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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美人如画(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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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寒风凛冽,即便是隔着门与纱帘也听得清瑟瑟呼啸声。墨阙寒似乎是在思索什么,手掌内的核桃石重新转起来。
华袖站得久了忍不住动了动,虽说她是个华府内没甚存在感的庶女,但她可从来不委屈自己,再加上膝盖在几年前曾经受过寒,片刻后就更站不住了。
“坐罢,重穆。”墨阙寒眼神都未曾看过来,直接命重穆给她上座看茶。
手心里捧着茶暖和了许多,华袖打开茶盖看了看,碧绿色的茶水飘散着浓浓雾气,好浓的茶,还是用来暖手吧。
“在霖城,茶商很少,茶亦如是。”墨阙寒淡声道。
他明明语气没什么变化,华袖却还是听出了他的意思,乖乖地撇开茶沫抿了一口,立刻被苦的皱了眉。
墨阙寒啥好抬眼看她,她唇色偏深,就算不用口脂也显得红润艳丽,似乎被苦的难受得紧,忍不住龇牙露出小巧的贝齿,不是闺秀该有的动作,她做出来却显得分外自然,至于脸上的暗黄肤色,墨阙寒垂下眼帘,轻嘲。女子坐得离他有些近,能闻到她身上的香,淡淡的甜腻却令人舒缓心神。
他突然站起来,打开座椅后的窗户,屋内金丝麒麟香炉里原本燃着的清淡的松枝香味道更淡了。
“王爷?”大冷天的开窗户?华袖紧了紧衣襟,有些好奇。
“无事,有一件事情要交由你做,晚间本王会让重仰告知与你,先退下吧。”
如果说刚开始让她喝茶的墨阙寒让她觉得还有些亲近感,现在的墨阙寒冷淡的模样又变回原本高高在上的王爷风范。
在墨阙寒这样的人身上找亲近感,她是疯了么?华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跨出门时,不经意地看了一下,发现今天那个叫重仰的侍卫并不在。
墨阙寒也看见了她出门前的动作,探究的心思转了一瞬,不了了之。
回到小院的华袖身心俱疲,回到内室扑在床上,深深吸了口自己调制的月沉香,才觉安心。花绾帮她她换好衣服盖上簇花锦被,一个转身合箱笼的功夫,华袖已然入睡。
花绾给她掖了掖被角,似乎惊动了她,柳眉紧皱,浓密的睫毛动了动,粉唇嘟起,模模糊糊说了个“苦”字。
花绾很是疑惑,她太了解自家姑娘怕苦的性子,也没给她吃过什么苦的啊。
傍晚时刻,风起云涌,橙色的霞光煞是好看。华袖靠着门堂坐在杌子上,隔着珠链比划它的颜色,宽大的袖子被用丝带挽紧,如霜雪般的手腕无一首饰,她凝神在面前丹青上许久,才下定决心一般,用指尖轻捻朱砂与其他颜色混合,她不爱用画笔调色,更喜欢手指与颜料接触的感觉,因而她更擅长的是鲜少示于人面前的指画。
“姑娘,您不冷吗?”原本在偏方和轻屏一起绣花样的轻竹走到她身后,轻声问她。
华袖摇摇头,又点点头,正当轻屏满头雾水时,她忽地站起来。
“好冷,冻死了,快快把手炉给我。”抱紧轻竹递过来的掐丝珐琅手炉,暖暖的让她长舒了一口气。
缓过劲后,华袖方对轻屏道:“以后我描丹青,还是不要跟我说话的好。”
轻竹愣了愣,反应过来浅笑着应了声“好”。
晚膳时间,花绾才匆匆忙忙从外面回来,刚进小院就冲到夹着羊肉犯愁的华袖面前,速度之快,成功地让华袖扔掉了羊肉。
“姑娘,冬天吃羊肉对身体好。”花绾见状,立刻放下手中的信封,转而苦口婆心劝她吃肉。
华袖扶额,“先不说羊肉,你这般匆匆忙忙的是怎么了?”
花绾这才想起“正事”,她扬了扬手中的信,“也没什么,只收到了茳庐郡家里寄给我的家书,放在了原先的住处我去拿了来,有些激动罢了。”在王府,外人知晓的她是个江城来寻亲的女子傅云萼,她要寻亲的人恰是墨阙寒底下派遣别处的兵士,她又有所技艺,就被留了下来,这理由虽然对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说仍不太合理,但也好过没名没分地住在这里,那封所谓的“家书”则是从都城而来。
华袖本就不好的胃口更不想吃了,一桌四菜一汤,她不过动了两盘菜一碗汤,余下的便让花绾和轻竹、轻屏一道用了。
回到内室,抽出信封里的信,她忍不住抽搐眼角,让她尽快得到墨阙寒的宠爱,后采买奴仆,内有暗卫,这……点子不会是朝堂上那位出的吧。
时下南景国历经四朝两百多年,国泰民安,只边境来自哒剌人和狄人的骚扰不断,和亲有过,战争有过,从未停歇,但南景将帅之才不少,方保得了百年平安。要华袖自己心里想,与墨阙寒同父异母的今上就是太闲了,她在这边境王府许久,从未看过任何僭越之物,天高皇帝远,墨阙寒却不曾拥兵自重,浩荡王权,要么就是他心思太重隐藏极深,要么就是他不曾想过那个位置。
月色被浓云遮住,只展露一角似乎在提醒世人它的存在,华袖曾听娘说过这种天气,往往预示着第二天会有大风。
方才,重仰过来转告了墨阙寒的意思,也拿走了她手中的信件。她看见,重仰的右臂似乎不太灵活。
“花绾,记得我有一条晴姨娘给我绣的百花蝶纹连襟裙,帮我找出来。”她对着挂在床边的玉钩发呆了许久,突然想到一条从未穿过的衣裙。
“姑娘,我记得您觉得那条太艳丽了,又绣法稀奇一直都不愿穿,怎么今天想起来它了?”
“自有用处,快帮我找出来,我明天就穿那件了。”华袖神神秘秘一笑,笑容还未完全绽放,又垮了下来,唉,三个月听人指使的日子,怎么过……
第二日未时,精心装扮过的华袖领着花绾出现在霖城最大生意最好的瑞和茶楼。刚进入,勤快的小二就迎上来,问是雅间还是大堂,华袖报了房间名号,后,小二诚惶诚恐地去跟柜台后的掌柜的说了,随即她们主仆二人就被掌柜的恭恭敬敬地请到了楼上。
端茶的小二见了,问那个开始迎上去的小二:“什么人物?竟然让掌柜的亲自迎?”
“这位姑娘可是包了整个三楼,谁不知道三楼景色最好,能看见城边的玉带河,又都是雅座,价钱可贵着呢,可那姑娘愣生生包了两个时辰,再看她的衣着打扮,那精致的,可不是大人物?估计不仅仅是富贵家的姑娘。”
端茶小二连点头,“那可真是不得了,可惜看不见她的模样。”
“这身份应该更了不得了。”
楼下知晓内情的小二正津津有味的讨论着“富贵家的姑娘”,楼上掌柜的一离开去端茶,华袖脸色立即不好了。
“这般大张旗鼓,等会儿那位过来一定会觉得我是个有背景的人,而这霖城除了墨阙寒,还有谁呢?只有她家夫君了呗!这也不用用心思请她同座喝茶,整个三楼都是我包下的的了。”
这种财大气粗的感觉,不用说,可真好!
“对了姑娘,那个轻竹瞧着竟像是真心实意对姑娘好呢。”花绾整理华袖的斗篷时想起轻竹来,这斗篷还是轻竹挑了件厚的挡风的。
“看着像不想在王府待着的,我倒不知,他平日里是怎么管教奴仆,让整个府里死气沉沉的。”这个他自然就是墨阙寒了。
主仆两人随意聊着,直到华袖在偏窗处看到楼下停了辆青檀木马车,从上面走下来一个小丫鬟后,另一个身姿窈窕的妇人被扶了下来。
“花绾,准备好,我们等的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