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缘》风芽

48、琴心

　　江南梦，忆飞花，撩拨琴心，怎堪那？相思千愁百般弦。
　　罗衫摆，莲步摇，纤纤素指，如梦颜？朱唇轻启欲还休。
　　胭脂微醉，恰似桃花熏人，有道是，美人如花卷珠帘。
　　是谁？
　　温柔的呢喃，淡淡的香雾萦绕。
　　靡靡萧瑟琴音如微风，如清泉……吹过心田，流淌过寂寞的枯海。如痴，如幻，如梦……
　　“小姐……她醒了。”
　　是说我么？我尝试着睁开眼睛。
　　琴音“铮”的一声断了，珠帘撩开，款款而来一美艳绝伦的女子。
　　一双秋水般的眼眸，亦嗔亦喜，忽远忽近；黛眉轻展，宛如山水画中的细致勾勒；两片红润欲滴的樱唇，呵气如兰；如云的秀发垂至腰际，手如柔荑，肤若凝脂，一袭白衣，丝带高系裙腰，镶着金色的罗纱蝴蝶广袖，盈盈而动，随风飘舞，简直美的让人窒息……好一个绝代佳人。
　　可是，方才那淡淡的忧伤，是自己的错觉么？
　　“姑娘，你醒了。”我在哪里呢，依稀记得自己受了箭伤。箭伤？
　　“啊！那个人！我刺中他了！”我突然想起，我，杀了人……不敢相信，我竟然杀了人。
　　“他在哪里？！”欲起身，“啊！”身上撕扯的痛。
　　“姑娘，快躺好了，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她的声音很柔，很轻，有股给人安心的力量，她扶我躺下，温柔的给我盖上锦被。
　　“你已经昏迷三天了……先别想其他的事情了，身上的伤未痊愈，休息要紧。”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朝我微微一笑，继而对身边的人儿说道：“念儿，把熬好的八宝粥端过来。”想我多日未进食，她看似早有准备，好细心的女子。
　　“是，小姐。”我循声望去，四下打量起来。
　　只见一屋典雅考究的摆设，弥漫着古色古香的韵味。而那个唤作念儿的丫头，梳着两个讨巧的发髻，唇红齿白，模样周正，正是豆蔻年华，一身不俗的打扮更显得她主人家不同一般的身份，想必眼下之人必是出自大户人家。
　　女子小心的端过粥来，看到我受伤动弹不得发窘的样子，便盈盈一笑，亲自端来喂给我吃。我不解的望着她，她究竟是何人呢？看样子对我没什么恶意，似乎还出奇的好。
　　“姑娘……我知你心中有很多疑问，但今日你刚醒来，不宜劳累。过几日，我便与你细说。不过，请放心养伤。我们，都不是恶人。”一句话，打消了我的顾虑，又见她眼神真挚，我终于放下心来。
　　吃过粥后，肚子虽然舒服了许多，可是人还是昏昏欲睡，眼皮也沉重下来。
　　依稀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有小桃，不知道她现在安全了吗？
　　在这家主人细心的照料下，我恢复的也很快，过了几日，便可以下床自由活动了。后来得知，那救我的女子有一个清丽脱俗的名字——琴心，果然人如其名。
　　“有琴自在心中”，就是这位美丽的女子在我受伤昏迷后，用一曲天籁般的琴音抚慰我心。
　　我很想答谢她的救命之恩，哪知琴心解释道，当日之事本该她谢我才是。我无意中刺死的男人，正是想轻薄非礼她的恶人，竟然凭着下三滥的手段，用迷药迷晕了她手下的护卫和随从。若是让那恶人得手，她必无颜苟活于世上，定当自行了断。哪想到我如福星般阴差阳错的救了她，这份天大的恩情对她来说，真是莫齿难忘，都不知道该如何答谢我才好。
　　听她这么说，我对于自己杀了人这个已成现实，心里才微微感觉好受一点。我知道贞洁对一个古代女子来说是何等的重视，若是失去了贞洁，对像琴心这样美丽，高雅，隐隐带着点傲骨的女子来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吧。而她因我得以保全，眉眼中透着的欣喜，仿佛不仅仅是为这一点，那首她经常吟唱的词：江南梦，忆飞花，撩拨琴心，怎堪那？相思千愁百般弦……凭直觉，应该是为了她倾慕的那个人吧。无怪乎，她如此的在意。
　　琴心更是因此事对我百般的信赖，我们倒成了无话不谈的闺中好友。她当我是知己，也从未问我为何会受伤，我觉得自己若将此事瞒着她，而哪天陷她于危难之中，我必当良心不安。我拉起她的手，说道：“琴心，有一事我须与你讲了。”
　　“嗯？“琴心不解的望着我，为何我的表情看起来如此的严肃。
　　“实不相瞒。我那天受伤是因为官兵的追杀……我其实是大良族的人。”潜意思里，我已把自己当作了大良族的人。
　　琴心不可置信的盯着我，难道她也认为大良族是一个蛮夷的部落，是一个太平盛世下应该被剿灭的异族？
　　“我可能会连累你们，我现在伤也好了，所以离开……正是时候。”我不带感情的说道：“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还有这段时间的坦诚相待。若是有缘再见，你就当作不认识我这个人吧，你也不欠我什么了。”
　　“那你是要去往何处呢？”琴心伤心地说道。
　　我意识到刚才自己说话有点过火，想想趋福避凶也是人之常情，何况像琴心这样非江湖人家的大户女子，多少会有点害怕的。
　　“我要去找一个人，我跟她约定了一个地方。大致的方位我猜应该是京都方向吧。”前几日打听了一下，潇湘楼应该是位于繁华地带的，而文国繁华的地方也只有京都那边了。
　　琴心听完似若有所思。幽幽的说道：“仙儿。”一时半回我有点恍神，还是没有完全适应现在的称呼。那日我醒来时，她问我的名字。突然想起以前在学校时，我有个“半仙”的外号，实因我特别喜欢用塔罗牌跟人算命，而且多少还有说的准的时候。“半仙”不是夸奖我算命如何了得，而是说我深谙于此，就像“君子好酒，我好此道而已”。如今我既然来到这个异世界，大良族的人更把我当成他们族长的孙女，那我就叫……‘月半仙’好了。一个新的身份，一个新的起点。‘檀小耀’只是另一个时空，另一个人的逝去的名字而已，我会埋藏于心中。
　　“仙儿？”她不确定我是否有听她说话，看我抬眼看她，又说道：
　　“你可是要去潇湘楼？”话一出口，我大吃一惊，她何以得知？我的表情很好的回答了她。
　　“我知你是要去潇湘楼……正如你说，你可能会连累我们，但是若是你独自走了，风险会更大。”我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了。
　　“其实，我早已知道你是官兵通缉要找的人。”她怎么知道了？
　　“你昏迷的那段日子里，念儿出去买过几次药。她注意到各大药房管事的人可能已经暗地里接到通告，随时上报买伤药的可疑人员……后来，就有一次被人跟踪，差点寻到了这儿，不过幸好念儿机灵，给瞒混过去了……”原来，她还为我做了这么多的事情，刚才是我误会她了。我心里一阵感激。
　　“既然这样，我更不能和你们一起了。”下次就不能保证还能让你们脱险了啊。
　　“仙儿，你听我说。”琴心似乎在艰难的拿定一个什么决定。“我也有件事情没有跟你道明。我留意到你在打听如何去潇湘楼。其实，我……也有事隐瞒。我，其实……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女眷。更不是什么千金小姐，我跟你一样，也是要去……潇湘楼……”
　　为什么，说到潇湘楼，琴心会有一丝痛苦的表情。潇湘楼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难道是？
　　“我是潇湘楼里的歌妓……”下面的话无须她多说，我亦明了了。在琴心的身后又有一段怎样的心酸了，如此一个寒梅傲骨般的冰心女子，即使坚定着洁身自好的情操，也还是认为自己多少有点“不洁”吧，只是因为深陷在那样的浊世里。
　　可是，即便如此，我也不会因此就轻视你。我给琴心一个放心的眼神，我当你是知己，你亦如此吧。我们相识一笑。
　　“仙儿，你跟我们一道走，路上也有个照应。你一个人目标太大，城里正在戒严，我只怕，你无法脱身。”关心之情溢于言表。“我想，我还是有办法让我们都平安离开常阳的。”琴心的语气中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坚定。
　　几日后，常阳城东门几个守城的士兵刚刚开了城门，几个人还在打着呵欠，就发现不远处来了一批浩浩荡荡的人马。这么一大早就要出城门的人还真没几个，何况是这排场还不小。
　　不过，也许是些吃饱没事做的官宦人家，一早出去到城外烧香的也说不定。
　　果然如预期所料，被守城的官兵拦了下来，为首搜查的竟然是那日在客栈里面的大汉。
　　一管家模样的人上前拜礼说道：“官爷，我家小姐要赶去京都，麻烦你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这里有小小意思，请笑纳。”
　　那大汉似乎憋了满腔的怒气，一脚揣开管家，大声囔道：“今天城里戒严，管你是哪家小姐！给我搜，今天就算是只苍蝇也别想从我手心逃过。”那日让人跑了，回去自是受了责骂。
　　眼看那些军官来势汹汹就要一哄而上，队伍瞬间就要乱作一团，几个丫鬟吓的大叫起来……突听到轿内传来一声呵斥：“慢着！光天化日之下，惊扰民众，没有王法了吗？”光听到这声音，就感觉那轿内人一定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了。大汉只感觉骨头一酥，几个大步就强势拉开了马车上的帘子。
　　果然美艳不可方物，大汉只觉眼前一亮，心想今日一早遇到此等艳福，心下当真是欢喜的要紧。可是，那美人杏眼圆睁，怒目而视自己。虽是这样，也别有一番风情了。
　　大汉讨好的说道：“在下唐突，惊扰了小姐。不知，小姐这一大早是要去哪里呢？外面乱民流窜，危险的狠，小姐若不介意，在下倒是愿意送小姐一程。”说完，竟栖身要上马车来，坐与女子身侧。
　　“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连我家小姐也敢调戏！”念儿气愤不过，出来骂道。
　　大汉被这么一骂，似有点被惹恼了，伸手就掐住了念儿的脖子，高高举起。念儿的一双小腿在那里乱蹬，只怕是要背过气去了。我在车座下面看的明白，忍不住拔剑想冲出来，直接给那大汉一剑，对于这样的败类，倒也干净。突觉得琴心的脚跟踢了一下车座板，我明白她的意思，是叫我别出来。可是，我总不能见她们这样受人欺凌吧。
　　“官爷，你快放下我的丫鬟吧，难不成你想杀了她。”琴心开口说道。
　　大汉又听到美女酥酥的声音，手上力道不自觉的减弱几分，再看臂膀上多了一双白葱葱的素手，恨不得马上就抓住这小手儿放到自己的心窝里。于是，不客气的将念儿扔出了马车，直接抓起了这双羊玉白脂的柔荑。
　　“官爷，轻薄女子，也没有王法管的吗？”琴心不客气的抽出手，回敬着。
　　“哈哈，哈哈……这常阳没有比我还大的官了，我就是王法。”大汉自信满满，不无得意的说道。
　　呸，狗屁大点官，还敢自称自己就是王法，不知该说他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还是说该说他猴子穿衣服，人模人样，正高兴的要紧时，哪知两个红屁股都露在外面了。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今儿个爷看上你了，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这不，猴子就是没啥耐性，也懒得闲情雅致了，直接开心见山的说了。
　　“呵！”琴心一阵冷笑。冷冷的说道：
　　“官爷……是官，小女乃一届平民百姓，自是不敢拂大人的意了。”话锋一转，“可是，就算我答应，只怕有一人也不答应了。”琴心，是在提醒我该出场了么？我纳纳的想。
　　“喔？”大汉没料到美女答应了，还有人敢说不答应的份，连忙恨声说道：“哪个龟孙子敢坏我好事？！”
　　“你看看就是。”琴心说完，亮出了衣袖间的牌子。
　　大汉看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今日哪里是好日子来着，撒野都撒到龙王庙去了。
　　“还不下去，放我们出城！”琴心一声厉斥，这才唤醒了发懵状态的大汉。大汉连忙退了下去，一边唯唯诺诺的赔不是，一边命令手下人的开城门放马车出去，直到马车走远，还必恭必敬的杵在那里，似乎还没从震撼中恢复过来。
　　我眼尖，刚好看到那牌子上镀了几个金色的大字，上书：宣德王文兴二十五年赐。
　　宣德王是个什么人？琴心怎么会有这个令牌，我正纳闷的想着，琴心的声音从上面飘来：“仙儿，出来吧，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