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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五周目 老去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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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从各个角落里吹来,荒原上的杂草随着风摆动。磅礴的大雨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身上。
已经没有人了,可他还是不肯脱下头盔,仿佛已经长在了脑袋上一般。
明明沉重到喘不过气。
他的声带在打斗中破坏了,这会根本说不出话来。头发混着汗水,血液,雨水,一起黏在了他的脸上。他感觉到身体跟散了架一般,没有一处是不痛的。奇怪的是,他并不绝望,仿佛已经预料到了结局,他内心很平静。他知道,跟死去的战友一样,这是他们不得不做的事。
“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个声音的主人问道。
他望着那个站在高处的少年,他这次用的是他的马童的身体,那个通常带着快活笑意的小伙子现在看上去是那么的陌生。
“为什么?”他模糊的想着,“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他的回答被无所不能的神听见了,他笑着摇了摇头,用着马童的嘴说道:“你本可以得到无尽的荣耀。”
“荣耀?”他在心里冷笑,“那样虚无的胜利,我不需要。”
他把除了象征着光荣与胜利的剑,一把插入了石头中。被祝福的剑削铁如泥,火光四溅后,有尘封在了岩石里———就像最初一样。
马童开上去很惊讶,片刻后又缓缓地笑了起来,“不行啊,如果没有那把剑,你可战胜不了我。”
他挥了挥手中的剑鞘,沉默的望着他。
“没有用的。”他笑得更开怀了,碧绿的眸子像是盛满了阳光,“你的胜利,都是我慷慨给予的。”
“没有我,你一无所有。”
霎那间,火花四溅,剑光闪烁。
马童手里是不知从哪幻化出来的剑,抵挡住了他突然的进攻。
“不承认吗?”
“可事实就是这样啊。”
他仿佛不知疲倦的挥舞着剑,越挥越快,直到最后,他几乎能看见雨滴打在剑鞘上飞溅的水花。风停止了,只有规律的心跳撞击着耳膜。
时间仿佛已经没有意义,他不知道这场战斗持续了多久,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永远不会终结,他也依旧会继续战斗下去。
在剑与剑鞘相击的一刹那,透过交错的缝隙,他看到了一双碧汪汪的眸子。
悲伤的,绝望的,希望的,欢喜的。
像个人类一样。
他蓦地一惊。
只是一个恍神,世界一下子颠倒了。雨水砸在了他的脸上,眼前一片模糊。
“要结束了吗。”他想,费力的抬头,看到了自己胸口那把锻造得如同镜子般的剑。
剑面上映出的是一个神情冷酷的人,他耳畔蓝色的耳环发出了点点荧光。
他没来由的一阵害怕,手脚僵硬,无法动弹。
雨停了,一缕洁白的微芒穿破了厚重的乌云,光和影的强烈对比让他内心震动,他忽然觉得累极了。
或许,是时候该休息了。他叹息一声,静静的合上了双眼。
她突然睁开了双眼,抽搐着醒来。
阳光正好,暖洋洋的洒在了身上。窗外的小鸟叽叽喳喳的谈论着什么,绿荫流泻在书桌上。她想起来,却发现自己卡在了椅子里,腰椎一阵酸痛。一阵挣扎之后,惊动了窗外的小鸟,她终于艰难的站了起来,面色难看。
“我现在需要一个按摩师。”她自言自语道。
她恍恍惚惚的,脑子不是很清醒。“艾德琳!”她大喊道,“今天几号?”
“三月五号!”艾德琳闷闷的声音从客厅传来,“你脑子没被门夹吧?”
“艾德琳,小心你的嘴巴,不然我就把你送到火炉里。”她一边说着,一边取下了披风,郁闷的看着桌上教皇昨晚送来的信,说道:“我要去一个地方,你自己在家里好好呆着,别想着出去吓唬别人。”
“吓唬别人是你经常干的事,别按到我身上!”
“哐当!”
阿尔波吉站在门外,仰头看着郁郁葱葱的森林,泄气的说道,“好了,那我这次该怎么做呢?”
“怎样才能杀死你。”
罗兰士回想了一下,近日总觉得有些不安。
难以说明理由,或许只是因为教皇突然要求女巫加入队伍,让她一同去讨伐魔王,又或者是石中剑的去向依旧不明朗。
可他总觉得真正的原因不是这些。
为什么呢?
总觉得有些违和呢,好像遗忘了什么重要的,绝对不能被遗忘的事情。
真麻烦。
他抬头,茫然的盯着天花板。目光顺着猩红板顶的纯金细线绣成的巨大雀金花而下。不知怎的,突然看到了萨菲的弓箭。
“切。”
心情自然是一阵强烈的不悦,混杂着淡淡的恶心。罗兰士突然萌生了溜出皇宫到街上游玩的想法。虽然内心有些犹豫,但一想到即将面对的劈头盖脸的喝责和质问。罗兰士的犹豫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嘛,反正勇者在街上偶遇怀春少女不正是必要的桥段吗?于是事业压力太大的勇者先生就这么不负责任的出去浪了。
“最近街上有很多人啊。”年轻的旅人说着。看了看眼前实在难以恭维的食物。不动声色地往后坐了坐尽量远离那个盘子。
“呀,你不知道吗?”店里的老板娘兼厨娘奇怪的看了眼她。
“我自遥远的南方而来,对这里的事情实在是不太熟悉。”那个人正色说道。
“唉,我还以为这件大事大家都知道了呢。”老板娘抹着桌子,“是勇者大人要出征了。”
她歪头思虑了一下,脸上闪过了一丝极细微的不屑,说道:“这种事情也会引来这么多人啊!”
“那当然啦!毕竟是教皇大人预言的命定之人。”老板娘神往地说着,脸上有着莫名其妙的淡淡的红晕,“而且最主要的是——勇者大人实在是好帅啊!”
淡定的旅人呛了一下。
“年轻的姑娘啊,你一个人吗?你的丈夫呢?”老板娘中年大妈的天性终于显露了出来,眼里有着八卦的熊熊烈火。
“丈夫啊……”女人扯了扯嘴角。瞬间一套说辞了嘴边,却被打断了。
“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唉,年轻人真是的。”老板娘一副了解的眼神望着她,还用油腻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肩膀。“人年轻的时候总是希望浪迹天涯,找到自己真正的白马王子。我也不是没有青春过嘛,对不对?”
阿尔波吉不知道该如何接这令人尴尬的话题。正打算打个哈哈糊弄过去,老板娘却自动放开了她。
原因是一个男人。
这里是一楼和外面的大街相连。周围都是人,叫卖的,喝酒的,大笑的,各色各样的人充盈着四周,你很难特别注意到什么人。所以,直到老板娘惊呼出声时,她方才注意到来者是个熟人。
“唉,命运啊!”她不禁感叹道。
“珂赛蒂,我的女儿,你怎么受伤了?”老板娘急切的问道,望向了男人,愣住了。
金发的男人依旧笑得一脸和蔼,使人如沐春风。再加上他身材高大,容貌俊美,自然能在第一瞬间给人信任感和好感。看他这么简单的就拿下了老伴娘,也不由得让阿尔波吉感慨,不愧是普莉西娅的儿子。
“珂赛蒂和孩子们玩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暂时走不动。恰巧被我遇上了,于是就冒昧的将她带回来。”年轻的男子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就算是普通的对话。也能说出几分莫名其妙的暧昧的感觉。
阿尔波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暗暗的嗤笑一声,在心底里鄙视这种处处留情,将自身风度和魅力散播到每一个角落里的人。
老板娘被这声音迷的脑子转不过来,一时间呆愣在原地。
直到被公主抱的可爱小女孩珂赛蒂出声,她才回过神来。而这时而阿尔波吉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早餐处理掉了。
“我先走了。”她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走。
“小姑娘,你不和你哥哥一块出去吗?”老板娘有些吃惊,问道:“不知道你哥哥是否用过早餐了呢?不介意的话请留下来吧,我们可不能亏欠人情!”
老板娘的推断其实也并不是毫无由来的,两人都是一头金发,五官隐隐的有些相似,特别是嘴唇和鼻子,感觉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旅人听到这话,直直的僵在了原地,半晌她回过头勉强的支撑着微笑,说到:“他可不是我哥哥,老板娘你误会了。”
别说哥哥了。以我的年龄,当他祖先都够了。
旅人冷冷的想着。
老板娘这才意识到这两人完全没有关系,于是尴尬的笑了笑,说道:“老实说,你们乍一看还是十分相似的。”
罗兰视本来也是莫名其妙,但看到金发女郎的表情,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确实,我和她并无关系。”
“等一下。”阿尔波吉的脸色臭到她自己都会吃惊,“为什么认为我和他是兄妹呢?我真的和他真的有那么像吗?”
老板娘的眼神饱含着同情,似乎在说人艰不拆。
阿尔波吉读懂了这个简单易懂的女人眼里的潜台词:他长得比你好看。
“唉,算了。”她本也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谢谢你的好心和款待。”
罗兰士倒是觉得有趣和新奇。他被人误认为情人或者未婚夫的次数倒是不少,这还是第一次被误认为亲戚的。
于是他便转头打量着那个已经渐渐离去的背影,回想起她的面庞——确实有几分相似。可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她的棱角有些过于坚硬,看样子不是个好相处的,最主要的是——不是他喜好的那一款。可心头莫名闪过一丝熟悉感。等他回过神来,已经追了上去。
“我们以前是否见过?”他张口就是这样一句话,看样子竟像是搭讪——他本意分明不是如此,“我总觉得你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旅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他,嘴角含笑,像是嘲笑他的拙略。尽管脸上表情正常,可那无机质似的眼睛,总给他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可是就连这种不适感,也是那样的似曾相识。
“你没听过吗?都说父女是上辈子的情人。怎么来说我们上辈子或许是朋友也说不定?”她笑着拍着拍着他的肩。动作狎熟得让他吃惊。接着她又从他身边绕了过去,打算离开。
“别这样美丽的小姐。”他熟练的换上了风度翩翩的笑容:“给我个机会,让我们下辈子当父女吧!”
这话说的。
阿尔波吉觉得一口老血郁结于心。那些禁忌的,冰冷刺骨的话就在嘴边,她深呼吸了一口,把它们压了下去。她郁闷的看了他两眼,说道:“和这样英俊的男子当父女,实在是消受不起。”
罗兰士听到了意料之中的拒绝,也不生气。和颜悦色地跟在她的身后:“那可否问一下,您要去哪儿呢?”
“教堂。”她倒是也不遮掩,利爽地说道。
“要去哪儿见谁呢?”
“教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