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续》在森林

7、延续7

　　翻看完最后一张画，他摘下眼镜，闭上眼睛，用力捏眉心。
　　“张导，你这是什么意思嘛，两个孩子都等着你说话呢，来，喝口好茶说叨说叨。”曹正德总是劝人喝茶。
　　李木子和左妍感激地看着曹正德。
　　张导接过曹正德递来的茶，一口闷下，“左妍，你知道我为什么布置功课让你画画、弹琴、读书吗？”
　　“体验角色生活。”左妍不高不低地应答。
　　“‘那你画这么多张画干吗？哪怕这些天你只画了一张画，只要你用心体验到角色做这件事的心境，那就够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张导瞥一眼桌上笔触杂乱的画，再次摇头。
　　“妍妍有失眠抑郁症嘛，消沉浮躁难免的，你就多理解理解嘛。”曹正德打着哈哈。
　　“那我不理解你为什么要拍这部电影？我们决定让你演这个角色，不是因为木子的引荐，而是因为你各方面符合角色。电影拍摄是一个花费众人心力的事情，如果你还没调整好自己的状态，我们彼此都可以再考虑下。”
　　“张导，妍是……”李木子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个答应帮左妍保守她是这部电影投资人的秘密。
　　“是我做的不对，我会改的。”声音不大，但坚定有力。
　　是的，你可以为了认识天然才拍这部电影，但你别忘了，你做的拍电影这件事情，拍摄制作要是要花费很多人的心力，电影播放观众也是要花时间和金钱的。在完成你私心的同时，体验角色，练习台词，学习专业知识，也同样是需要你认真踏实地对待的事情。
　　承认错误有时候可能不需要说太多，诚恳的态度说明了一切。张导脸上的怒气消了很多，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又看了看旁边案几上的古琴，说：“天然他们还有一会儿才到，你弹首曲子我听听，看你功课做的怎么样。”
　　左妍听到这句话产生的第一感觉是抗拒，一向都是她指挥别人做事情，但现在却是被人指挥。但一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不过是演戏的小白，需要接受专业人士的指导，强压下去心中的怨气，并告诫自己接下来都要适应这样一种身份转换。
　　不知不觉间，已坐到了琴前，深呼吸，绝不可以再让张导说自己浮躁了，排空杂念，注意力只在弦上、指尖。
　　纤指轻拨，悠悠声起，右手五指灵巧变幻，在琴头跳跃，三指并发，上拨下滑。左手在琴尾时快时慢，远远近近的滑动，无名指轻点，低低絮语轻轻弹跳。眉目随抚在琴上的两手移来转去，身子随琴音起伏微倾慢仰。梅花在这似动亦静，轻挑慢捻间绽放又凋零，梅花欲露还藏的娇羞，满树飘白的傲然，落英缤纷的静默，从耳朵传来，跃然眼前。
　　真的用心体验角色所做的事情，是能够穿越时空感受到角色当时的情境的，古琴这种轻悠到只够自己弹给自己听的声音，是弹奏者独处时既寂然又丰富的声音。
　　“天然，老王，你们什么时候到的？”
　　李木子这惊诧的声音，将左妍刚刚酝酿起来的安静吓得荡然无存，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不好意思，我们听着琴音就进来了。看这姑娘弹得很认真、很好听，我们也不好意思打断。”老王和天然一起从门口走进来，张导，曹正德站起身来，李木子已蹦跶到只有三步之远的客人身边，只有左妍仍旧不知所措地坐在琴前。
　　“这位是我们电影的导演张前军，这位是曹正德曹叔，一来饰演剧中女主的爸爸，二来经常给我们提供好茶，好吃的。我叫李木子，是这部电影的副导演兼女二号，还有……”李木子迫不及待地介绍着，突然发现左妍人竟还在原来的位置，“妍，你坐那儿干吗？过来打招呼啊。”
　　好歹你也是见过大场面、大人物的，怎么这点淡定都没有了。左妍缓慢起身移步时，天然和老王张导、曹正德、李木子一一鞠躬伸手问好。
　　“你好，我是天然。”在你微笑着对左妍说这句话之前，她已经看过你跳的舞，听过你唱的歌，知道你那么多事情，但她心里还是紧张不安的，尽管她坦然迎着你的目光，同样微笑地说：“你好，我是左妍。”
　　“你不是学金融管理的吗？怎么还会画画弹琴。”老王是天然的代言人，接下来大部分对话也是老王代天然发言。
　　“小时候学过一些，很久没碰了，这些是导演布置的功课。”左妍表面坦然地说着，心里却一边想着刚才弹琴不准的音，一边担忧他们翻看桌上的画。
　　“我们能看看这些画吗？”天然不好意思地笑着问。
　　“不能。”左妍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看到天然尴尬的样子，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回绝方式太粗鲁，纠结在歉疚和无措中。
　　左妍第一次发现，在乎一个人感受时，原来的口中言、手中事、甚至眼眸的转动，都会在心里走几遭，发酵成她自己都分辨不清的模样。
　　“要不，我们先跟导演聊聊合作的事情？”曹正德捕捉到这俩小年轻的尴尬，帮忙转移话题。
　　“哦，对哦，张导，不好意思。我们这次来主要是谈电影的事情。”老王抱歉地说。
　　“是这样的，天然今年……”老王手机突然震响，像电视高潮时的广告，惹得大家情绪急转而下。
　　“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老王歉意地接起电话，天然盯着老王，直至老王消失在大家的视野，才不得不有些拘谨地看向大家。
　　“那天然，你说吧。”张导问。
　　天然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今年档期都排满了，今年可能接拍不了。”天然真是不说话则已，一说话惊人。
　　“今年一整年都没时间吗？”左妍忍不住向前探身问，天然原本看着张导回答的，左妍突如其来的举动引天然转头看向左妍，露出一丝惊讶。
　　“嗯，是这样的。”天然有些木讷地抿唇、点头。
　　“现在才4月份诶，你的拍摄和活动不能调整下顺序？或者有工作可能提前完成。”李木子这种带着决策的问题让天然露出为难之色。
　　“很抱歉。”天然点头致歉。“今年8月份之前的3个月，我要拍2部电影。9月，10月我要准备新专辑，10月以后有一个真人秀节目和一部电影，中间有电影宣传，杂志拍摄，广告拍摄，演唱会穿插，这是我今年的主要工作。有的艺人可能一年同时拍七八部电影，但我在演义上还是个新人，暂时没这个能力。所以，很抱歉。”天然不善用华丽的语言推脱，只能这样把自己的工作一一数给他们看。
　　“我们的电影能不能明年拍摄？”在大家还没缓过神儿来，天然接着小心翼翼地问。
　　“你的新专辑能推迟吗？或者在电影拍摄期间制作？”李木子知道左妍的急性子，等到9月份已经是极限了。
　　天然咬了下嘴唇，缓缓抬眼，眸中星星闪烁：“音乐是我的初心。”
　　天然虽然句句诚恳，但话里的事实还是让大家暂时无力承受，心情跌到了谷底。在这呼吸困难的气氛里，天然责怪自己的不善言辞，想如果刚才老王在的话，一定能把话说的很漂亮，不至于让大家这么难堪。
　　老王突然快步走进来，指着手中的电话说：“天然档期可能有调整，但现在消息还不确定。我和天然必须立马回北京，消息确定后，我们再跟您联系。”

　　这条路左妍已经开车走过十多次，在开着导航的情况下，今天她居然有三次拐错路口，她自己也没想到那条群发信息让她紧张到如此程度。
　　4月6日早上9点，《无题》剧组在富春江‘空山’农庄举行开机仪式，望收到信息的各位工作人员准时参加。
　　刚一走进那满满当当的屋子，左妍和李木子就开始在人群中搜索天然和老王的身影，另一幕却抢先跳入眼帘。
　　一个少女和一个少年举着一部手机，挤眉弄眼，外加石头剪刀布在脸上比划着。
　　“你们在干吗呢？”李木子问两个人。
　　少女赶紧收起手机，眼睛一眯，八颗白齿一露，伸手：“木子姐姐好！我叫酸酸，北影大三学生，是左续骨灰级粉丝。热爱表演和帅哥，喜欢交朋友和刷手机。没事儿的时候我能把微博和各种网站从晨曦刷到暮色四合，我能分分钟自由切换文艺逗比有趣高冷等多种气质，爱左续，爱生活，很高兴加入团队。”
　　信息量太大，李木子和左妍一时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着一旁满脸骄傲的左续。
　　“你们都来了。”张导粗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左妍和李木子急忙回头。
　　“来，给大家介绍剧中另一位主演。”张导缓步走来，身后跟着一个人。
　　“哇，混血帅哥。”酸酸两眼放光地快步迎上去。
　　“你一个女孩子家就不能矜持点吗？”张导对酸酸露出慈祥的微笑，然后转身介绍身后的人：“这位是西岭，美籍华人，刚刚回国发展，和左妍一样是学金融管理的，也是因为符合角色性格，外形条件好，这次以新人身份首次参演电影。”
　　“hello！excuse me！哎呀，真可恨我的英文没学好。”酸酸着急地跺脚，然后又紧张地捏自己的手说：“美国见面礼是不是拥吻来着。”
　　“你好，酸酸，很高兴认识你。”西岭大方地敞开怀抱，酸酸眼睛一眯，身子一倾，投进了西岭的怀抱。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酸酸刚刚说她是你的骨灰级粉丝。”李木子得意地看着一脸窘迫的左续说。
　　左妍一直在焦急地搜寻天然的身影，这一切情景既没入眼，更没走心。
　　“对了张导，不是说有天然吗？天然呢？”酸酸刚拥抱完美男，又问下一个美男。
　　“哦，是这样的，天然还没签约，如果天然不出演的话，西岭将出演男一号。到时……”张导准备转身告知左妍，不知何时左妍已快步走向了门口。
　　她离开了十年的公司，第一次反抗爸爸，拿妈妈的故事做剧本，小妈为自己付出那么大代价，大费周张地创造这个机会……就是为了通过拍这部戏，认识天然。这部戏怎么可以没有天然？左妍脑子嗡嗡作响，呼吸变得困难。
　　“不好意思。”左妍脑子一片混乱地低头快走，没有看清门口相撞的人，只听到这声有些熟悉的温暖声音。
　　左妍止步，慢慢抬头，那抹温暖的笑让左妍脑子由混乱变成了空白。
　　“天然哥哥，你怎么才来？我差点以为你不能来了呢。”酸酸泪光闪闪，拘谨地站在天然面前。
　　“很抱歉现在才到，上次离开的时候，因为消息还不确定，所以不能给你们个明确答复。这次我们回北京，两个剧组的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分别跟我们面谈，协商好各项事宜，才确定了消息。但确定完，我们还不能说，要等他们新闻发布会正式公布消息后，我们才可以告诉你们。这不，消息今早8点半才正式在各大媒体播出，我们收到信息就立马来杭州，也只能当面告诉你们了。”老王举着手机说完这一大串，大家更不知所以然，只有站在老王身边的酸酸看到老王手机上的新闻。
　　“《权谋》剧组因部分演员需到美国集训，暂时停拍三个月”
　　“《视界》剧组因导演临时接拍武侠片暂时停止四个月”
　　“大家快看手机上的娱乐新闻。”酸酸激动地大声喊道。
　　在大家都低头看手机的时候，只有左妍仍旧站在那儿直直地看着天然，问：“我手机落车上了，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儿吗？”
　　“电影《权谋》的那批学生演员，培训她们的时候是一年之前，正值青春发育期，一年后她们发育的不太符合学生形象了。得重新选一批演员培训，培训期至少三个月。投资方应该是有情怀的人，想支持电影艺术，所以愿意支付所有赔偿。”
　　“那《视界》又是怎么回事儿？”左妍紧接着问。
　　“陈导一直有一部非常想拍的武侠片，但因为没有投资方，一直推迟，最近好不容易有投资方投资他的那部电影。机会难得，陈导想先拍自己那部武侠片，《视界》延迟拍摄。推迟的赔偿，投资方也愿赔偿。”天然认真解释着。
　　“那这也太巧了吧，这些投资方是上帝派来的吗？”李木子从手机上惊讶地抬头。
　　“我觉得上帝应该跟张导很熟。”天然点点头说。
　　“天然哥哥，你能帮我签个名吗？”酸酸不知何时从背包里拿出天然的海报、照片、公仔等一大堆有天然形象的产品。
　　天然微笑着点点头，拿起笔来一一认真签名。
　　李木子嘲笑完左续和西岭，低声问张导：“张导，酸酸是我们剧中的演员吗？”
　　张导点点头。
　　“谁找来的？”
　　“哦……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