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刀之女铁匠》米十黍

22、故人来(二)

　　我和唐小糖并不是打小一块长大了，从我记事起来，家里来往的都是一些来找我爹打铁的人，这导致了我在很长时间误以为我家是没有什么亲戚的，直到后来我给镇上的镖局送货，遇到了唐小糖。赶巧的，她正被对门赌坊的打手赶了出来，趔趄撞倒了我。我被她撞得只感到天地颠倒，脚下一个重心不稳，我本能地抓住她的衣袖，她顺势向我这边倾倒，眼对眼，鼻对鼻。过于暧昧的距离让我怦然心动。

　　“呦，姑娘这是投怀送抱。”我被她这么一戏言，这才清晰看到她的面容。挺直的鼻梁，微勾的唇角，精巧的下巴，好一个英俊的美男子，不过对我没用，我还是更喜欢我的白衣少侠。“你这人真是无礼，我好好的在路上走，是你不长眼睛撞上了我，怎么说我不是。”

　　唐小糖听我这么一说，微微一笑，说：“姑娘，没人会信你的话。不信？你可以试一试。不过，我保证，即便去了县衙，所有人都会以为你是为了贪图本少侠的美色，才会出此下策。”然后她便推开我，向前走去。

　　我一怔，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什么，“喂！你给我站住！你说谁贪图你的美色，你要脸不要脸，我告诉你，本姑娘才不稀罕你。”我烦躁地直跺脚，“自恋狂！下次别让我再碰上你！”我冲着她离开的方向吐舌愤愤道。“槽糕，差点忘了给爹去打酒了。”我想起出门前爹的嘱咐，慌里慌张摸索着钱袋，但本应该放在腰间的钱袋既然不翼而飞了，“…难道是…那天煞的小偷！”

　　我气恼恼地四处询问他人，向他们描述了那个人的样貌。果然不出我所料，像她那般俊美的人只要遇上了就很容易让人过目不过。然后我根据他们提供的线索一路追踪到了一家赌坊前，尾随着唐小糖进了去。

　　房间很小，空气里充斥着男人的汗臭味、烟草味和酒味，我只是做了一个深呼吸就被呛得喘不过气来，我捂着鼻子努力向扎堆的人群中挤。

　　就在这时，我看到有个壮汉板着脸从我对面走了过来，他拦住唐小糖，讥笑道：“小子，怎么，来还钱了。”

　　唐小糖从鼻子里冷笑了一声，说：“急什么，等本少侠翻了本还差你那点钱。”

　　“翻本？就凭你？”那壮汉双手抱胸不屑地连眉毛都不愿抬一下，“小子不是老子我咒你，你呀，是一辈子的霉运，翻不了身了。还是尽快还了老子的钱。否则休怪老子不念情分。”

　　“哦？本少侠到想知道，本少侠不还钱，你敢对本少侠怎样？”唐小糖竖着大拇指指向自己趾高气扬道，一点也没被壮汉的恐吓吓住。

　　“嘿，小子别不识好歹，老子出来混的时候你还在吃你老娘奶呢。”壮汉说着带着身后的另外几个汉子大笑了起来。

　　唐小糖垂着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任由对方嘲讽，待到那阵笑声过后，唐小糖抬眼，嘴角上扬，牵动出一个动人心魄的弧度，竟让眼前的几个壮汉看得春心荡漾。天啊，这是男女通吃啊，我在背地里咂嘴暗骂。“大哥，本少侠当然比不上你了。你放心，本少侠不是欠债不认账的人，打个商量，本少侠把我那妹子抵押在你这，你看如何？”

　　她在说什么？我怔怔地看着她手指指向的方向，左右环视…我饶不了她，饶不了！我这四周哪还有什么其他姑娘！她明明说的就是我！这个挨千刀的小偷竟敢把我当成抵押物押给赌坊，她是我什么人啊！

　　“她…别笑死人了，就这货色，卖到青|楼也值不了几个钱。”壮汉仔细瞅了我一眼，哄堂大笑。

　　“哎，大哥我这妹子她姿色是稍差了点，但这力气是有的，卖去做苦力还是可以值几个钱的。”唐小糖循循诱导着，壮汉听她这么一说，还真动心了。“嗯，小子，她真是你妹子？看这长相，估计不是亲的，表的吧？可先说好了，拐卖人口的买卖老子可不干。”

　　“放心，本少侠诓谁也不敢敢诓大哥你啊。你看，能让本少侠进去了吗？”

　　我看着他们猥琐的笑容，心里顿时碜得慌，她一定早就知道我跟踪她，才给我下了套！我这是倒了什么霉啊！莫不是我今年真是犯了太岁，流年不利？不不，我不能坐以待毙。我仓皇地挤上前去，揪住唐小糖的衣袖，带着哭腔，大骂道：“你这个混蛋！当年你贪图我家产业，巧言令色地骗我跟你私奔。没想到如今，你竟然翻脸不认人，嫌我碍着你了，就要我母子两人卖了。呜呜，我还未出世的可怜孩儿啊，娘是瞎了眼了，才会跟了你这没良心的爹。这位大哥，我确实是长了黑点，但你能不能先让我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再被我卖了。呜呜。”

　　我掩着脸假意抹眼泪，我就不信邪了，我这么卖力的演戏，他们还会去信唐小糖的话。可我没想到那个壮汉呆呆看着我，竟然冒出了那样的一句话，他说：“小子，这种货色你都敢上，老子我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是，大哥，这发展不对。喂喂，你那崇拜的眼神是怎么回事！我虽然是长得其貌不扬，但还不至于让你们这么嫌弃吧。照着你们的意思，她和我好，反而是我得了便宜。不是不是，你们难道一点正义感都没有！你们不能全信了她的话啊，我真的不是她妹子，我和她一点没关系。

　　正当我手足无措想要去撇清我和唐小糖关系时，唐小糖猝然握住我的双掌，情意绵绵，“表妹，本少侠知道本少侠辜负你了，但你要知道本少侠也是走投无路才会这么做。本少侠只是把你暂时抵押在这，一定会来救你的。你要信我。”她说得极为真诚，搞得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地与她四目相对，落入他人眼中倒是成了关系亲密的两人在互诉情愫。

　　那壮汉见了，抽搐了一下鼻涕，一把把我推到唐小糖的身侧，落拳轻轻打在唐小糖的肩膀上，“小子，一夜夫妻百日恩，你表妹娘子竟然有了，你就该和她好好过日子。老子我今天大发慈悲放你进去，你小子不管想什么法子都给给老子把本给翻过来…妈的，竟然让老子想起我家那臭婆娘来。”

　　等等，难道他以为我是这个小偷的表妹，我和她好了，然后就和她私奔，然后她因为没钱赌博迫不得已把我抵押给赌坊，但是对我依旧我情深意重。啊！怎么越抹越黑啊！我内心发狂地搓乱头发。

　　我可不想再接受这样的待遇，吃痛地忙点了点头，“少侠，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吗？求你能不能别再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唐小糖听了微微侧过头，我见状，松了一口气。

　　里屋的环境和外面的差不了多少，唯一的区别的是里面只有一张赌桌。我和唐小糖才走进一步，就又出来两个身形魁梧的汉子拦住我们的去路。唐小糖像是料到会这样，她不慌不忙地掏出从我这边偷走的钱袋，掂了掂，故意让里面的钱币发出碰撞后特有的声音。

　　“怎样？本少侠这回可是带了足够的本金，是不是要拿出来亮瞎你的狗眼。”汉子回头看到庄家远远地点了点头，让出了去路。唐小糖得瑟攥着我向最里面走了过去。

　　“压大还是小。”庄家摇完骰子，开口问道。

　　唐小糖看着我道：“表妹，你说这把压什么？”

　　我哪懂这些，丢了一记白眼给她，“我咋知道。”

　　唐小糖在我这碰了一鼻子灰，她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尖，看看赌桌上的银子，让人瞠目结舌地把整袋钱币全部扔到寥寥只有几个铜钱押注的“小”字上，“本少侠全部买‘小’了，庄家快开吧。”

　　我吓了一跳，赶紧扑上桌子去捞钱袋，“你疯了吗，那可是我全部的钱啊，你都压了，要是开‘大’可全没了。你不会玩也先看看别人啊，他们都压‘大’，说明大的机会大啊！”

　　“哎，这位客官，赌坊的规矩压了钱可是不能再收回的。”那个鼻尖有着一团祛斑的庄家按住我捞回钱袋的手，笑眯眯地说着。我没法，珊珊收回了手，笃定这家赌坊定是把唐小糖当成了冤大头，这一把开“大”是无疑，要不然他们也不会一直在那使眼色。

　　“喂，我说，你之前不会都这样赌吧？”

　　唐小糖插腰大笑，“本少侠豪爽惯了。就喜欢这样一局定生死。所以啊…”她定眼看着我，“你要好好地向老天爷祈求，要是我这把输掉了，我只能把你卖给刚才屋子外的那个糟汉子了。”

　　我急切嚷道：“刚才那个大哥说了，不要我了，而且我肚子里有你的孩子。呸呸，不是，我是说我爹说了，十赌九输，这赌博的事情怎么能求老天。不是我说你，你之前会输得那么惨就是因为你这样豪赌，万一你这回手气又背，不是，哎呀…”

　　唐小糖怒不可止地握拳重重敲打了一下我的脑袋，“乌鸦嘴，本少侠这把准赢。不许你再把本少侠唱衰。”她眼神一转，语气柔和，继续说道：“表妹，你刚才演得还满投入的吗？本少侠和你说，那边那个高个子是镇上的大夫，你这肚子里装了什么，他一摸就知道了，要不要找他过来给你瞅瞅。”

　　我从她狠厉的眼神中知道她这个人说到做到，于是赶忙抱拳闭眼暗暗祈祷了起来。没想到，老天爷听到我内心深处虔诚的祈祷，唐小糖的那一把真开了“小”，她心情大好地把赌资收了回来，搂着同样激动的我道：“走，表妹，本少侠请你喝酒去。”

　　“站住！”背后庄家出言喝住我们，“你竟敢在我眼皮底下出老千！不想活！”他眼神一瞥，看场的汉子将我们团团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