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思皇后》桃子玉

11、画眉

　　虽是顾琬一开始说过，三日一会，但腊八一日，顾琬大赏后宫众人，加之时节之喜，是以，腊月初九之日，后宫众人自当去坤宁宫拜见。

　　天未平明，坤宁宫内室，顾琬已然醒来，她眯了眯尚还有点酸涩的眼，偏头，盯着透出微光的窗，在心里暗自推算着时辰。微光已可使灯盏轮廓微现，冬日天本就亮的晚，现下既已有这般光亮，想来时间已然不早，说不定已是卯正之时。顾琬暗自思索，身侧，呼吸声却是平稳如故。顾琬听着方天睿平稳的呼吸声，心里头惊讶，这方天睿……竟能在别处睡得这么熟！
　　想了想时间，她想了许久，还是试着推了推方天睿，想要把他推醒。现下不定已是卯正时刻，再过不多时，便是用早膳的时间了，冬日天气冷，饭食易凉，若不及时用，又多浪费人物，还是叫醒好了。

　　方天睿却并不受顾琬一点影响，他甚至连身都不翻，依然睡得沉稳。

　　顾琬在心里头吐槽了几句，还是继续推着，小声在他耳边喊着，“皇上，该起了，快到早膳时候了。”

　　似乎这对方天睿有些作用，这话音一落，这里方天睿就“唔”了一声，很有些将醒的意味，顾琬心里头欢喜，打算再接再厉，伏在他耳边，想要继续叫他，可是，方天睿此时却一个转身，把她搂在了怀里，嘟囔着“别闹，阿沐……”

　　阿沐……顾琬听见这个名字，有瞬间的怔愣，据她调查所知，这满后宮的妃子，并没有谁的名字里头有个沐字，莫非，是皇帝求而不得，不得已只能藏于心间之人？只是，会是谁呢？顾琬在脑海中盘京中所知的大家之女，突然，她心头一震，废太子方天远的元妃便是小字沐晴的，难道，废太子之死，也是方天睿的筹划？

　　那拥着顾琬的人却不晓得顾琬心里头转过的这许多心思，他把下巴抵在她肩上，在她万不可能看见的地方，露出了微笑。

　　“皇上，皇后，已是用膳时间，还请让奴婢等来为您们洗漱。”门外，一众宫女侍立在侧，一个看起来老成稳重一些的宫女敲敲门，细声请道。

　　顾琬想着，方天睿一时半会儿可能也还不肯起，这让她们见到他们皇帝陛下这般模样，只怕会惹出一股子妖风，她想了想，权衡了一下，抬头，对着门外的宫女，喊“尔等将衣物摆在外间即可，等会儿本宫自会帮皇上整理。”

　　方才讲话请求入内伺候盥洗之事的宫女柔声应道“是，皇后娘娘。”于是，轻声吩咐手底下的宫女，“仔细着，别生出一点声音。”
　　那些小宫女自然恭敬甚至带着敬畏地回，“是，慕姑姑。”

　　待众人将衣物在外间摆放好，顾琬伏在方天睿耳边，准备又开始叫他起床的时候，蓦然发现，方天睿已睁着笑眸，看着自己了。顾琬蓦然看到他睁了眼，实实在在的被吓了一大跳，她拍着胸口，许久，才开口“你怎么醒了都一声不吭啊？”言语间净是埋怨。

　　方天睿听她这抱怨之语，只觉可爱。她入宫即为皇后，向来是端着一副沉稳端庄的模样，这样的发怒埋怨倒是少见，再加上，她初醒未梳妆，更添了一份慵懒，跟平日里那个成熟稳重的皇后很是不同。方天睿觉得顾琬这般情形，值得珍惜，决定再看一会儿。

　　顾琬被他看得面红，最后，过了好久，才把他从床上拽出来，为他洗漱更衣。顾琬为方天睿挽好发，取出金冠，边簪边打趣，“皇上，您今日起得如此晚，倒不怕那些大臣等久了？”

　　方天睿看着铜镜里头，她素手挽发上簪的样子，心里头有些异样的情绪，顾琬问的什么，他压根就没听见几个字，只隐约晓得她问的是大臣，于是，很是轻松欢快地回答“今日满朝休假，且突发事件有专职机构处理，不会有事非得朕来处理。”

　　于是，顾琬不再言，只认真地为他梳洗，然后，自己梳洗，待到贴好花黄，欲描眉之时，方天睿却一下抢过螺子黛，讲:“让朕来。”
　　虽不知方天睿何意，但顾琬还是很有些高兴，她小声试探着说，“我尚年幼之时，听母亲讲过画眉之乐，倒是没想到，我有一日，能有夫君描眉。”

　　方天睿仔细地找着顾琬以前的画眉之迹，想要能够画出好看的眉来，听到顾琬的话，想也不想，直接就说“你若喜欢，朕日后常为你描就是了。”

　　听到方天睿的话，顾琬于是轻笑着应道“那臣妾先谢过圣恩了。”
　　方天睿执笔的手一顿，蹙眉正色道，“朕比较喜欢你说‘我’，而非‘臣妾’。”过了会儿，才又继续，“你是朕的妻，若你都是‘臣妾’，那朕就真的是‘寡人了‘……”

　　“是，我以后不再称……”意识到要讲的话，顾琬立马住了嘴，认真看着铜镜里头的眉。

　　方天睿描了许久，才终于描好顾琬一双秀眉，长舒了一口气，将螺子黛放回妆箧，邀功似的，“顾琬，你看，我画的可还好？”

　　顾琬仔细看着，虽然比之女子，确实不算好，但，身为男子，确实已然不错，于是，微笑点头。起身携手，走到外间，为他系好锦鼠皮洋缎狐毛斗篷，又为自己也系好一件相似的以后，才自推门而出。

　　屋外，积雪已有尺深，而天上，还在纷纷扬扬地飘着雪花，顾琬刚推开门，就觉得面上寒冷，忙用手热了热脸，方天睿见状，自把顾琬拢进怀里，带着她去吃早膳。
　　而坤宁宫一宫奴才婢子，见到帝后此番模样，都识趣地绕着行走，不愿打扰。但虽他们不愿打扰，并不代表他们就能不打扰，顾琬和方天睿用着早膳之时，顾琬从镇南王府中的家生子中选出来的苏苑疾步前来，对着顾琬二人，行了大礼，而后禀告“各宫娘娘前来谢恩，卿云已在大殿周旋，娘娘，您看……”

　　顾琬于是急忙咽下口中粥，对着方天睿，“那皇上好生用膳，我先行告退了。”

　　“嗯，好，你先去。”方天睿倒是不急不慢的，回了她。

　　顾琬于是带着苏苑往大殿而去。
　　大殿里头，已很是热闹。

　　身怀有孕的温昭仪坐在右首，看着左首神色不佳的魏挽洛，嘲讽道，“妹妹我听说，有些孩子在肚子里会让娘变丑，姐姐莫不是也喜有龙子了？”

　　而在座的许多人也都晓得了魏挽洛昨夜痴等皇上的事，听到温昭仪如此嘲讽，都忍不住笑了。

　　素心急忙开口，欲为自家小姐辩解，可是，魏挽洛却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别说话。然后，启唇“我倒是听说，儿丑母，妹妹怀着龙胎，而容貌昳丽，想必，所怀是个贴心的小公主。”

　　温昭仪听了，倒一点也不生气，笑着“妹妹打小就想有个妹妹，奈何母亲姨娘都不能如我愿，现下，倒是愿承姐姐吉言。”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起来，一时间，倒是谁都没曾占到便宜，只是急了在这里招待的卿云。待顾琬带着苏苑来时，卿云只觉，肩上心上，都松了一大半。

　　“皇后娘娘吉祥。”诸妃见到顾琬到来，都歇下了方才的心思，对着顾琬，行礼。

　　顾琬径直走向大殿正中的凤椅，然后，免了众人的礼，未待他们开口，就道，“诸位若是为昨日节赏之事谢恩而来，那可就不必了，年节封赏，是律例里头明确规定了的，不论是谁当这个皇后都会如此做。”

　　而此时，一向寡言的舒妃却开口，她出列，福了一礼，而后道，“虽是六宫律例，然以往众人皆谢，吾等岂有不谢之礼，且皇后御宫宽和，吾等更当谢恩以表内心之喜。”

　　顾琬听了，觉得她说的也不错，刚想要讲一些夸赞之语，却被人抢了先，“舒果然不负‘舒’之一字，讲话就是让人听了舒心。”竟是方天睿入了殿，于是，除了他特许不用跪拜的温昭仪，其余众人，皆伏首而拜，方天睿却只走上前，扶起顾琬，然后，才笑着，“各位爱妃，都平身吧。”

　　众人于是皆起，因着皇帝的在场，众人都不好说些什么，一时间，倒是冷了场。

　　顾琬见此情状，一时也觉得尴尬，沉默了会儿，隐约见外头雪已停，对方天睿讲，“都说‘瑞雪兆丰年’，今年雪下得大，丰年之事后说，这景色倒是美的，今日也难得皇上得闲，不如，我们一同去湖星阁看雪？”

　　方天睿想想，这时节，去湖星阁是最好的，于是，点头答应了，方天睿都同意了，众妃怎会有不同意的，于是，众人移步湖星阁，吟诗作对，踏雪寻梅。

　　都说，过了腊八就是年，这句话是确实不错，腊八熬粥，腊九赏雪寻梅，才过了不多久，便到了大年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