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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二章 寒潮生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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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的钟声悠扬,古老的山石反弹回音波,浑厚而庄严,弥漫在这山谷中。老人坐在钟楼一角,泡着咖啡回想自己年少时的热血,回叹贵族的奢华。嬷嬷们驱使着收养的孤儿站成一排,为死去的公主哀唱挽歌,牧师们神色飘忽,贵族们窃窃私语。
这终究是一场异样的葬礼,虚假而奢华。
有人排在队伍的末尾小声哭泣,有人挽着她的胳膊。
葬礼永远不需要多久的时间,因为没有人会在意这样一个不知所存在的人。人一共会死三次,第一次是他生理意义上的死亡;第二次是他在这个社会除名;第三次,则是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死去。
裴薇尔·柏林茨,正式死亡。
“你很难过么。”
“我只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还可以如此参加自己的葬礼。”
“让你更难过的在下面。他们在哀吊完公主后撤去丧葬的依仗换上了用来庆祝节日的东西。”
“嗯,我知道。因为葬礼和节日冲撞了,通常只要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们都这么做。”
“你想说你自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么。”
“什么都无所谓了。”
“不想复仇了?”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应该做什么了。”
“那么就好好等着,等着我为你复仇。”
“谢……谢谢。”
裴薇尔有些哽咽。在哀悼结束之后,贵族们登上黑色的礼车离开教堂回到自己的府邸。他们扔掉自己黑白色的葬礼礼服,穿上各色的舞服,带上珍珠或者翡翠的项链,描上精致的妆容,再次登上礼车前往刚刚离去的教堂。教堂的白花和白色的灵幡被更换成玫红色和金色的纱帐,红色的长毯从前堂一直延伸到山后。
裴薇尔随着“希拉尔伯爵”登上了他们与常人无二的黑色礼车。她看着飘动在窗边的一缕红缨,愣愣的出神。王都的道路很宽敞,但是还是马车居多。虽然大型的机动系统已经不足为奇,但是小型的机动系统还很稀有,而礼车恰恰需要这种小型机动系统,所以礼车基本只有贵族人家才能拥有。
“下车吧。”Ghost打开裴薇尔一侧的车门,“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恍神了半天,裴薇尔终于醒来。她搭上Ghost的手,像一个真正的公主一样轻盈的下车。
晴日甚好,黄金色的太阳升到了半空中,城市的楼房切割出排列错等的地平线。蔚蓝色的天透着冷意,朔风将人们的衣帽吹离。
眼前是一座□□风格的古堡,铁艺装饰的大门古朴而庄重。Ghost挽着裴薇尔的手从侧门进入,几处拐角后出现了一座别样的钟楼。钟楼的底部只有一扇门,但是这扇门仿佛是一道玄关。钟楼的样式很别致,不像是西方的哪个宗教,而有些像古夏朝一隅。
Ghost推开玄关,各色的衣裳挂在衣架上一字排开。从长青色的礼服裙到赤金色的长袍,有露肩的白裙也有天蓝色的大氅,甚至还有来自东方的舞服。
“选一件吧,希拉尔伯爵的夫人不能穿成这样参加舞会啊。”Ghost朝裴薇尔鬼魅的一笑,做出绅士的礼节邀请她选择。
“可是……”裴薇尔忽然间有些不知所措。
Ghost像一个顽皮的小男孩似的推着裴薇尔进入衣林:“没什么可是的,一定要做下决心才好。你一会选好衣服就先去吧,会有人来接你的,礼车的号码是0724AUG。今天可能外面会有些冷,你可以选长裙,露肩也好,记得带一件围氅,有银貂的轻裘既轻便又保暖。”
裴薇尔被推着只能勉强转过头:“那你呢?我去哪里找你?”
“你不用找我,我回来找你的。”Ghost又恢复了他平常的狡黠,“不用担心,这个晚上是你最后生活在这个城市的晚上。很快我们就会离开这里,去你想去的地方。”他推着裴薇尔进去,最后自己离开。
末了,他在亮光的门口补了一句:“放心,我只是去做一件和买奶茶一样小的小事。”
裴薇尔看到他领结上水钻在阳光里发亮,黑色的绸缎流淌着温和的柔光。他的脸在阳光里看不清,只能瞧见嘴角勾起的一点弧度。这个钟楼的设计很特别,除了最上边的天台接受阳光雨露,下面唯一一扇门却遮蔽了楼内的所有光芒,楼内是靠灯光照亮的,而打开的门仅仅只留下一丁点儿可怜的光区。Ghost并没有停留太久,裴薇尔看到他的笑容还在持续,可是不久后那扇门被轻轻关上了,再也没人能看见他去哪儿了。
“你准备选什么?”清冽的女声从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冒出来,遥遥问着裴薇尔。
“看看吧,都是顶级的工匠按着你的尺寸剪裁的。”没有裴薇尔的回应,她依然说。只是这时候她已经从黑暗里走出来了,裴薇尔看得见,那是一个明媚的女人,她的步伐像猫一样轻,本人也美丽的像是高贵的暹罗。
“如果因为被众多的花样迷了眼睛挑不出来的话,我帮你选吧。这里面有几件很适合你,我也很喜欢。”她不看裴薇尔的表情,眼光淡淡的扫过面前的衣架。她只穿着一条白绸的裙子,但是裴薇尔觉得这样干净的一条白绸裙比这里的一切都漂亮。
她抬手提出一件藏青色的长裙给裴薇尔。那是一条有着长长的后摆的长裙,裙裾交叠错落,长摆上绣着数十支孔雀的青色尾羽,其中最亮眼的“孔雀眼”用银丝和金丝缠错绣成。它有很多的绿色,其实不然说是翠色——但是这样的翠没有一点重样儿,从最深沉的青色到亮眼的翠色,每一阶层都衔接有度。“试试看,来自大夏朝的顶级工匠的手笔。”女人指指更衣室说,“不知道你会不会跳舞。”
裴薇尔愣了一下,对于这个问题有些猝不及防:“会,会啊。”她接过女人递来的衣服,走进了更衣室,但是女人还在不断的跟她讲话。
“交际场上需要长袖善舞的人,因为一旦在某个地方回答不恰当了很容易尴尬,也很容易出丑。很久之前我参加了一个伯爵的婚礼,当时在场的宾客很多。但是有一个家伙开了一个玩笑而被请了出去,因为他的玩笑涉及了王朝。”女人坐在外面的长背椅上喝茶,“你懂不懂我的意思?”
“嗯。”裴薇尔在里面沉闷闷的回答。好像是在专心听,又好像是无意的敷衍。
“所以你必须要学会怎么跳舞,他身边需要一个会跳舞的人,这才能最好的帮助他。如果你遇到了尬尴那么只能是你的不幸。不过我相信即使你出丑了他也会很霸气的撂下几句话然后挽着你离开;如果有市痞流氓想骚扰你那么只能是他们悲哀了,他会一拳上去打翻他们并且让士兵来把他们抬走扔进台伯河。当然这种情况几乎不会发生,我只是举个例子。”她的语速很慢,两三句话的功夫裴薇尔就已经换好了衣服。
裴薇尔拉开帘子,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点上了一盏绿茶。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清新淡雅的茶,还是青色的,最薄的绿色就像身上这件衣服里最清的那一条翠线。
看起来女人很会察言观色,她将一缕垂下的发鬓拢到耳后,侧着头问:“要不要来尝一杯?大夏人平时喝的东西。”
裴薇尔有些狐疑,但是她没有拒绝。女人给她泡了一杯一模一样的茶,刚刚泡起的新茶甚至还冒着绿沫。她从女人手里接过尚热的茶盏,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茶盏,没有柄没法捏着,但是下面有瓷质的托盘还和平日相差无几,只是略小能端在手里。
“这是东方的茶叶,有一点苦的味道,但是如果仔细品尝会很清冽。大夏的平民也会品茶。你觉得怎么样?”女人自己也喝了一口茶。她的茶很早就泡好了,现下已经半凉不是最好喝的时候。她看见裴薇尔皱了一下眉,几乎每个初次尝到东方茶叶的西方人都会是这样的表情,从表情里不难推断出他们的感受。
裴薇尔第一次喝到这样的茶,只觉得这是苦行僧们喝的茶。难道夏朝的王臣都如苦行僧一般自律么?她忽然心生嘲讽。
“我来帮你梳头。”话题转折的非常快,转眼女人就起身在摆满了饰品的梳妆台前等着裴薇尔。她似乎已经胸有成竹了,自信能把裴薇尔一头白金的长发打理的吸人眼球。
梳妆台还是铜镜,模模糊糊反倒只能看清楚轮廓,装着饰品的盒子一套一套打开。梳妆台并不大,这样一看更像是塞满了。裴薇尔坐在和之前同样的高背木椅子上,借着晕黄的灯光从铜镜里看自己的脸。女人并没有选择盒子里排成一溜整整齐齐的梳子,而是随手摸出了一把木梳。木梳上有着淡淡的香味。除了木头本身的纹理再也没有其他装饰,干净的像是它的主人。女人的手纤长同样灵巧,几下的扭转能梳起一缕长鬓。她把裴薇尔及腰的长发盘了起来,在头顶用金色的绳子系好,然后她开始打理留下的两缕长发。裴薇尔的头发并不粗糙,但是一丝一丝的有些交错。她做的很细心,每一个微小的地方都被她的手理过去,最后平整的好像白金色的丝绸。
“梳好了,你自己可以看一下。”女人站起来,给裴薇尔空出位子,“这是夏朝‘神女’梳的长鬓。她们会把头发蓄养得很长很长,在十六岁之前不剪断。夏朝人的头发是乌黑的,‘神女’的头发则是黑中带着暗红的。她们中的一些终生都是处女,因为她们掌管的是天神的号令不是凡人能比的。”她踱步回到阴暗处,一双黑色的眸子深邃如渊。
钟楼外,一切萧瑟凋敝。深秋已至,梧桐叶枯。
车门上印着黄金九头蛇印记的白色礼车,九头蛇的长尾蜿蜒到车门两侧。狰狞的蛇头獠牙毕露,黑色的蛇牙上凝滴着灿金色的蛇毒。在《神圣之约》里九头蛇的蛇毒是比王水还要令人恐惧的毒药。用骞祟现在的神经支的生物科技也无法解释。九头蛇本身是存在于世界之中,但是却又是宗教的代表图案之一,所以能使用九头蛇做家徽的家族少之又少。没有人知道拥有黄金九头蛇家徽的是哪位贵族,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家族的真正实质。仿佛是昙花一现的瑰丽,神魔在顷刻之间凭空制造出惊人的财富和虚无的家族。他们推选出伟岸的君王和上了年纪的女爵,同时创造出源自东方的锡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