不可能进来这么久一句话都不说的啊？我抬头一看，傻眼了……

　　“唔——”嘴巴在我意识到来人身份后立马被封住，我无法向屋外的祁武呼救，我发现，有什么紧急的事，我总是头先第一个便想到祁武，（肯定是他每天欺负我给我造成的心理定势）！

　　“不许说话，跟我走！”来人不多费一句口舌。拖着我便往窗子走去。哦，我很识趣地闭上嘴巴，我可不想将来在我的墓志铭上写道，此女因不听话而丢掉小命。心里暗想，原来刚刚那“吱嘎”声是来自窗户啊，怪不得呢，声音那么小。我都在怀疑自己脑袋是不是真因为穿越而秀逗了，现在我不是应该害怕的吗？可怎么我会有丝舒缓的解脱感？

　　以前就不爱运动，空有这一身强健的体魄对我来说也似乎没啥用，翻窗户的时候脚别在了窗棂上，要出出不去，要进进不得，可那人根本不顾我的死活，硬把着我往窗外拽，“唔——”我疼得呲牙咧嘴，禁不住发出了声，眼角也很不争气地流下泪水。

　　“哐！”门被大力地踢开，祁武第一个冲进屋内，想来他一直在我房门口守着，是怕我逃跑吧？心里又是一阵酸涌。“你又想逃！”看都没看清他就大声吼我。我像是被他吓得不敢出声了似的，一语不发盯着他。待到看清我正被人劫持时，他的情绪似乎也没有太大波动，反而道：“这该不会是你玩的又一个把戏吧？”一脸的不屑。

　　不知道是因为疼痛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的话太伤人，我的眼泪不争气地直流。仿佛是看到我并非弄虚，祁武开始有些焦急了。而这整个过程进行当中，来劫持我的人却一直忙于将我的脚从窗棂中拖出，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抬头看祁武一眼。现在，我终于感觉脚舒服些了，往下一看，脚已经被来人从窗棂中抽了出来。

　　正欲跳下窗外，祁武似是回过心神。“不许离开！”好霸气的语调！

　　来人听到声音，很明显地愣了一下，反射性地握住剑柄，回头看看祁武，紧绷的神经立马松驰下来。“小子，我知道你，不就是因为你曾与她有过婚约吗？”来人轻蔑地瞟我一眼，“何必为了保护她搭上自己的小命？”他似乎很不把祁武放在眼里。“有过婚约”？这对我来说，触动可很大！怪不得，他会那么在意公主，那么了解公主，连送嫁都要陪护。

　　“是吗？看来你们在我身上也是花了些心思的。那你们对于我的武功，可有研究过？”祁武的一番话将我拉回现实，正见他神态淡定、若有所思地把玩起身上的佩剑，一副自负的表情。我没有见过祁武舞剑，想必那也会很美吧，只可惜，我感觉他讨厌我，看来，我是没机会体会彼情彼景啦！可他有把握能胜得了环抱着我的大汉吗？感觉握着我的手紧了紧，些许弄疼了我。回过神来。这人紧张了吗？
　　主人说，祁武虽小却不可轻视，嘱咐他万不可与祁武正面冲突，可很不凑巧地，他被祁武逮个正着。我心里暗忖，奇怪了，一个小孩就可以让他如此紧张？难道祁武还有什么超乎常人的技术？“现在，是你们的公主在我手上，小心我哪个不乐意，她的小命可就断送了！”我感觉来人正抑制住颤抖，强打着精神反驳祁武。
　　“是吗？那方才你大可将剑放在她咽喉，一刀了结，岂不省了现在这许多的事？”祁武一副胜券在握的悠闲态度更给来人平添了许多压力。“你家主子是想借着公主逃婚的风波造成两国交战吧？可惜了，若他不是多情，要你就地结果了公主，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吧？”短短几句话，来人的心思被剖析地一览无遗。我更钦佩他了！

　　来人低头不语，正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这个女孩年纪太小了！会不会是主子情报失误啊？要不就放了她？祁武见他面色，知他已动摇，再添一把火。“你最好现在马上放开公主，自行离开，我不会追究。否则，我不敢保一会儿侍卫来了你会有何下场？”这一吓马上奏效，来人即刻放开我，跳下窗去。祁武果真如其所言，没有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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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那么想逃吗？”祁武一边为我伤到的脚踝抹上药膏，轻力揉搓，一边问道。

　　此刻的我，对他不知道有什么感觉，是钦佩？是厌恶？我也分不清。

　　“你与公主……啊……不是……与我，有过婚约？”我发现，以着失忆作借口，什么问题问起来都不会显得人痴呆。

　　祁武也不抬头，只是在我视力所及范围内，轻微地点了下头。

　　真的有过婚约啊！那人并未说假。“那你爱我吗？”我好奇，为什么他那么了解我，又要主动跟随来保护我？

　　“在你失忆之前，不可否认的，我喜欢你。因为，在那深宫众多皇子中，你是唯一一个不事心机、却占尽皇上宠爱的孩子。我喜欢你的单纯，喜欢你的天真。”一番话怎么把他说得像是“曾经沧海”了啊？“可你失忆之后，我发现你性情大变，不再单纯，经常孤自想些事，我不喜欢看你忧郁的样子，便想努力找出你为何忧郁？而当我发现你忧郁的原因是为了逃婚时，我开始讨厌你。因为，在我眼中，你一向都是为了别人甘愿牺牲的人，虽然你并不懂什么叫结婚？”祁武很平静地陈叙着，手掌接着轻轻柔柔的替我按摩着脚踝。“我以为我会一直讨厌你下去，可在送亲的路上我发现，你并不是时时都在耍着心机的，你也会诚心地赞赏一下大自然，虽然我会怀疑到你的动机，但不可否认的是，那时的你，真的很美！”祁武的脸颊似乎有一些泛红。我不打断他，继续听他讲。“再后来，你开始关心我，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开心，我想，于是，就有了方才我守在你门口的那一幕……”那这么说来，他现在喜欢的，是现在的我喽？我心里暗自有些欣喜。可想到刚刚的话，什么叫“”？难道我会有什么不测吗？“为什么说‘为了保护你，付出再多也值得’？难道你知道会有人来劫持我吗？”我将心底的疑问说出。

　　“这个……”似乎祁武不愿意说，“你还不回答我的问题呢！”想着转移话题，可他转移得太突兀了吧？是人就知道他是不想回答我的问题。“你就那么想逃跑？”他将问题重复一遍。

　　“我……嗯……”我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他我有些眷恋他？可还不至于吧？我和他相处的时间加起来总共还不到三天，这之间我们又总斗嘴，我就这样就开始不舍他了？“我不想逃了啦！我都答应要嫁的了，不可以反悔！”说出违心的话，红透发烫的脸蛋也感觉消了许多。

　　瞥见祁武不着边际地轻笑，这样就完了？

　　“公主！”翠屏上气不接下气冲进来。跑得太急了吧？！我有些不太乐意，还有问题没有问完呢！他怎么知道会有人来劫持我？可照现在的情形怕是问不下去了。再找机会吧。“听说您刚刚被人劫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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