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仙流]One more time One more chance》wujita

25、

　　众所周知，日本高中篮球界三大赛事中最富盛誉，规模最大的莫过于盛夏于广岛举办的全国大赛Inter High（又称：全国高中综合体育大会篮球项目）。
　　为争夺第一的称号，全国来自47个县道府，共计60支队伍将展开为期6天的比赛。

　　1997年8月7日。

　　仙道抵达会场时，三四名争夺战刚刚落幕，场上，工作人员正紧锣密鼓地展开清洁活动。自入口处高阶朝下望去，即便是休息时间，黑压压的人群仍占满看台。
　　“仙道学长！”
　　一只手搭上仙道肩膀，转头，是相田彦一。
　　“好久不见。”仙道招呼道。
　　“我才是。”小一届的学弟摸摸后颈，说：“听说仙道学长要来看决赛时，我真吓了一跳。”
　　“哈哈。”仙道轻笑两声，“我还听越野说你今年在县大赛上表现很不错？”
　　“诶？”彦一挠了挠脑后碎发，眯起眼睛苦笑：“没有的事，和学长们比我们还差得远呢。”
　　仙道心知他在为未能延续昔日荣光而自责，心中难免五味杂瓶。
　　一支球队的兴衰绝非一朝一夕，仙道这届多是从二年级起就久居正选位置，此举虽促成陵南铸就了这些年的最强队伍，同时也导致下届队员普遍缺少与强豪作战的经验。
　　道理……是这样没错。可最后，不得不承担这份悔恨仍是那些聆听哨声响起的人。
　　这时候，口头上的安慰只会适得其反。仙道拍了拍他上臂，瞭望四周，问：“陵南就来了你一个？”
　　小个子少年很快重振精神，回道：“没有，除了我，还来了个新生。他说无论如何他都要亲眼观看比赛。”
　　“新生？”
　　“对了，仙道学长你还没见过吧。”说起新人彦一来了兴致，边带仙道往看台下走边用手比划：“他简直就是湘北队流川枫的翻版，啊、我指的是球风！虽然还只是一年级，现在也已称得上是我们陵南的王牌了！田岗教练很器重他呢！不过还比不上仙道学长你啦……”
　　说话间，仙道已经看到了对方。那人看见他们后，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彦一见状，连忙拉起仙道的胳膊，兴致勃勃道：“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仙道前辈，啊、不对，仙道学长。”
　　怎料，后者不待彦一引荐就兀自伸出手来。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仙道回握上去，微笑：“好久不见。”
　　“我也没想到相田学长口中所说的学长会是仙道前辈。”
　　“等、等等——！”□□晾一旁的彦一干瞪眼睛，看看仙道，又看看新晋王牌，横插进来，问：“你们认识？”
　　“嘛……我想想。”仙道双臂环抱，故作深沉了几秒，笑看身旁的人。“松本莲。”
　　后者立刻会意，说：“仙道彰。”
　　仙道满意地点点头，将手搭在彦一肩膀上，说：“就是这样。”
　　“什么嘛……”小个子少年欲哭无泪。“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啊……”
　　……

　　彦一无愧为陵南的“情报专家”，选了个看比赛的好位置。从这儿向下眺望，不仅能将整个赛场尽收眼底，连等下湘北所在的选手席都一目了然。
　　“怎么样？”
　　乘决赛场湘北对山王的比赛尚未开始，仙道和松本闲聊起来。
　　“什么？”
　　“之前县大赛上你们也和湘北打过吧？感觉如何？”
　　松本没有立即发声，搁在膝盖上的双手不断变换着交握方式，良久，双目直视底下空旷的赛场，说：“很强……真的很强。”
　　仙道侧过头，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
　　“其实去年我有去看陵南对湘北的那场比赛，虽然陵南以一球之差落败，但我始终觉得仙道学长才是场上最强的那个。”松本咬咬嘴唇，继续：“可是，真的比过才知道，他们真的很强，尤其是那个流川枫！这么说或许很不甘心，但是，和他对位的时候，我脑子里真的完全映不出自己赢球的样子。”
　　“怎么，失去信心了？”仙道揶揄道。
　　“怎么会。”松本扭头，一双黑色的眼睛闪闪放光：“该说我很庆幸自己能有机会和那么强的对手对决，那场比赛就像先前我和仙道学长的一对一，不！比那更棒！”
　　这反应……
　　仙道弯起嘴角。看来比他预计的还要好。
　　“这么说来——”仙道故意拖长音。“还是流川枫更厉害咯？”
　　他只是单纯好奇少年的反应。
　　“诶？”松本眨了眨眼，一阵摇头，“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而且……”他像是想到什么，眼珠朝上转了转，再度陷入沉思。
　　“怎么说呢……和流川枫对位时我总觉得他的球风和去年县大赛时学长你的风格很像？等等……现在想来，当初和我一对一时学长的球风倒是和那时的流川枫很像……诶？”
　　不知不觉把自己绕进去的少年头痛地揉了揉头上的卷发，继而苦恼地沉下肩膀，说：“当我没说……”
　　“你们在说什么？”总算调节好DV支架的彦一凑近脑袋。
　　仙道说：“松本说他觉得我和流川球风很相似。”
　　“什么啊？这事啊……”彦一单手扶住下颚，面露惊讶。“嗯？松本，我没和你说过吗？”
　　“什么？”卷发少年抬起头。
　　“仙道学长和湘北的流川以前经常一对一练习啊。”说完，挑了挑眉毛，自言自语道：“这事儿连田岗教练都知道啊……诶？我没说过吗？”
　　“……”松本脸上的表情摆明写着“说过才有鬼……”

　　“看！选手进场了！”
　　不知谁在前面吼了句，东西侧大门先后被人推开，整个会场随之沸腾起来。坐在仙道另一侧的几个男孩甚至从椅子上跳起来，边击打手中的空汽水瓶，边发出起哄的闹声。一时间，震耳欲聋的呼声似是要将屋顶掀翻，此起彼伏的激鸣如海啸将坐定的三人吞没其中。
　　“日本的篮球气氛比想象中要好啊……”
　　“秋田的山王工业是全国大赛的明星球队，每年都培养出许多优秀的球员。”
　　身处啸声冲天的漩涡中央，仙道的大部分注意停在率先步入内场的流川身上，仍耳尖听见来自后排的议论声，说话的二人都操着口流利的英语，听口音……其中一个是美国人？
　　“另一支球队呢？”美国人问。
　　“湘北的话，虽然业界都看好流川枫和樱木花道这对超强组合，但就现阶段来说，综合实力还是山王更胜一筹。”
　　到这里仙道几乎确定了，这另一个该是日本人。只是他的英语说得实在太好，只有在念出人名、队名时才能辨清其身份。
　　“入场时走在最前面那个的就是流川枫？”
　　“没错，跟在他后面那个红头发就是樱木花道，据说才打了两年多的球。”
　　“他就是罗伯特提过的流川枫啊……”美国人的尾音微微上翘，饶有兴致的样子。
　　看样子某人名气还不是一般的大。
　　仙道望着场上带领自家队员进行投篮训练的恋人，微笑。

　　因为是决赛，主办方篮协在赛前造势上也是下足了功夫，趁两队球员在选手席进行最终调整，中央的电子屏幕上开始逐一放出首发球员的个人信息。此举更是掀起了另一波会场狂潮。
　　“山王这两年虽然没有冒出第二个像泽北那样的天才球员。”彦一边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边说：“但今年以河田弟弟和二年级王牌坂本的双中锋阵型也备受业界瞩目，而且由于河田的哥哥前年进了深泽体大，有传闻说他已提前受到邀请。”
　　“不过论身高的话，湘北也不差吧。”松本盯着屏幕上的湘北阵容，说：“湘北的现任中锋山口雄二有2米多，樱木花道195，流川枫也有192。”
　　“诶？”这下，轮到仙道惊讶了，他个人对身高并不像许多人那么在意，因此对正在播放的选手情报也兴致缺缺。“流川有192？”
　　“对啊。”彦一点头。
　　“原来这小子比我高吗？”仙道自言自语道。他怎么完全没发现？
　　“什么啊……”小个子学弟看着莫名受挫的学长，说：“你比流川高啊。”
　　“嗯？”仙道皱眉。“我不是190吗？”
　　“啊？”彦一张大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仙道学长，你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啦？”
　　“我记得升高二体侧是这个数。”
　　“哈啊……”彦一脱力地叹了口气，说：“仙道学长也太不在意自己的事了，你高三那年就已经193了好不好，而且……”少年想了想，又说：“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现在比当时还要高一些。”
　　是这样吗？仙道用食指刮了刮脸颊，难怪大学递交篮球队申请表时，经纪人在他与身高那栏间流连了那么久……

　　哔——
　　哨声响起。
　　两队选手面对面站成两排，鞠躬示意。
　　“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
　　到此，正式拉开比赛的帷幕。

　　两年前，自湘北在16强赛挑落这支数年蝉联高校联赛的冠军队伍，两支球队的梁子就结下了。一年后，山王忍辱负重卷土重来，成功一雪前耻夺回象征胜利的锦旗。
　　这是双方第三次交手，对于其中某些人也是最后一次。
　　于是，上半场一开赛，山王就率先发起猛攻。

　　“双塔战术嘛……”仙道双臂交叉，微微皱眉。
　　“没错。”彦一说：“这是本届比赛中山王最常用的战术之一，通过控卫传接，充分发挥河田和坂本的身高优势将高位和内线紧密结合。”

　　与此同时，山王控卫将球传到位于罚球线附近的坂本手上，并空切闪过正面防守球员，超入底线。湘北的控卫虽是个生面孔，但技艺不俗，一度被晃开仍卡对方中锋传球前阻断传球路线。
　　谁知山王变化更快，一见球路被阻，两侧球员迅速翼侧换位，负责守备河田的樱木被山王后卫挡拆，湘北中锋山口起跳不及，球被坂本自弧顶抛出，由甩开樱木的河田稳稳接住。
　　篮下局势瞬时紧张起来。

　　仙道将视线转回被山王夹击堵在弱侧的流川。
　　看来去年一役，流川越发出挑的突破能力给了山王教练警示，宁可冒收紧强侧内需的险，也要切断他与其他球员的联系。当然，这些都是建立在山王对其进攻端的“双塔”赋予绝对信任的前提下。
　　河田持球，遭无人守备的湘北分卫和避开掩护的樱木协防，而山王策应迅疾，通过交叉换位，使坂本顺利切入篮下。里应外合间，河田与坂本已实现战术部署，分居篮筐两侧，其身高带来的震撼效果不言而喻。
　　另一侧，流川终于借反切突破两名球员夹逼闯入禁区，可惜，山王仍先他一步将球投出，山口被坂本卡在身后，樱木独守篮下，只听球与篮筐发出清脆碰撞，樱木、河田在空中自篮板两侧发起争抢，眼见樱木先手从外侧包住球，不料，后发跃起的坂本却借他那十几公分身高优势硬生甩开樱木将球从正中央灌入篮筐。
　　哨声未响。
　　山王得分。
　　29:24。

　　“这下可不好办啊……”
　　无视身边声嘶力竭的叫喊，松本莲说：“坂本不愧是山王现任王牌，身形高大不说，爆发力好，对球的处理又极其细腻，湘北想要突破他很难啊……”
　　“但湘北的进攻也不差啊。”彦一感慨，“山王的禁区关门也阻挡不了流川的攻势。你怎么看，仙道学长？”
　　“湘北的后卫打得很好。”对此，仙道只淡淡回了一句。
　　留得两学弟面面相觑，看不出个所以然。

　　上次坐在观众席观看流川比赛是什么时候？去年的全国大赛？
　　仙道左手搁在右手背上俯身撑着下颚，目不转睛盯着场上局势。
　　去除流川在美国的日子，这半年来，两人间最多的还是一对一。流川的个人能力不用说，论及单人突破，就连仙道本人，在近期对练中都极少能防下流川攻势。
　　然而，湘北能坚持到现在没被对方甩开，很大程度得归功于他们的控球后卫。尽管，作为守备方，他的防守技术仍有待提高，但作为进攻方，他却能在流川无法孤身破围时起到很好的接应作用。
　　这世界上没有天衣无缝的防守，只有不够灵活的进攻。
　　所以，无论山王的协防球员多么敬业，流川和那个后卫总能找到最合适的突破口，通过前者大胆而精准的传球，为流川创造空切过人的机会。而整个过程里，流川甚至不需挪动视线，那人便能第一时间等在最理想的位置。
　　可是，即便如此，分差确实在一点点扩大。
　　更何况……
　　既然自己能注意到这点，山王教练势必早已发现，一旦湘北锋卫的传切被彻底看破，湘北想制造攻势就更难了。

　　不出所料，上半场尾声，堂本换下守备湘北后卫的8号，换上个戴眼镜的高个子，湘北传接链瞬间卡死。
　　上半场最后10秒。
　　又轮到流川持球。只是他尚未抵达禁区，就被守在弧顶的坂本和小前锋紧逼关门。
　　流川将双手置于身体前后两侧，以极低极快的速度交叉运球。突然，潜身，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强行突破时，少年却用刚刚踏出的右脚刹住身形，向后小跳了步。
　　一来二去，山王的小前锋被带跑了重心，反是人高马大的坂本先一步稳住站姿，而他面前，流川已然跃起。
　　“——是三分！”彦一大喊。
　　三分？仙道挑眉。是这样没错，但总觉得哪里……
　　坂本不愧是全队的大脑，这种时候仍不急于起跳反倒向前一步借身高和臂长挡在前面。
　　这是假动作！
　　果然，流川并未跳及三分所需的高度就落回地面。坂本抡手去盗，被其巧妙避开，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似是早有预谋。但他竟没乘此机会展开突围或传球，而是再度后撤高跃，在距离三分线仍有一大步的地方——
　　这次是真的！
　　坂本爆发力惊人，在这点上甚至不输给此刻在篮下与河田争抢卡位的樱木。眼看伸手就能拍掉流川手里的球，后者却迟迟没有将球送出，反倒是坂本的前臂率先触上流川手臂，少年的身形顺力微微向后倾斜。
　　“他想干嘛？”看台上，松本耐不住站起身。
　　在场所有人的心都被这漫长的等待提到了嗓子眼儿，只有仙道不露声色地注视着底下少年在最后一秒稳稳抛出手上的球。
　　后仰遭人碰撞的射手后背朝下，摔倒在地。
　　球在空中划出个近乎完美的弧线，在篮板上轻弹了下，应声落网。

　　哔！
　　哨声响起。
　　记分牌的上方，距离上半场结束还有3秒。
　　也就是说——
　　“白色9号！防守犯规！追加罚球！”
　　“天啊——！”彦一抱住脑袋，叫嚷：“Unbelievable——流川实在太厉害了！”
　　“竟然能让那个坂本主动犯规……”松本跌回座位。
　　整个会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就连仙道侧身那几个山王球迷都忍不住敲打起手里的空瓶。

　　【流川，如果你碰上个在身高、力量和爆发力上都比自己对手会怎么做？】
　　【靠速度突破对方。】
　　【你啊……还不是一般的一根筋。】
　　收获某人白眼一枚的仙道也不动气，悠悠说：“如果是我的话，就会反过来利用对方的优势，然后在对方最自信的领域击溃他。”
　　【真恶劣。】
　　【哈哈，可这样很有意思，不是吗？】

　　仙道沉默地注视流川站在罚球线上，球在他手上有规律的上下弹动，下一秒，高高举起，以近似优雅又干练异常的姿势抛了出去。
　　穿心而过。
　　场上比分40:33。
　　少年仅凭一己之力一挽狂澜，将两队分差限制在了10分以内。

　　少年先前的举动在别人眼中或许匪夷所思，落在仙道眼里却是另一番风景。这是流川的剧本，早在他拿到球那一瞬间就已编写完毕。从引诱坂本前冲、让其识破“假动作”直至逼急对手使其犯规，再以绝对的信心投出那一球。
　　事实上，流川的三分仍不到当年三井那般出神入化的地步，他敢这么做一部分源于对自身臂力的自信，更多的，是源于对篮下争抢篮板的樱木的信赖。
　　即使自己一发未中，樱木也会拿下这一球。
　　可是……4分与2分？
　　流川的首选不言而喻。

　　真是个任性妄为的家伙啊……
　　仙道感叹。
　　不过……他也没资格说对方不是？
　　毕竟，这个剧本最早的创始人正是仙道本人。去年陵南与明鹏之战，仙道也是借此法在受伤后一举将两队差距缩短至1分！
　　那小孩就是这样，嘴上不说话，心里其实默默都记着，难怪自己越来越讨不到便宜了……

　　中场休息。
　　仙道借去洗手间为由溜出内场，这会儿，正靠在大堂角落的墙上喝水透风。
　　“仙道、君？”
　　仙道侧目，两步外站着个女生。看样子……有点眼熟？
　　“啊。”
　　愣了一秒，仙道终于有了反应，直起身面朝对方，“你是湘北队的经理，叫……诶、抱歉。”
　　想不起来……
　　某人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
　　“啊……应该我说对不起才对。”赤木晴子连忙弯腰，一张脸微微发红：“我没想到仙道君会出现在这里，就冒冒失失上来打招呼……”
　　“哈哈。”仙道摆手，笑道：“怎么会，能被湘北这么可爱的篮球经理记住才是我的荣幸。”
　　“仙道君……”晴子呆了呆，忽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果然很幽默啊。”
　　“诶？”仙道眨眨眼，是个人都能看得出他在装傻充愣。
　　“所以……”晴子顿了顿，仰头正视他，问：“仙道君是特地来看流川君的比赛的吗？”
　　“是吧。”仙道不躲不闪，大方回答。
　　“这样啊……”听者眼色一黯，但很快又振作起来，感慨：“看来仙道君和流川君关系真的很好呢。”
　　“嘛……”仙道转了转眼珠，打趣：“毕竟陪那家伙练了那么久的球，来验收验收成果。”
　　“哈哈，你明知我指的不是这个。”晴子被他的说辞逗笑了，也不进一步拆穿，转而说：“不过既然遇到了，那我就提前告诉仙道君一个秘密吧，下半场湘北会使用秘密武器哦。”
　　“秘密武器？”
　　晴子弯弯眼眉，重复：“嗯。秘密武器！”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看了眼墙上挂钟，晴子对仙道鞠了一躬：“我先回去了，仙道君也快点回去吧，大家马上就出场咯。”少女特地在“大家”二字上加了重音。
　　“知道了。”仙道点头。
　　“那个……”少女转身走了几步，又扭过头，微笑：“没关系哦，至少，对我们来说，不管什么时候，流川君都只是流川君。”
　　“……”
　　仙道目送少女被面前来来往往的人群淹没，消失在选手专用走廊的入口，这才闭眼朝空中轻轻呼了口气，再缓缓睁开，对自己说：“好了，回去吧。”

　　“仙道学长，你总算回来了！”
　　刚走到座位所在那排的进口，就见彦一在朝他猛挥手。
　　“怎么了？”仙道边往里面挤边朝沿途的观众致歉。身材高大就这点不好，本来看台就不宽敞，进进出出总会惊扰一群人。
　　“湘北那边换人了。”彦一指着大屏幕说。
　　仙道扫了眼场上阵容，发现湘北换下了上半场那个表现不俗的控卫，代替上场的是个高个子。
　　“寺岛、武人……”松本喃喃念出屏幕上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寺岛、寺岛……”彦一从包里掏出一叠笔记本快速阅览，良久，双手抱头叫嚷：“啊啊啊——不行！完全找不到！”

　　【提前告诉仙道君一个秘密吧，下半场我们会使用秘密武器哦。】

　　仙道想起几分钟前湘北队经理的话。
　　莫非这小子就是他们的秘密武器？
　　有意思……

　　裁判吹哨。
　　湘北开球。
　　对湘北替补同样一头雾水的山王队员在教练手势变化下转为全场紧逼防守。真正的强豪就是这样，即是就算在领先状态下也决不懈怠。
　　场上，樱木呆在禁区右侧，中锋山口立于左侧高位，流川和湘北分卫分居于三分线左右两侧一米开外，而寺岛则是离流川不远的斜四十五度角边路。
　　流川运球。山王球员迅速到位，小前锋挡在他身前，压低重心。
　　下一秒，流川动了——
　　不是带球突破，是传球！
　　而且上手就传给了新上场的寺岛！
　　就在众人的视线一齐聚焦在寺岛身上期待他下一步动作，流川已侧翼空切，反应过来的山王前锋紧随其后遭寺岛掩护，流川从外侧直接穿过寺岛，后者则在同一时刻将球递回给他。（图A）
　　山王的小前和控卫见势不对，立刻变更阵型交叉换防，可流川竟利用寺岛和对手前锋错位的间隙再度反传寺岛，后者得球后一个反切直闯篮下。
　　禁区内，河田被樱木死死卡在身后，还不等起跳，寺岛已先手将球掷出。
　　球空心入网！

　　“——Handoff and Roll！”
　　合着观众铺天盖地的呼声，仙道听见身后那个美国人大声喊了句。“想不到日本高中生里竟有人能使出这么高水准的战术！”
　　“刚才那下简直太帅了！”身旁，彦一瞪大眼珠，“那个湘北7号到底是什么人？”
　　“寺岛……寺、岛，寺岛武人——啊！”松本叫起来：“是他！”
　　“怎么？你认识？”彦一眼睛一亮。
　　“也不算认识……”松本面露尴尬：“小学时我曾被选入神奈川篮球夏令营时，他也是其中之一。但后来我听他校友说他因父母工作举家搬去美国了……”
　　“这么说他现在又搬回来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但目前看来，应该是吧。”松本说。

　　美国……吗？
　　仙道的视线寺岛身上停留了一秒，又折回他身旁一言不发拍了拍分卫肩膀，转为防守阵型的流川。瞳孔的颜色一点点加深。
　　那球的奥秘应该不止如此才对……他想。

　　山王的进攻一如既往，将快、准、狠发挥到极致。
　　后卫将球传给身居罚球线高位的坂本，河田已抢占好内线要位。
　　下半场，为应对坂本的柔性与机动性，湘北对调了樱木和山口的守备，由樱木防守坂本。不想，初始阵型一摆好，山王控卫就闪切摆脱了寺岛，上前为河田作掩护，助其顺利抵达底线，而坂本则乘势过顶传球，樱木虽竭力上跳仍未够到，球被河田接个正着，如隆隆战车猛冲禁地，灌篮得分。
　　山王得分后，不知场下坂本在樱木耳边说了什么，红毛猴子一下子就炸开了，湘北分卫劝说无效，却见流川，走到樱木身边重重拍了下他的后背，出乎意料的，此举不仅没掀起湘北名产猴狐大战，樱木还马上消停了下来，只是愤愤朝一旁撇了撇头。

　　这些小细节在别人看来或许没什么，印入仙道眼帘心头一笑。
　　说起来，现在的流川是湘北队长来着？
　　这家伙还蛮有队长样子的嘛……

　　比赛还在继续。
　　和上半场不同，自打湘北换下原定后卫派出寺岛，湘北的进攻体系有了质的飞越。
　　内线有樱木这个篮板王，外线有三分射手，而流川和寺岛双向配合更是看得观众连连称奇。
　　山王小前锋本是基础极好的老手，吃了几次亏后，似乎渐渐摸清门路，和队友互补配合，当真阻断了流川的外切攻势。
　　然而，流川变化更快，外线不行，一个摇摆运球，沿内切方向直接带球过人，背身将球传给三分线对侧的分卫，自己又从禁区绕过樱木切向另一侧底角。
　　候在左半区的中锋山口见状，果断从禁区移开至外围，接下分卫的传球，同时，樱木也从右侧低位移动到了左侧。
　　樱木、山口和流川，眨眼间，湘北强弱侧来了个大反转。（图B）
　　球还在山口手上。
　　紧张气氛一触即发，山王根本没时间多想，坂本压上前试图将山口赌在外侧，殊不知是正中湘北下怀。只有一瞬间，山王内线外移，而原本立于右侧的寺岛却不知何时超入底线，一个长传。所有人纷纷掉头。
　　只见这个湘北新生于底线三分线外起跳投射，顺利得分。
　　62:62。
　　下半场开场仅7分钟。
　　湘北竟然把比分给追平了！

　　“Triangular Sideline。”仙道淡淡地说。
　　“什么？”彦一转头。
　　“湘北队采用的是三角进攻。”仙道说。
　　准确的说，是不完全三角，他想。
　　“三角进攻……”彦一在笔记本上留下一笔，纠起眉头。“可三角阵型不是一般在后卫，小前锋和中锋间展开吗？”
　　所谓三角进攻，是由一侧的三名队员站位构成一个三角及另一侧的“两人游戏”组成。一旦进攻三角得以建立，即一条由球（小前锋）、进攻轴心（中锋）和篮框组成的“战线”就此行程。在这个三角区域中，小前锋可以轻松将球传入内线或直接“喂”给中锋。
　　“刚才湘北的攻势是由流川发起……樱木、诶？”彦一比划了半天，越说越糊涂。
　　“流川用的是Inside Cut Entry。”仙道补充道。

　　说话间，山王分卫靠假动作避过湘北防守，急停起跳三分，直接进篮。
　　场上比分再度被拉开。

　　“等等……”彦一将本子往前翻了一页。“比如寺岛和流川的第一个配合。假设在这个阵型中樱木被视为中锋，那流川和寺岛……总不见得流川是——”
　　“流川是控球后卫。”仙道替他说出了答案。
　　“Unbelievable！”彦一瞠目结舌。
　　“所以流川枫是控球后卫的话，而寺岛才是小前锋？”这下，连松本都忍不住插进来了。
　　“是，又不是。”仙道说。“如果我没想错的话，湘北的三角并不是完善，真正能用得上的就只有樱木、流川和寺岛三个。”
　　“想要实现三角进攻除了构建三角外还需要具备几个条件，突破，拉开和篮板球。”仙道嘴上解释着，眼睛却未从场上挪开一下。“这不仅对队员间的配合要求很高，更看重选手个人的能力。所以，尽管三角进攻在NBA中很常用，日本的高校联赛上并很少见。”
　　“可是、可是那个流川……他竟然会打控球后卫——真真是Unbelievable啊！”陵南小个子三年级生仍纠结在上一个问题里。
　　“嘛……”仙道笑了。“对那小子来说，位置称号并没那么重要。”
　　何况，不同于其他进攻战术，三角进攻充满了自由性，给控卫提供了更多自主发挥的机会，这里面自然也包括单打进攻这一项。

　　此时，场上局势逐渐白热化。
　　两队引擎全开。山王的“双塔战术”和湘北的“三角进攻”，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比分更是以极快的速度交叠上涨。
　　经由仙道解说，彦一和松本也渐渐辨清湘北阵型。
　　山王半区，寺岛遭围堵，将球回传给候于弱侧肘部（发球弧和罚球线的结合位置）的流川。标准的三角夹角位置。
　　流川得球后在樱木掩护下直接切入低位。
　　山王篮下，是河田和坂本两名巨汉把手，眼看三人将展开最终对决，流川突然晃身从侧面绕过河田，成功利用时间差限制其转身。
　　坂本和流川几乎同时起跳。坂本的手从正面迎上，五指大张，恍若一张网将篮框护在后方。不料流川却在空中变换了姿势，将球从他臂旁探向篮板，一个勾手，球在空中快速旋转，轻擦篮板，弹入框内。
　　87:88。
　　距离比赛结束还剩3分钟，湘北首度反超对手。
　　同一时刻，山王喊了最后一次暂停。

　　“哈啊——看得我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彦一软趴趴靠在椅子背上，喘气。
　　“两队的体力都很好，换作是我早趴下了。”松本苦笑。“看来，回去后要加紧体能训练才行。”
　　“说起来，流川体力实在太好了，既要做指挥塔又是核心进攻球员，我记得直到去年为止体能都还是他的弱项啊。”彦一感慨。“果然天才就是不一样啊……”

　　天才……吗？
　　仙道单手撑住下颚，不动声色。
　　流川是不是篮球上的天才他不知道，应该是吧……但仅论身体素质，少年绝非同龄人中的佼佼者。
　　流川力量中等，即便在亚洲人中，骨架也称不上大，若和真正力量型中锋硬碰硬，胜负强弱一目了然。至于耐力，作为大多数爆发型选手的通病，更是几度断其胜路。加上少年自尊心极强，身边却有樱木这个极端特殊的存在，想必相当长一段时间都很不好受吧？
　　流川体能得以质的突破，还是他从美国回来以后。
　　少年对辛苦绝口不提，仙道就闭口不问。
　　他知道，在流川的字典里，是无需努力一词的。
　　因为认定了，付出便没了极限。
　　仙道喜欢这样的流川。
　　或者说，正因流川是这样的人，在仙道眼中，才尤为耀眼。

　　“仙道学长，你觉得山王这次暂停会进行什么特殊调整吗？”松本问。
　　两边选手区的气氛都异常凝重。
　　“嗯……不一定。”仙道思索片刻，回答：“直到目前为止山王的攻势仍然奏效，没必要刻意变换阵容。另外，湘北的三角进攻能否坚持到仍是个未知数。”
　　仙道扫视全场，最后将目光留在了湘北的板凳区。寺岛武人头顶毛巾坐在角落，一动不动。安西教练在和樱木和流川说活。
　　从刚才的表现看，寺岛和流川是同一类型。
　　而三角进攻要求场上球员始终保持无球跑动，对体能的消耗极大。这才是安西将他放在下半场的真正理由吧。

　　很快，暂停结束。
　　两队球员又回到场上。
　　而比赛走势，正如仙道此前“预言”的那样，山王和湘北都保持了先前的节奏，谁也不让谁。
　　但任谁都能看出，湘北的“三角”正在一点点溃散。

　　最后一分钟。
　　砰——！
　　变故发生在寺岛持球突破闯入篮下的瞬间，被逼急的河田不慎甩臂将其撞飞出去。
　　倒地的寺岛迟迟没有起来，裁判做了个手势，场外医师匆匆赶来，为其就诊。
　　诊断结果是右小腿抽筋。湘北示意换人。上半场的后卫重新上阵。
　　指示一下达，全场一片嘘声。
　　这节骨眼儿上换下得分主力，岂不是要将冠军宝座拱给让人？

　　仙道看了眼记分牌上比分——93：95。湘北领先两分。
　　“学长觉得最后谁会赢？”松本问。
　　“如果湘北没有应对的策略，山王极有可能会在最后关头翻盘。”
　　一分钟。时间还很长。
　　“不过……”
　　“不过？”
　　仙道勾起嘴角，笑道：“创造奇迹才正是湘北的专长吗？”而且直到目前为止，湘北的板凳区仍毫无动静……
　　仙道没记错的话，湘北还有一次暂停可用。而安西却选择放任事态继续下去。
　　是放手一搏还是早有预谋？仙道个人更倾向于后者。
　　那么——
　　流川。
　　你，会怎么做呢？
　　如果此时在场上的是他自己，他，会怎么做呢？仙道禁不住想。

　　替换上阵的湘北后卫状态似乎不佳，两次罚球全部失误。
　　二罚失败后，坂本和樱木同时自篮框两侧跃至最高点，争抢中，球被山王拍了出去。
　　山王后卫先声夺球，带球笔直冲向湘北篮下。湘北侧，樱木和流川迎头赶上。
　　同一时刻，河田已抵达湘北禁区。
　　山王后卫赶在樱木转身摆开防守架势前将球传出，球由经小前锋，从外围高位传到坂本手上，又遭流川和山口篮下包夹。但他也不慌张，从跨下将球向后回传给不知不觉间移动至篮筐正面三秒区河田。
　　河田得球，几欲出手，好在樱木回防及时，将他死卡在罚球圈。
　　另一边，篮下，坂本利用跑动晃开山口，又在队友轮转换位的帮助下避开流川，移至无球侧低位。河田见机将球扔出，坂本起跳，在空中断球后直接投篮。出手之快，看得人目瞪口呆。
　　直到记分牌上数字跳动，全场雷动。
　　——10秒钟！
　　山王仅用了10秒来完成这一系列复杂的连击！

　　轮到湘北进攻。
　　山口传球，湘北后卫和流川发起速攻，并驾齐驱闯进山王半区。
　　坂本回防很快，先一步在禁区外拦下持球人，流川则被随即赶来的山王小前锋及分卫逼防。寺岛退场后，山王就切回了上半场的防守模式。
　　三分线右侧，樱木拼命摆手示己方队员传球，湘北后卫几次试图带球过人未果，又企图过顶传球将之送到山口手上，不料，早先候在弱侧低位的河田立刻上前进行包夹。慌乱中，湘北后卫自乱阵脚，强行传球，被虚掩在后的山王后卫截断，通过一记漂亮的掩护配合，直接上篮得分。
　　——98:96。
　　比赛再开18秒后，山王轻易将比分逆转。

　　亏得湘北的梁柱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士气也并丝毫不受影响。
　　樱木和流川以身作则，在山口被坂本拦死篮下的情况下，传切突破。流川更是凭一己之力，连过三人，在最后关头将球抛出，接球的樱木变向移动，接下高调球后后退避过河田的锅盖，射篮成功，再次将比分打平。

　　“防守——！防守——！防守——！”
　　“山王！山王！山王！”
　　“湘北！加油——！”
　　临近赛末，从场下板凳席的后补到看台上的观众，都牟足了力气为自己支持的队伍呐喊助威。
　　“湘北！——一定要守住！”
　　眼看所剩时间越来越少，彦一也忍不住扯开嗓子大脚，全然不顾声音会被录进身前的DV。
　　尔后的30秒简直像30分钟一般漫长。
　　坂本阵线前移，借此拉出湘北中锋，撤空篮下。河田从弱侧压制篮下，又被樱木制约，混战间，湘北分卫从底线超入盗球成功。
　　攻防阵营切换。流川得球。在队友里应外合下只身切入篮下，跳投。球刚出手，被从身后跃起的河田盖帽，眼看球飞出场外，山王小前锋扑身拼死将球救回，整个人摔飞出去。
　　球又一次回到山王手上，未经传出，湘北分卫自下手将其拨出。
　　可惜山王后卫反应极快，出手补救，并通过长传，直接横跨大半个场，将球送入湘北禁区。
　　坂本在空中将球截住，不待落地，便朝篮框投出，好在出手仓促，球砸上篮框，向上弹起。被力压河田的樱木抢下篮板球。
　　“狐狸——！”
　　只听樱木大吼一声，抓住球用力扔出，这时大家才发现当所有人都围守在湘北禁区时，只有流川兀自站在场地中央，像从一开始就料定队友会为自己创造进攻机会。
　　樱木的吼声唤醒了离三分线最近的坂本，奋力追击。最终，凭借他那出类拔萃的速度，总算赶在流川投篮时起跳。
　　球擦过坂本指尖，向前飞去，在篮筐上滚了两圈，自外沿跌落，弹向场地内侧。
　　——没进！
　　山王后卫俯身前冲，接球后单脚转身将球回传。

　　还剩10秒！

　　山王发起总攻，坂本带头，所有队员突入湘北半区。
　　为顾及樱木篮板威力，樱木刚回防至弧顶区域就被两人赌在外围。樱木左突右闪无法破防，只能干站原地发急。
　　湘北禁区，山王双塔兵临城下。
　　后卫带球突破，将它传给靠外线坂本，山口上前阻拦，被用假动作晃开，球传给了河田。
　　传球后，他又自内线切入，前脚逼近起跳距离时，河田正好将球传回。
　　坂本单手抓球，单脚起跳。
　　——是灌篮！
　　看众纷纷屏住呼吸。
　　可就在此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隐寂多时的湘北队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右侧底线抄入，直到坂本凌空跃起，才一下子跃入众人眼帘。只见他巧妙避开坂本自上而下的攻势，手从球体下侧穿过，包住球，一举将其夺回。
　　这还没完！得球后流川迅速调整姿势，直接掠过上前争抢的山王后卫，如箭在弦直射而出。
　　山王见势不对，赶忙上前阻挠，迫使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然后——
　　流川笑了。
　　下一秒，众目睽睽之下，将球自上抛出。
　　那球不像大家事先预料的那般飞得很远，而是在经过一个大大的U型弧线，垂直向下，落在几步外立于山王半区三分线上的樱木手上。河田见状连忙转身防守。
　　正当所有人都在猜测樱木会传球还是单打突入禁区时，红发少年突然向后撤了一步。始料未及的河田来不及做出反应，旦见樱木双手持球高举空中，高高跃起——他的右手托稳篮球，左手轻扶，前臂与后臂、手掌与前臂分别作出直角状，在身体抵达最高点时，将球朝远处的篮框掷出。
　　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目送球在空中划出一道长长的轨迹——
　　正中篮心！

　　哔——！
　　裁判吹响了整场比赛结束的哨音。
　　记分牌上湘北一侧的比分从98跳转至101。
　　98:101——湘北获胜！

　　【仙道。明年，我一定会拿冠军。】

　　掌声。
　　欢呼声。
　　喜极而泣，抑或是悔恨的泪水。
　　仙道只是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扬起笑容。
　　哨声吹响的那一刻，有一个梦正在缓缓醒来。
　　梦的尽头，是湘南的海和少年星辰般闪亮的瞳眸。
　　少年身后，湛蓝的大海与晴朗的天空在世界的尽头汇成一条直线，仿佛那个瞬间，天与海交织在了一起，整个世界都在聆听他的声音。
　　他对他说：“我赢了。”
　　我听到了哦……
　　仙道在心里默念。

　　湘北赢了。
　　流川赢了。
　　梦，化作了现实。
　　……

　　时隔两年，湘北再度力克山王。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回，是在比赛的终点。
　　他们终于站上了全国的顶点。
　　比赛结束后，选手在裁判示意下依次列成两排，向对手和看台上声援的观众行礼后，有序的离开赛场。
　　此刻，工作人员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颁奖仪式。而对此不感兴趣的观众便开陆续地离开。

　　“简直Unbelievable啊——那个樱木竟然会投三分球！”彦一关上手中DV，摇头感慨：“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樱木花道真是个很神奇的人。”松本说：“总觉得他每场比赛都在进步，一想到这样的天才也和自己一样在打篮球，就觉得很不可思议。”
　　“哎……为什么同样是三年，会差那么多——”彦一一脸沮丧。
　　“啊、对了，仙道学长。”松本想起了什么，“你现在走吗？”
　　仙道想了想，说：“我再等等。你们呢？”
　　“我和相田前辈来时订了车票，估计等不到闭幕式了。”
　　“知道了。”仙道点头。“没关系，正好我也约了人一起回去。”
　　“诶？”彦一耳尖，凑上来：“约了谁啊？”
　　“嘛……”
　　正当他犹豫该如何作答，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好。”
　　仙道转身，问候的发起者是张陌生脸，年纪大概三、四十岁的样子，倒是他旁边那人分外醒目，身材健硕魁梧不说，还顶着头淡金色卷发、碧色瞳孔——是个外国人。仙道马上想起先前无意间听到的对话，莫非就是他们俩？他思付。
　　但是，他们找他又有什么事呢？
　　“你好，请问有事吗？”出于礼节，仙道还是朝对方点头示意。
　　对面象征性地笑了下，发问：“你是高中生吗？”
　　“我毕业了。”仙道如实说。
　　“莫非是深泽体育大学的学生？”那人眼前一亮。
　　“诶？”仙道愣了下，继而摇头，笑着说：“不是。”
　　“这样啊……”那人脸上呈出一目了然地失望，继而贴在外国人耳边窃声私语了几句。
　　老外听完点点头，又转向仙道，操着口地道的美式口音，说：“你刚才比赛时的分析很到位。”
　　仙道很快领会了他的意思，用英语说：“多谢夸奖。”
　　之后，两边又各自寒暄几句，老外和他的同伴就告辞离开了。结果到最后，仙道仍未知晓他们找上自己的理由。
　　彦一和松本一样看得不明就里，但发现时间紧迫后，也没时间细想，匆匆向仙道辞行。眨眼间，就剩下他一个。
　　说起来，颁奖仪式加闭幕式一共要多久来着？百无聊赖的仙道翻弄起裤袋里的手机。
　　点开收件箱，最上面一条是今早流川给他回的最后一条信息。
　　简单两个字——白痴。
　　哈哈。
　　笑容布上脸庞，他开始期待某些人等下的反应了。

　　全国大赛的颁奖仪式历年都会以转播形式在电视上放送，仙道也曾看过几次。但当流川代表湘北站上领奖台接下优胜锦旗时，仙道仍不由眼眶一热。
　　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情绪，是只有曾踏上过这片战场才越无以言表的心情。
　　流川实现了他的诺言，仙道当然为他感到高兴。可是，一年前的那份不甘却没有完全从身体里蒸发殆尽，他想他并不是真的了无遗憾。

　　“啊！是刺猬头！”底下，樱木叫了一声。
　　仙道和流川的视线撞在一起。他在看台上朝他们招了招手。
　　樱木一把抢过流川手里的锦旗，高举着冲仙道说：“哈哈哈看到没有！本天才率领的湘北是全国第一。”
　　砰——
　　流川给了樱木一拳。
　　“哇啊——！狐狸你干嘛！”樱木吃痛地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臭狐狸！”
　　“白痴。”流川耸肩。
　　“你你你！”樱木急了，将手里锦旗塞给寺岛，抡了抡手臂，说：“不要以为你拿了MVP就了不起，看我怎么教训你！”
　　“湘北队——过来拍集体照。”
　　摄影师的叫唤成功阻止了这场狐猴大战。
　　仙道好笑地看着两只吵吵闹闹并肩走向颁奖台，却没漏过流川快速的回眸，两人匆匆对视一秒，流川先移开了。

　　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哦，不对，赛场上的他们俩已是名副其实的黄金搭档了。仙道微笑。

　　流川获得全国大赛MVP的称号也算实至名归，樱木则被列入到本届大赛明星球员之一。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颁奖结束后，仙道先一步等在了会场的出口。

　　“累死了——好想快点回家泡个澡……”
　　老远就能听见樱木花道瓜燥的声音。
　　“不过今天樱木学长和流川学长最后一球配合实在太帅了！”
　　“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我们竟然真拿了全国第一！”
　　“虽然到最后都机会上场，但能和你们一届我实在太幸福了。”
　　“哈哈哈哈，小登你再多吃几碗饭就有机会了啦！”
　　“樱木……你这完全称不上安慰啊……”

　　“仙道君？”还是赤木晴子先看见他。
　　“唷。”仙道朝他们摆摆手。“恭喜你们啊，全国冠军。”
　　对于他的到来有些人表示惊讶，剩下的则是一脸茫然。
　　樱木率先冲上去，双手叉腰，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仙道，本天才现在可是全国的明星选手！羡慕吧？”
　　仙道笑道：“你不一直都是湘北的秘密武器吗？”
　　樱木愣了愣，转头问流川：“他怎么知道的？啊——！我知道了！一定是你这狐狸走露风声！”
　　“白痴。”流川懒得理他。
　　“啊啊啊！你这只臭狐狸！”樱木炸毛了。
　　“樱、樱木君。”晴子赶忙插进来，“是我休息时偶遇仙道君告诉他的。”
　　“诶？原来是晴子小姐啊……哈哈哈哈！”
　　樱木身后瞬间桃花朵朵开，连和流川抬杠都忘了。

　　“学长，时候不早了，教练还在大巴上等我们呢。”
　　“哦，对！”经人提醒，樱木总算回神，对仙道说：“那我们先走啦，仙道。有机会再较量一次，然后你一定会败在本天才手下，哈哈哈哈！”
　　“我很期待。”仙道大方地说
　　“我不回去。”此时，一直没发声的流川突然开口。
　　“诶？”
　　湘北一众再度停步。
　　“狐狸你说什么？”樱木一副“你脑子坏掉了吗？”的表情。
　　“我和他去东京。”
　　此言一出，正如仙道先前所预料的，湘北一行个个都傻眼了，樱木更是嘴巴张得老大，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指着他们说：“狐、狐狸……你、你不会真、真的……啊啊啊啊！”
　　流川自动忽略某人夸张的反应，看向晴子，“我跟安西教练说过了，今天自己回去。”
　　“诶？嗯……好。我知道了。”晴子点头。

　　“走了。”
　　该说的都说了，流川转向仙道。
　　“嗯。”
　　后者很自然地从流川手里接过挎包，背在肩头，还不忘和身后一行濒临石化的高中男生摆了摆手，说：“再见啦。”
　　……

　　“所以，他们都知道了？”
　　“什么？”
　　“我们的事。”
　　流川翻了个白眼，“和我无关。”
　　那就是知道了……仙道想。
　　“等下到我家是先洗个澡还是先吃饭？”
　　“再说。”
　　“嗯？”
　　“先睡觉。”
　　“哦……”
　　想来也是，篮球结束了，天大地大，当属睡觉最大。

　　通往东京的新干线上，流川枕在仙道左肩旁若无人吹着鼻涕泡泡。
　　列车窗外，万米阳光，洒在两人肩膀，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