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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悔恨与给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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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站在店门口吹了几分钟的夜风发呆,直到几个熟客和我打了招呼,才反应过来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店。打(威)点(胁)好厅中的一切后,我回到那桌前。
马尔科已经坐在那里喝掉了半瓶酒,和身边的小姑娘有说有笑地打牌。
我:“……”
不花钱就不要占我的沙发占我的茶几占我的姑娘还喝我的酒啊(╯‵□′)╯︵┻━┻!
然而事实是我根本没心情去发这种脾气。果然是到了更年期,我混混僵僵的脑袋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感伤中,无法自拔。难得时隔一日左右没有发作的头痛再次袭来,头皮下的神经仿佛用力拧着头骨。
“陪这种人可不算业绩的。”最终,懒得赔笑的我简单粗暴地对那姑娘说了大实话。
业界的主要收入是酒与果盘的暴利抽成,可那个男人不会付钱。
人都是物质生物,我想,尤其是我们这里……更是重灾区。
果不其然,那位姑娘愣了一下,随即很快找了个理由离开了这桌。除了装饰并没什么卵用的水晶帘撩开又放下,带来一阵廉价香水的气息。
不大,甚至对于成年人来讲有些狭小的空间内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也感受到自身蔓延开来的压抑,想挤出个笑容,可无论怎样也做不到。
马尔科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问道:“心情不好?”
“也不是,”我习惯性地坐到他身边,倒酒点烟……可打火机举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他不抽,尴尬地收回手后,继续解释,“只是……稍微想到了一点儿以前的事。”
太阳穴愈发疼痛,我看着酒杯中晶莹剔透的冰块木然道:“那时,我应该去和露玖说句话……毕竟,她所得到的……是多少人的梦想啊。”
——那也是我的梦。在这片肮脏又残酷的大海上,易碎又迢遥的泡沫。
所以,这泡沫碎得也是那样的悄无声息。
可至少我还希望自己当面赞美过它的美好。
我低头看着茶几上的酒杯。由于冰块造成的温差,玻璃杯外侧凝出了大滴的水珠。
冰块与玻璃杯壁相撞的清脆声响从耳边传来,大概是他喝了一口酒。尔后我听到他的声音,低沉到可以穿透模糊的时光。他说:“莉卡,我曾经邀请过你……”
“啊,我知道。”未等他的尾音落下或是后面还有话,我操之过急的回答就脱口而出,兴许带有几分自暴自弃的意味,我压低声音,“可我做不到啊……”
他的确邀请过我。马尔科曾邀请过我是否要加入白胡子海贼团,就在那件事发生后不久。我理所当然地拒绝掉了。
开什么玩笑……他是谁而我又是谁?马尔科他只是看起来随性又懒散,可他永远都无法做到那样恣意而活;我也只是嘴上说着在哪里都可以苟且活下去,可我永远都不会选择我真活不下去的地方。
没有错,我们彼此都是这样的人。大海上航行的规矩就是同一条船上不能有作为伴侣的女性存在,我们……不、最起码我绝不会因为自己的私情去挑战这个约定俗成的律文。因为我清楚自己的器量,更清楚那些细小的、极易被男人忽视的隐规则。所以,我也深知如果我一时贪图自身的安危上了船,那我和他就彻底结束了。
——我才不要那样。更何况,我对征服海洋也毫无兴趣。
可尽管如此、尽管如此,那时偶遇罗杰海贼团时,看到的那一幕还是……
无法认同的幸福与寸阴若岁的盼望强烈地扭曲成了螺旋,在心底环绕,拧出了伤痕。
手中突然一凉,我低头,看到茶几上那杯冰块化了一半的酒被他塞入手里。
马尔科揽过我的肩膀,熟悉的气息笼罩下来,口气也不知是真轻松还是故作轻松,咬着我的耳朵算作安慰:“我说过多少次了,你不要总是这样思虑过重,莉卡。虽然很想直接把你灌醉免得你继续胡思乱想,不过……”他顿了一下,吞下了后半句未出口的话,换成了:“莉卡,你得振作……”
这种说教还真是讨厌。
我闭上眼,猛地灌了一口酒,不小心吧几块碎冰也一起灌倒了嘴里。我咬着口中的冰块发出声响,抬杠道:“我振作不起来。”
马尔科:“……”
“但是,今晚想抱着异常温顺的蓝色猛禽睡觉。”
“……你这是撒娇吗?”
“不,”我否认,睁大眼睛一本正经,“听说隔壁第78平行宇宙6932号星球XX洲Z部落神话中的‘不死鸟’有安神的效果。”
在我的死缠烂打下,当晚,我如愿以偿地窝在那只冰蓝色的不死鸟怀里入睡。困扰已久的头疼终于减弱,你看,我就说这温凉的触感有安神的效果嘛→_→。
那是一夜难得的好觉。
我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现在想来,那应该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却被我自己矫情得没有认真享受。
那年那月那夜,在正面揍了那位岛主的脸后,马尔科把我拎回了我的住所。我看着他那张相当不愉快的脸深感不妙——在这种时候,只有先发制人了。
于是我坐在床上抱着枕头,率先质问他:“你怎么这么不守信用!说好的滚蛋怎么又回来了?”
嗯,演技精湛的要领就在于……要理直气壮。所以我异常理直气壮地瞪……呃,瞪他。然而不到三秒就败下阵来。马尔科的奇特之处就在于,有时候明明看起来是那么的松懈,可还是会产生不自然的压迫感。
所以,我蔫了,我屈服了,我默默低下头听他数落。
“卧床两三天?半个月内避免剧烈运动?一个月内严禁性|生|活?嗯?莉卡?”
“……”我确实无话可说。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就是我才不要在事业上升期被其他同行抢了客户。可这种理由说出来也许只会起反效果。
……那是我的工作。虽然不是什么正当职业,但也如同“海贼”那个身份一样,是一个社会层面的位置。
撇撇嘴,我强行当做自己没听见,小声重复前一句话:“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走了又回来了啊……”
他噎了一下。我估摸着被气得不轻。啊……气的?想到这一点,我又莫名地幸灾乐祸起来了。
大段的沉默后,低头玩上指甲的我听到他一声叹息。头顶被一只大手揉着,耳边听到他说:“我说过,最近我们船都在附近海域,目的地离这里我来回也不过几小时……”
“所以?”
“所以我问……呃、就是……”正常的说辞到一半突然含糊起来。
我疑惑地抬头,看到他有些不自然地掏出一张折了数折的纸塞到我怀里,破罐破摔般一口气讲完了它的来历:“船医给你开的调养药。”
“……”我张了张唇,声带磨了半天才磨出一句,“这还真是……”
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他别开视线没有看我。当然也看不到我这双湿润起来的眼睛。这样挺好,如果让他察觉到我已经感动到马上就要哭出来的话,他一定会笑话我没出息。
“马尔科,你不用管我,真的。”我匆匆擦了一下眼角,扔下枕头,站起身,向梳妆台走去,背对着他,隐藏住自己依旧湿润的眼角,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正常,道,“你这样让我很不安啊……”
是的,让我不安。
因为我突然想到,数年来马尔科在海上大大小小的械斗肯定也经历过不少,不可能没受伤过。但是我却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件事,更没有为或许刚从生死线上下来的他做过些什么。
……从初识不久后马尔科就说我总是想太多,可我觉得现实是我考虑得太少了。
首饰盒中值钱的物件刚收拾到一半,那颗圆润的淡金色珍珠便映入眼帘。
“你心安不安这种事就不要和我抱怨了。”他走来,拿过首饰盒中的那枚珍珠戒指帮我戴到手指上,又十分粗暴地不分成色价值一把将那些珠宝抓到背包中,明知故问,“不过,你这是准备跑路?”
“不跑路等死吗?”我拍掉他的手,重新把包中那些不值钱的首饰挑出来后,开始装现金,“惹到那位岛主的话……恐怕这一带的岛都混不下去了吧。现在的首要任务当然是趁着风声还松赶快连夜跑路,免得——欸你干嘛?”
他拿过我装满值钱首饰和现金的背包,拉上拉链后,轻松搭在肩上,另一只手向我伸出,道:“一起走吧,莉卡。”
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才不要和他一起走。他是海贼,我是游女。我们可以在港口附近的红|灯|区小聚,但……这算什么?
本能应该拒绝,可话语却卡在喉咙处,说不出口。
……在犹豫,我的内心。我把这归结为惹怒岛主不敢一人行动的恐惧。
他却把我短暂的失神当做默认。收回手摸着下巴,打量着我暴|露的裙子,说:“你应该把你冬季的衣服穿上。”
“哈啊?”我下意识地抬杠,“这是春岛!”
没管我那么多,他直接走过我,打开我的衣柜,把最厚的衣服从上到下套在我的身上。我只觉得他有病……
可我很快就知道了他“有病”的缘由:他把我抡到他背上,只讲了一句抱紧他,就从窗户冲了出去,带着我化作一道冰蓝的光,撕破朦胧的夜空。
过山车一般的超重感让我尖叫出声。紧紧地搂住这只不死鸟的颈部,趴在他的背上一动都不敢动。高空中凌冽的寒风冻得我微微发颤,隔了许久,直到他平稳地滑行在空中时,我才慢慢睁开双眼。
——我觉得我还是穿少了。如果他不为了耍酷好好告诉我前因后果的话,我一定会把保暖衣物都穿上的。
不过,可以触碰得到的、这冰蓝色的火焰却是如此的温凉。曾目睹过数次,实实在在地肌肤相亲却是初次。我突然又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冷了。
在月光和灯火之间,泛着苍青的荧光。
开口,我在他颈间感叹道:“真漂亮……”
“是吧,从这个角度看夜景还……”
“不,马尔科,”我打断他,“我是说你。”
“……”
“呐呐,马尔科,我突然想……嗯,和幻兽化的你啪啪啪是什么感觉呢?”
回答我的,是一个迅猛的俯冲。
——这人果然有病……不、是这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