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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好人与坏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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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月黑风高夜。
走在街上,诡异的气氛蔓延在我们两个之间。
夜已过半,街边几近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窗,仅剩的人造光源即使矗立在道路两旁的路灯,以及……我们的脚步声。
“我说,莉卡,”马尔科突然打破沉默,问我,“是谁的?”
——卧槽你要干嘛?!
我眨眼,想到医生说已两个月有余,歪头想了几秒后,如实答道:“我也不知道。”
“……”
“不过……”我一手托腮,不解道,“我明明一直都有按时吃避孕药啊。”
或者说,我的避孕药几乎就没有停过。所以我对自己也一万个安心,从不去思考这类问题。
他沉默了几秒,尔后说:“……你听说过‘珍珠指数’吗?”
我:“……”
哪怕是效果最好的口服避孕药,珍珠指数也只能维持在0.04以下。也就是说,平均使用一年,仍有最多4%的几率意外妊娠。
所以说马尔科你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啊(╯‵□′)╯︵┻━┻!
我捂脸,用力之大发出啪的声响。
马尔科:“喂,你坏的又不是脑子= =|||。”
我:“那什么……一起去喝几杯?”
他:“……哈啊?”
然后没等他回答,我就拽着他的手走向那个又脏又乱的街区,在烟酒气息浓重的夜店内坐下。酒保很给我这个花街头|牌的面子,恭维着端上了好酒。
孕妇忌烟忌酒,这是最基本的常识。原因是对胎儿不好。可这种常识对娼|妇而言毫无必要。更何况已经晚了两个月之久。
我吸着二手烟,几乎半个身子靠在马尔科的身上,和他碰杯,一口干掉后,仰头对他说:“喝完这杯后你就滚吧……”
从我的角度,入眼的是他那没刮干净胡茬的下巴,我摸了上去,刚傻笑到一半,就看到他把自己杯中的酒水全部到在了我手中的空杯中,道:“怎么这么急着赶我走啊……”
“因为这种时候你在身边感觉太奇怪了,”我继续乖乖把杯中酒喝光,道,“你知道你让我想到什么词了吗?”
“什么?”
“备胎?千斤顶?反正就是打胎时用的那玩意儿……欸不对,千斤顶好像是换备胎时用的?打胎时用什么啊?”
“莉卡,”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讽刺道,“你这张嘴是怎么让你当上头|牌的?”
“你又不给钱我为什么要特意讨好你?”
“……”他什么都没说,默默又给我倒满了一杯酒。
“倒酒不是我的工作吗?竟然抢陪|酒|女的活儿,你身为海贼的职业道德呢?”
“闭嘴= =+!”
“嗯,我不说话。”
或许是酒精的缘故,半靠在他身上,我觉得全身都暖暖的。
其实……意外怀孕这种事没什么大不了的。在我们之中是很常见的事情,尤其是对于那些不认真避孕的姑娘们来说,打胎也是家常便饭。那条街上也有专供给我们的黑诊所,便宜就是劣质麻药总是失效。
……总的来说,这条灰色的产业链便利到极点。
但是,察觉到这个意外的时候……马尔科不在身边就好了。现在这种情况……真是超乎意料的尴尬。
他仰头灌下一杯酒,我抬眼,看到他性|感的喉结动了动,随后说:“明天我陪你去打吧……”
“拜托……”我抬起胳膊想去揉他头顶的那坨头发,发现姿势违反人体工程学后,收回手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埋怨,“你很闲吗堂堂白胡子海贼团的‘不死鸟’马尔科?赶紧滚回去别浪费我的时间了老娘明晚还要赶去坐|台……”
他显然在诡异的关注点上有些惊讶,低头道:“至少多休息几天吧?”
“可那是我的工作,马尔科。”我说。
——这是我的工作。
我们约定过的。烂到骨头里的我们约定好的,我们要在人渣中站到顶端。
夜店中的吵闹赋予了我们应有的浮躁。在过于浮躁的不安中,我却感到了莫名的平静。因为,这注定就是属于我的夜的世界。罪恶的、奢|靡的、甚至淫|乱的世界,寄生虫般的我如蚁附膻。
我没有生在这里,但我无比清楚,我一定会死在这种地方。
就像马尔科,他也一定会坠落于蔚蓝的大海一样。
渺小的我们,死在无边无际的追梦的憧憬之中是必然之事。
轻轻笑了出来,我低声对他说:“马尔科,我从来没有过问过你的海贼生活,所以……也不要干预我的本职工作,可以吗?”
他搂着我的腰的胳膊紧了紧,没有回答。
翌日,怎么也赶不走的马尔科拎着一身酒气还没睡醒的我停在了在花街尽头那栋楼的地下室的黑诊所手术室前。
我:“……”
同样和我对着打哈欠的妇科医生看了看马尔科感叹道:“哎呀,这年头能陪着姘头来打胎的好男人已经不多了啊……”
“不,孩子不是他的。”我挖鼻。
老医生大彻大悟般继续感叹:“您真是个绿得发光的好人!”
马尔科:“……闭嘴。”
然后我就自己慢慢悠悠地溜达进了手术室,躺在那里接受人|流。
所谓专门为花街的姑娘们提供服务的黑诊所,除去不需要身份登记外,成本也被压制到尽可能的低廉。是故,麻药这种东西自然也不会多上心,甚至有时连用都不用。
早就听闻这么做的后果是超乎想象的疼痛,可我怎么也想不到这的确是……超乎想象。啊、上面那句才不是因为我词穷→_→。若不是马尔科就在屋外的话,我一定能痛痛快快地尖叫出来,我想。然而,抱着莫名自尊的我硬是咬着牙一声未吭地撑完了整个流产手术的过程。
咬出了一口血水,可混在空气的血腥味中,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样的血味。
到底也是从体内扯下一块肉,要说疼也是必然的——满脑袋冷汗的我如此安慰着自己。
听着老医生那千篇一律听着让人昏昏欲睡的注意事项,马尔科背起我走了出去。
老医生:“……”
我:“……”
混蛋我又没有截瘫!我自己能走你这是闹哪样!
这姿势耻度太高,以至于回到住所的一路我都默默把脸埋在他的颈侧,掩耳盗铃地认为这样就没人看得到我。同时低声在心里骂他脑袋进水。
于是,在回屋后,我终于以“卧槽你们海贼果然很闲”为由,把他成功揍了出去。
不出几秒,他又从窗外飞了进来,蹲在窗台上,摸着下巴对坐在床上的我道:“的确,算算日子老爹他们也快到目的地了,那我就先赶回去了……”
“你滚好吗!!!”我再次冲窗户扔枕头。这回力量倒是足够,只是准确度依旧可怜,掠过他的肩膀就扔到了窗外。
我:“……”
马尔科转头看了看落到楼下的那个枕头后,又看了我一眼,那种又懒散又复杂的眼神真是难以形容,尔后,他说:“医生让你躺两天,之后一个月……”
我:“海贼真的很闲吗?你的老爹你的同伴在呼唤你!”
最后他终于飞上天了,只是没给我捡那个沦落于窗外大街上的枕头。
算了……不就是个枕头么,我不要了。
哼了一声,我看了看表上的时间:午后两点十二分。
店里五点开始营业,时间还来得及。来得及敷个面膜、再仔细化个妆,然后换衣服赶过去。我昨日已经请假,再继续请下去用于休息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如今我这个头|牌正如日中天……
这是我的工作,也是我逃不开的枷锁。
小腹还隐隐作痛,双腿发软,我毅然在四点四十五分准时站到了店里。一群姑娘按照营业额站好,接受每日开张前妈妈桑的训话。
那位风韵犹存的女人在说完场面话之后,把目光落到了我身上,我甚至能听到身旁其他姑娘们低低的嘲笑声。
……嘛、同行之间是真恨。我知道今日肯定又有人找我茬了。
不着痕迹地轻轻耸肩,我等待着训话,可我万万没想到这茬能找到马尔科身上。有那么一瞬,我心里手撕他的心都有了。
因为,妈妈桑对我说:“莉卡,我不阻止你个人生活,但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特意请假会情郎也不是不可以,但不要在街上太过张扬了。毕竟……岛主可是很在意你呢……”
我笑着点头,装出一副虚心接受的样子。内心吐槽这怎么想都是马尔科的错。却在听到她的下一句后,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起来。
妈妈桑接着说:“而且,我不希望我家的姑娘和海贼有过深的私交,海贼那种家伙们的钱,少赚也好。”
我心底冷笑,我们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海贼?我们不过也和他们是一路人啊……一路在主流社会混不下去的渣滓。
“妈妈桑,”可我还是虚伪地开口,低头道,“莉卡会注意的。”
妈妈桑满意地点头,抬高声音道:“那么,散会。今日也要诚心诚意地招待客人们。”
似是没等到我的难堪,离开时身旁的一位姑娘还狠狠撞了我的肩。刚做完人流,脚下还不太稳的我差点摔倒。
……
所以说,同行之间恨得最真心了。
妈妈桑过来扶稳我这颗被称为摇钱树的头|牌,轻轻说教:“‘不死鸟’马尔科,是个大名鼎鼎的家伙呢。真不愧是我们的小莉卡,这都能勾|搭上。”
“不不,巧合。”我恭维着。
“但是,年轻时可能觉得海贼什么的很酷很帅,但听妈妈桑这个长辈一句话吧,做我们这行,金主可以是商人、贵族、官员甚至天龙人,但是……绝不能是海贼。”
“……”我没有说话。
她继续道:“因为,他们最靠不住啊。”
海贼。
说好听些是自由恣意,说难听些就是……不会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