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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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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窗口的人从一个变成两个,孤单也从一份变成两份。他向她靠近了一小步,两份孤单,烟消云散。
“今天是我生日。”唐峻淡淡的说,已经三十多岁了,生日对于他再无惊喜,不是岁月带走了他的期待,而是带走了给他期待的人。
“今天?”肖薇的眼中流露出光彩:“是中秋节?”
“阳历是今天。”唐峻仍是淡淡的。
肖薇似是踌躇了一下,便带着兴奋对他说:“你等着!”转身而去。
唐峻看着她在自己的办公桌前一顿翻找,又从上午他带来的月饼中取出了一块,兴冲冲的来到他面前,他看到她的手里竟拿着几根纤细的生日蜡烛。
“有打火机吗?”肖薇问他。
他摇摇头。
她想了想,把手里的东西塞到唐峻手里,再次转身离开,这次她出了门,又留下一句“你等着”。
唐峻听到对面有开门的声音,很快门又关上,肖薇走了进来,来到他身边。
她拿过他手里的月饼,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他讲:“还好是法式月饼,凑合一下可以当成蛋糕吧。”她把“蛋糕”从包装袋里取出,挑选了一根天蓝色的蜡烛,插在“蛋糕”中央。
“我要点蜡烛啦?”肖薇看向身边安静的唐峻:“想好愿望没有?”
他微笑,愿望早已在他心中,期待生根发芽。但他并不急切,而是走去门口,将灯熄灭。没有了灯光的抵抗,月光肆无忌惮的洒进屋内,纵情的包裹着他和她,在这琥珀色的时空里。
唐峻闭着双眼,在肖薇点燃的烛光里,虔诚的许下与她有关的愿望。他睁开眼睛,伴着她轻声哼唱的生日歌,微微笑着。一曲歌毕,他们一起吹灭摇摇欲坠的蜡烛,重新将这时空还给月色。
谁都没有想去开灯的打算。
借着月光,她落在他眼中,圆润而苍白;他落在她眼中,挺拔却惆怅。
两人同时将手伸向那块冒名的“蛋糕”,她先触到了“蛋糕”,他先触到了她的手。然后是两人的笑声,亦没有将手收回的打算。
最后,他们一起拨开了“蛋糕”外包裹的那层锡纸,拔掉蜡烛的残梗,唐峻掰了一小块“蛋糕”,塞进肖薇嘴里。
“好吃吗?”他问。
“嗯!”她点头。
唐峻重新掰了一小块放进自己嘴里,是他最喜欢的那款味道。
吃完“蛋糕”,肖薇问他:“你不喜欢吃这个吗,怎么分给了我大半?”
“这是我最喜欢的口味,所以想跟你分享。”
“这也是我最喜欢的!”肖薇好似恍然大悟:“我去看看还有没有这个口味的。”说着就要去开灯。
唐峻拉住她,同时站起来,遮住了她眼前的月光,月光为他勾勒了一层淡黄色的光晕,就像他们一同品酒的那个晚上。
“我们出去走走吧!”不等肖薇回应,唐峻便拉着她往外走去。楼道里的光给了他们更多的光明,但他仍旧拉着她的手,而她也任凭他拉着。
作为一所以化学见长的高校,拥有一栋高耸的化学楼看似是理所当然的。肖薇的学校就拥有这样一栋楼,也就是唐峻办公所在的大楼,算得上是他们学校的标志性建筑。其实原本他们学校的建筑都很破旧,九十年代末翻新了校舍,就将几个大专业的实验楼、办公楼综合在了一起。那栋大楼有一个听上去很霸气的名字,叫做“博学大厦”,但是因为它是在化学楼的旧址上翻盖的,所以大家都习惯称之化学楼。
唐峻牵着肖薇漫步在校园中,默契的沉默不语,似是漫不经心,但一直向着化学楼的方向,直到走进楼门,肖薇终于打破了沉默:“我们要去哪?”
“怕高吗?”
“不怕!”
他带她进了电梯,按了13层的按钮,但她知道那并不是他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我们要去顶层?”
“可以吗?”
“当然!”
肖薇知道最上层的14层是保密项目的实验室,所以对于大部分人来说,13层已是这栋楼的最高层了。
很快,电梯门重新打开,他带她走出电梯。楼道里安静极了,所有的实验室门都关闭着,从密闭的防盗门透不出一丝光亮,谁也不知道那些屋子里有没有人。虽然楼道里的灯亮着,但这里对于肖薇来说几乎是完全陌生的,安静的环境让她有一丝惧怕。唐峻从她的手轻微的抖动感知到她的紧张,他微微握紧她的手,对她说:“别怕,这是我的地盘儿!”
一句玩笑搅动了凝重的空气,也赶走了她的迟疑,她跟随着他的脚步,轻快的向前走去。
让肖薇没有想到的是,这栋楼的侧面竟有一条楼梯,只从13层开始,一直向上,没有去到14层的入口,却去了楼顶,更不可思议的是,唐峻竟轻而易举的打开了通向楼顶的那扇门。
肖薇看了看荡在门把手上的铁将军,又看看唐峻,满心的疑问不知如何开口。
唐峻倒是有一些小小的得意,一边牵着肖薇往前走,一边说:“这是个秘密,不许告诉别人。”然后他回身,双手轻轻搭在肖薇肩头:“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嗯!”她郑重点头,像是给予他承诺,又像是接受了他的承诺。
北京城在他们眼底流光溢彩,月亮星辰在他们头顶平静安宁。天台边的围栏守护着两个探秘的人,他守护着她,她守护着他们共同的秘密。
他想问她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站在高处,但他没有问。他告诉她,他喜欢站在高处是因为这样会离天上的人近一些,他的外婆在天上。
她告诉他,她也喜欢站在高处,因为天上有她的爸爸妈妈。
他望着她,一脸的忧伤,倒是她,似乎仍是云淡风轻。
事实上,肖薇极少坦露自己的身世,不知是不是这月光,竟让她迷醉了。
“只是站的再高,我也看不见他们的模样,太久远了,久远到,有时我竟不知自己从何而来……”
唐峻将肖薇揽入怀中,她轻轻靠在他的肩头。有那么一瞬间,肖薇恍惚觉得抱着她的是父亲。
她迅速推开唐峻,站到离他远一些的地方,心止不住的狂跳。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她仍在母腹中时,父亲便患病而终,她的母亲也在生下她后不久便积郁身亡。多年来,她虽由姨夫姨母带大,但她从未将父母的幻象赋予任何人身上。在她一贯的认知中,父母是最为亲近情感的载体,而唐峻,一个重识不久的师长,何来的亲近。
他只当自己唐突了,本是想抚慰肖薇不小心被提及的伤心过往,不想她的内心竟起了那么多的波澜。她当然未向他诉说自己的迷惑,只是她的眼神出卖了她,唐峻竟好似读懂了一切。
“谢谢你今晚给我过生日,是一个我想要的那样的生日。”他试着向她走近了一些:“就像我最亲的人给予我的那样……”
“最亲的人……”她重复着他的话,她看清楚了他的面容,年轻而俊朗。
唐峻在黑暗中惊醒,怕是吹了冷风的缘故,头有些痛。他依稀记得天蓝色蜡烛顶着的光晕在她的歌声里跳动,似乎还有天台上的亲近与陪伴,然后他送她回去,她好像仍旧让他到家之后报平安。
他急切的在黑暗中搜寻着自己的手机,直到确实看到了发件箱箱中的:“我回来了,早点休息,晚安”,以及收件箱中的:“晚安”,才确定,那恍惚的一切并不是一场梦。
“叮……”新邮件的提示音在安静的黑夜显得那么刺耳。唐峻顺手打开邮件,是一封来自江成琳的贺卡,“happy birthday”的歌声在暗夜里飘荡,他听得出那是她的声音。
他的头更痛了一些,睡意全无。他想起了十年前,在自己的生日宴会上,成年后的他与江成琳第一次见面,她似乎看出自己的落寞,便带着他在宴会上“上蹿下跳”。其实无非是带他优雅得体的见各种长辈和朋友,邀请他加入他并不擅长但简单的舞蹈……俨然她才是宴会的主人。
那次,他被她搅得心烦意乱,一如当下,她再次搅动了他平静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