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草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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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课铃响了足足三分钟，班里的顺风耳聂风一路小跑，心急火燎地翻窗进教室，咋咋呼呼喊：“赵天王来了。”

　　化学老师赵家营在黄山高中任教几十年，由于每日爱单手托作业本进班级，送了个外号——托塔赵天王。

　　他瞥了一眼班里的学生，轻咳一声，说：“化学突击考试，都是你们初中学过的知识，这次考第一名的同学就当化学课代表。”
　　闻言，全班怨声载道。

　　学霸想着怎么认真看题，借助这次考试脱颖而出，让新老师对自己刮目相看；而学渣想着这次怎么作弊，蒙混过关，眼珠子不住往言红豆那小组瞟。

　　不得不说，靠窗那小组真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第一名北殷，第二名言红豆，还有全段前十的宋行之，全部都在那旮旯里。考试面前，所有战役销声匿迹，同学情毕露无疑，关系融洽。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每颗心都有自己的故事。

　　秋天犯困，赵天王白瓷杯里的浓茶饮尽，打起了瞌睡。
　　言红豆孜孜不倦写考题，大多数都是选择题，陷阱题居多，稍不留神就会被骗。

　　她的位置偏后头，吊扇扇不到风，没一会儿便大汗淋漓，小脸泛起可疑的高原红，逐渐通红。

　　这时，不远处骨碌碌转来一个纸团，它专辟蹊跷，一道小路滚过来，愣是没被老师发现。

　　言红豆循着方向往回看，是刘禅挤眉弄眼，要她帮忙做小抄。他又是作拜菩萨的手势，又是作抹脖子的姿势，逼她在纸上写东西。
　　言红豆没别的优点，就是不恃强凌弱。她索性没理，自顾自做题。

　　刘禅见她不识好歹，还摆出给脸不要脸的谱子，顿时气了。他低声，威胁言红豆：“你不给我抄，小心我放学堵你！”
　　言红豆听到了，说不怕也是假的。毕竟刘禅是力气大的男生，比她足足高一个头，都说胸大无脑，这话用在刘禅身上也适用。光有力气，不长脑子，论体力，她比不上他。
　　她不想妥协，再次装傻。

　　正纠结，前面的北殷突然转过身来。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纸团，抬脚，直勾勾踢了回去，那白团子在半空中翻了个身子，快狠准落到刘禅的试卷上。

　　言红豆：“……”
　　刘禅：“……”

　　北殷哑然，用口型出声，以冷硬口吻：在我地盘上搞花样，会死人的。
　　大秋天也让人燥热到出汗，刘禅抬手，抹了一把脸，低下头去。

　　言红豆再次看呆了，一出神，便对上了北殷的眼睛。黑眸似深潭，一眼不及底。明明是少年人的眉眼，却阴柔偏女相，唇峰凛冽，削弱了那点柔美的气质，反倒英气十足。

　　他为什么三番两次帮她解围？是怜悯心作祟吗？
　　好奇的同时，言红豆又有些不甘心。她自尊心极强，不需要任何人可怜。

　　这一天过得安稳，没一会儿便到了下课时间。
　　课间，白野托付家里的店员送个手机过来，不算贵的款式，二手智能机，也要八百一千的。

　　太贵重了，言红豆不敢收。
　　哪知白野求爷爷告奶奶地喊：“言大小姐，你就收了这一次吧？算我卖北殷一个人情，可不敢和你作对。”

　　言红豆抬起双手，露出清清白白的手掌，作投降状，说：“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要这些东西。我手里的手机用得挺好，暂时也没有换的想法。”

　　“那就当我借你吧，寒假再还我。平时作业还有一些小组通知都发□□群里，你这样拒绝，以后联系不到你，又是我的事，你就行行好，让我省个心吧。”

　　言红豆没办法，只能老老实实接下来。
　　她握着那只触屏智能机，犹如手捧烫手山芋，两手相互颠，均匀热量，一刻都不得闲。
　　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再矫情就过了。

　　她欠了北殷的人情，总要还回去。
　　言红豆换了卡，从包里拿出几十块钱，去营业厅开了网络服务。

　　她创建一个□□，把网名改成了：入骨相思。
　　有点早熟的文艺名字，正好隐喻她的名。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言红豆根据白野给她抄下的群号，逐个输入进去。很快便有管理员通过审核，还拉她进了黄山高中的群。

　　群里有整个学校的学生，很是热闹。一见有新人来，便使坏起哄：“[乖巧表情]学妹，报三围，爆照。”
　　“对对，报三围。”

　　“……”
　　言红豆愣了一秒，逐个字母按下去。她打字很慢，等了很久才发出一句话：“我不知道自己的三围，什么时候量了再告诉你们。”

　　很老实古板的回答，连个滑稽表情都不加。她好像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一点网络社交礼仪都不懂。

　　群顿时冷场了，还有人讥讽地说了一句：“学妹，好巧，你也在网上冲浪啊？”
　　言红豆懂察言观色，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格格不入。

　　于是关掉了群，也打算关闭网络。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加她的好友，网名是：北方。

　　言红豆同意了，对方很快发了一句话给她：“我是北殷。”
　　她老老实实回答：“北殷同学。”

　　这句话是用嘴说的，对象是空气。她喊出声了，才意识到不对劲，很快又投入手机里，逐字逐句给他回复：“好的。”
　　她刚发完，又想起了什么。北殷帮了她很多，应该感谢他，或许能约出来，请他喝一杯奶茶。

　　言红豆低头，凑到手机屏幕上。
　　然而，北方的头像已经灰了，代表下线。

　　她有点失望，给他留言：“北殷同学，如果你有空，可以请你喝一杯奶茶吗？”
　　或许北殷明天就能看到，到时候再请他。

　　这样想着，言红豆打算关闭网络。
　　哪知，她手指悬空，刚想按下关闭键，□□就响动了。

　　北殷回复：“可以，就学校门口那一家，五分钟后到。”

　　他不是下线了吗？怎么又看到了？
　　等言红豆再注视他头像的时候，发现他一直呈在线状态。
　　两个人约在了奶茶店见面，言红豆给他点了一杯红豆奶绿，自己则是原味奶茶。

　　许是没有聊天经验，她哑口无言，憋了好久，才想到一个话题：“刚才我看你下线了，以为你没在。”

　　北殷抿了抿唇，极其不自然地说：“哦，给你设了隐身对其可见，所以你可以看到我在线。”

　　“也就是说，平时你一直都是隐身状态？”
　　“嗯。”
　　她突然很好奇，问：“为什么？”
　　“不想让人打扰。”

　　“那……我就可以打扰吗？”言红豆理科强悍，凡事追求逻辑性。这样一句话，当时不经过大脑便脱口而出。一说就后悔了，她是有多无聊，才会问这种话，好像在刻意接近北殷一样。

　　北殷难得感到热，白皙的脖颈一缕红，僵硬地说：“你不是有事找我吗？顺手回了一句，就这样。”
　　他四两拨千斤，随意翻了过去。

　　两个人又没话讲了，兀自喝着奶茶，有点尴尬。
　　就在这时，北殷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从口袋中摸出来，顺势点开消息——是班级群发来一张照片，图为言红豆头发凌乱的睡相，可以看出是偷拍，带了恶意，想让大家看尽她的丑态。

　　言红豆脸颊爆红，她觉得羞耻，怒不可遏。不消说，这事肯定是言珊做的，早上她来过房间，还落下了校牌，这是她的报复行径，幼稚到可笑，又卑鄙得要命。

　　北殷本想关闭群消息，一回头，瞥见言红豆咬住下唇的隐忍样子。她的眼眶有点红，像只倔强的小兔子。

　　他莫名其妙升起了一股保护欲，鬼使神差敲下一行字，说：“给你一秒钟，撤回。”

　　言珊没料到言红豆还有北殷相助，她不甘心地按下撤回键，没多少人看到。

　　而就在她撤回的空档，北殷中邪似的，将那张照片保存到手机里，没让言红豆看见。

　　留着只是为了笑话这个乡下人，仅此而已。

　　北殷想着，垂下细长黑浓的眼睫。他咬住红豆奶绿的细管，将那甜津津的奶绿，一点点抿入口里，渗入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