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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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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血光之灾在云若三人的帮助下,总算是险险地避过了。一时之间,他们便成了韩家堡的上宾,礼遇非凡。
为了表示对他们的感激之情,韩掣天安排了隆重的午宴款待三位贵客,另外,他还有一个重要的打算,那就是正式把宝贝女儿许配给慕容煦,当然,要是慕容煦能够入赘韩家,那就更好了。
云若对美食喜爱得很,有这么多好吃的在眼前,她也就毫不客气了,反正他们说的那些客套便扭的话,她听不太懂,也不关心。
慕容煦一边应承着韩家人,一边照顾着小师父的吃食。小师父平日多是吃的野味,这种食物甚少吃,看起来,小师父似乎很喜欢这些菜,便挑些可口不太油腻的菜放入云若的碗碟中。
湛凤此刻眼中也都是云若和球儿一人一兽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样,也真是有其主必有其物。那场面甚是滑稽可爱,不禁唇边带笑,时不时地为他们添菜。
“云姑娘!”
云若一本心思吃着饭菜,忽然有人唤她,循声看去,原来是那韩掣天。停下手中的筷子,平淡道,“什么事?”
外人看来只觉这女子怎么如此无礼。殊不知,这已经是云若很给面子的结果了,若在平时,她连这三个字也省了。
韩掣天心中也是一顿,心想这姑娘怎如此不懂礼数。但是毕竟人家武艺超群,还是那慕容煦的师父,有什么不悦也没有表现出来,依旧赔笑道:“慕容贤侄既是云姑娘的弟子,一日为师终生为母,老夫甚是喜爱慕容贤侄,愿将女儿许配于慕容贤侄。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什么繁文缛节也懒得去理会,只要云姑娘点头,这门亲事便就这么定下来。云姑娘觉得如何?”
“韩堡主!”云若还没有答话,慕容煦紧张道,“此事万万不可啊……”
“唉,这有何不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的事情。慕容贤侄父母早逝,那这师命便是父母之命了。”说着又看向云若,“云姑娘,如何啊?”
韩掣天的话,云若是听得云里雾里的,她明明是慕容煦的小师父,什么时候变成他的父母了?再听了慕容煦与韩掣天的对话,总算有了那么点了解,当下打掉球儿想往嘴里塞的食物,抱在怀里,仿佛有人要抢球儿似的。
众人对云若的举动也十分不解,问的是慕容煦与韩碧烟的婚事,又不是要抢这小东西。
慕容煦之于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她自己也不清楚,一直就不清楚。现在突然有人要跟她要慕容煦了,她才突然发觉,也许自己就是把他当成了另一个球儿。她的球儿啊,总是一直陪着她,有时偶尔消失一会儿,她也不担心,因为她知道,球儿还是会回来的,不会丢下她一个人。可是现在……心中闷闷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云若缓缓地把视线移到慕容煦身上,那双朦胧的美目,让人看不出任何喜怒。
“小师父……”慕容煦轻呼,现在的小师父明明就在眼前的,可是,仿佛突然变得遥远了许多。小师父是他唯一的亲人,比任何人都来得宝贵的人儿。他本不想在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断然决绝韩堡主的好意,毕竟这样有损韩小姐的闺誉。但现在他也顾不上许多了,刚想开口拒绝,却听见小师父忽然道,“我要找吴一绝。”
“什么?”韩掣天一下子没有明白过来,他们不是在谈婚事么,怎么会突然说到一绝身上去了。
“他是韩家堡的人。”云若的做法虽然古怪不合常理,却也不是没有道理。她不爱强求什么,慕容煦的事就让自己决定好了。等她处理完吴一绝,她就离开韩家堡,到那时,慕容煦是去是留,都随他自己,与她无关。
“把吴一绝找来。”说着,起身离开筵席。
午宴在云若莫名的举动之下宣告结束。
事后,慕容煦单独找了韩掣天,把他的拒绝之意言明。韩掣天实在是想不到,自己女儿怎么说也是万中难有一的标致女子,竟然被人这么断然地拒绝,心中自是有着火气。再加上午宴期间云若那目无尊长的样子,更是气恼非常。当下即刻派人去找一绝来,让那云姑娘见了人就离开韩家堡。
回想午间之事,不禁暗自庆幸,幸好女儿因为这打出娘胎头一次觉得不好意思,而没有出席今日的午宴,不然,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但是,想到要去向女儿解释这亲事的事,顿时觉得头都痛了起来,这让他怎么说好啊。
韩掣天不知道的是,其实他已经不用担心解释的问题了,因为韩碧烟已经知道自己被拒,现在正在找慕容煦呢。
一阵孩童的嬉戏声,隐隐传入云若耳中。抱着球儿轻身飞上屋顶,循声看去,前方花园中一棵大树下,两个孩子正玩得兴高采烈。较小一些的女孩正坐在树下的秋千之上,大一些的男孩则在背后推着女孩。
伴随着秋千的起伏,女孩开心的笑声,直直地闯入云若心中,“小哥哥……”云若轻轻地唤着,失落的声音只有她自己听得到。
“韩小姐,在下居无定所,断不敢让小姐跟着我受苦。”慕容煦边走边礼貌地婉拒着韩碧烟,此刻,他比较关心小师父的情况。
“可我不在意啊。”
“可是……”
“没有可是,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韩碧烟此时气得不清,什么女儿家的矜持,统统不管了,大嚷,“慕容煦,你给我站住!把话说清楚点,我到底哪里配不上你了?是我长得不够好还是我其他什么地方不好?我都可以改。”
“韩小姐,在下……”
“哦,大姐姐,你又在欺负人了呢。”两个本来在玩秋千的孩子看到韩碧烟又这么凶巴巴的与人说话,也来凑热闹。平日韩碧烟也与他们一起玩耍,所以他们根本不怕她。
“去,去,玩你们的!”说着,又看向慕容煦,“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慕容煦正为难,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听见韩碧烟身后传来韩掣天微怒的声音,“烟儿,你在做什么?”
“爹。”
“韩堡主。”慕容煦恭敬地抱拳行礼。
韩掣天点头示意,早些时候的热情全无。严肃地对韩碧烟道:“在这里做什么?还不给我回房去。”
韩碧烟一跺脚,“我不要!”
“爹——”那两个小孩一齐喊着跑向韩掣天身后一个中年男子。
“好些天没见爹了,可有想爹爹呀?”
“想!”两个孩子看来对他们的爹爹喜欢得紧。
男人蓄着长须,长得颇慈祥,笑着抚着两个孩子的头,左手背上隐约有着一个半圆形的伤痕。“爹和韩伯伯还有事,你们自己去玩,爹一会儿就来看你们。”
“哦。”两个孩子转身离开,却突然手指着天边,“你们看,那里有仙女在看我们呢。”
众人顺着他们所指看去,只见在前边房屋的屋顶之上,立着一个瘦小的红衣女子,微风轻拂,衣袂飘飘,还真有那么点像仙女呢。
“小师父!”慕容煦惊道。小师父怎么跑到人家屋顶上去了?刚想招呼云若下来,却见她已飞身落于他们面前,她手中的白色物体,一闪便消失无踪。
“姑娘好身手!”一旁的吴一绝赞道。
“哇,仙女姐姐,”小女孩跑到云若身旁拉着她的衣袖,“仙女姐姐带我飞,好不好?”
“我也要,我也要!”一旁的男孩也围了上来。
云若呆愣得看着他们,轻轻勾起唇角,刚想说什么,吴一绝便已上前来拉开两个孩子,“爹平时怎么教你们的,怎么可以这么没大没小?还不快给姐姐道歉。”
粉唇微启,没事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那只搭在女孩肩上的手,一排模糊不清的齿痕让云若如有千年寒冰裹身,森冷的杀气,连两个孩子都察觉到了,害怕得躲到了吴一绝身后。
小师父怎么了,刚才似乎还微露笑容,怎么瞬间就仿佛要大开杀戒一般?慕容煦急忙走至云若身边,若突然有什么事,也许还能来得及阻止。
“你,就是吴一绝?”
“是的。”
“那就不会错了。”说着,一柄软剑直刺向吴一绝,快得让人来不及防备。慕容煦就算有心阻止,也力不从心。只是,小师父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小师父向来不会乱杀无辜的。
“爹爹——”两个孩子害怕地惊呼。
那柄软剑骤然停住,紧贴着颈间的肌肤,却没有伤到对方分毫。冰凉的触感让吴一绝无比心惊,怎样的武功造诣,才能让这样快如闪电的剑收放自如?但是,此刻更应该明白的事是,“姑娘为何想取在下的性命?”
“为何?你忘得真快。”说着,冷冷地瞥了一眼两个孩子以及韩碧烟等人,“如果我把这里的人都杀了,独留下你,也许,你就会想起来了。”
吴一绝闻言,泰然的神情一扫而空,脸色刷白,紧紧护着两个孩子,“你姓云?我,我……当年的事,我……姑娘这是我一人的错,请姑娘不要伤及无辜……”
“可我不觉得他们无辜。而你,当年,也没有觉得有人是无辜的。”
越来越多的人向这边聚集,韩天冀兄弟与闻人笑,也闻讯赶来,看到云若的神情,便知情况不妙。
湛凤也听到吵闹声,赶来一看,心中一惊,这云姑娘的神情,比那日杀那个追捕他的男人还要森冷。
小女孩反抱住吴一绝,回头道,“坏女人,不准杀我爹爹。”
吴一绝急忙捂住孩子的嘴,“云姑娘,我欠你们云家的,这条命的确不够还,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啊。”当年的事,已经折磨他太久了,今日能够有个了结也好,只是,他的两个孩子……
“不准你伤我爹爹和妹妹!”男孩忽然撑开手臂,挡在他们面前。
“小哥哥……”女孩在吴一绝怀中哽咽地叫着,“小哥哥……”
小哥哥,小哥哥……女孩哽咽的声音不断在云若耳边盘旋,慢慢地,她有些分不不清,那声音是来自小女孩,还是来自那梦境中的自己。面前的小男孩的脸孔,慢慢变得模糊,小哥哥那胖乎乎的脸蛋与之重叠。
当——
手中的软剑滑落在地,那只原本握剑的手移向男孩。“君儿!”吴一绝紧张地把儿子拉向自己怀里。小哥哥的脸瞬间消失,云若呆呆地看着停在空气中的手,又缓缓看向他人怀中的男孩。他不是小哥哥,那不是她的小哥哥,她的小哥哥在哪里?
视线移回自己艳丽的红靴子旁,那曾经停留着小哥哥的头颅的脚边,是空无一物的翠绿草地。她的小哥哥呢,她的小哥哥呢……
云若缓缓蹲下身子,抱着膝盖,看着脚边的草地,泪水不断地流淌着。
那个刚刚还举剑要大开杀戒的女子,此刻却像个迷了路的无助孩子,蜷缩着,颤抖着,让每个人都为之心疼。
湛凤无措地看着,他想做些什么,可是,他不知道能做什么?他所生长的地方,女子比男子拥有更高的地位,她们比男子拥有更高的权势。女子从来不需要男人的保护,所以,他不懂得如何安慰一个哭泣的女子。但是,他多么渴望自己懂得该怎么去做。
慕容煦先是一愣,他从没有看过这么无助的小师父。小师父从来都是无人可敌的,可是,现在……他情不自禁地蹲下身,轻拍小师父的肩膀。刚想开口,却见小师父缓缓抬起头来,“我也有小哥哥的,我也有的。可是……”云若缓缓地说着,她的脸仿佛是一条悲伤的河流,不断地流淌着,淹没了慕容煦的心,让他心痛得无法呼吸。“可是,我找不到我的小哥哥了,怎么也找不到……”云若无助地低喃,“怎么也找不到……”
慕容煦想为云若擦去泪水,可是,那原来是一条没有止境的河流,怎么擦都不会干涸。是什么让你这样哀伤?
把云若轻轻搂在怀里,温柔道,“不,你有的,你一直都有的。我就是啊,我是你的小哥哥,永远都是。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在你身边。不要哭,乖,不要哭……”
不要哭,小师父,请不要哭,只要你可以不再这样悲伤哭泣,我可以陪你做任何事情,任何事情,我都愿意为你做!
慕容煦轻抚着小师父轻颤的后背,看向呆立在不远处的吴一绝,向来温文的眼神中柔和不再,剩下的只是漠然的责问。是什么让小师父这般模样,是什么?
暧昧的行为比不上这漠然的眼神来得让人震撼。
没有人会想到,这位温文如玉,如春日和煦的玉箫公子,竟会有这样的神情。没有雷隆的凌厉,没有红衣女子的森冷,却更让人忌惮。
冰窖里的寒冰,并不会太冷,因为那里本就该是如此。
可是,暖炉中的不化寒冰呢?
——是不是会透心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