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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噩耗与转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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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嗡的一下感到了强烈的眩晕感,我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稳稳地站在原地。另一方面,那场战争的结果却像是个单纯的数据一般,输入我的脑袋,迫使自己的思维跟着它运转。
轻咳了一声,我扶那位摔倒在地的姑娘起来,拍拍她的肩膀算作安慰。然后转身,话题一转,挂着标准的职业微笑,对身后的众人道:“我们今天结算一下各位的工钱吧。”
“欸?可是……今儿不是结算的日……”一个姑娘的疑问还未说完,就被我的头|牌拉着袖子打断。
她似是读出了这个故事的结局,眼中的泪水含着几分恨意,盯着我道:“妈妈桑,我们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容身之所……”
“我说今天结算工钱,你没有听到吗?”猛地抬高声音,我有些严厉地压下她的不满,“拿完钱后就都滚吧,再也别让我看到你们。”
我走上楼,去拿账簿和钱柜的钥匙。每一步都踩得十分沉重。
冷静,冷静,冷静……我反复告诉自己要冷静,而且,要比以往更加沉着冷静,在这种时候不能出一丝的差错。
在这种时候,我的个人情感只会坏事。
我能做的并不多,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受白胡子海贼团关照的小小娼……呃我是说“Club”而已,此时除了不给马尔科他们添乱外,也就只剩下尽我所能保护好由我关照的人们了。
我突然想起在我还年轻的时候,最后一个关照我的妈妈桑对我说的逆耳忠言:做我们这行,金主可以是商人、贵族、官员甚至天龙人,但绝不能是海贼。因为……他们最靠不住。
我想,这不是靠得住靠不住的问题,而是……能靠得住的家伙才不会让我们这种女人往上凑。
店门上的那个“Closed”的牌子一直挂了下去。我终于在三个小时后结完了所有人的工钱,按照平常的三倍。
最后,拿着装满钞票的信封,留在空旷店中的只有我的那位头|牌。那位妖冶动人的姑娘穿着紧身的鱼尾裙,坐在我的对面,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
我懒得看她,收拾着摊了一桌的账本和零钱,开导道:“以你的资历找到下家也不难,不想做的话撒个娇也能找到正经工作……”
“不,妈妈桑,我不是因为这些留下的。”她的说辞让我抬头看她。
“那就滚吧,我没什么其他可说的。”我道。
她的双瞳凝视着我,不顾我的驱赶,问了我一个问题:“妈妈桑是为了什么入的这行呢?”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回应。
她继续道:“我是因为喜欢钱,不想再回去过贫穷的生活。但妈妈桑不一样吧?”
——喜欢金钱,还真是这世上最好的理由了。最单纯又最安全的理由。也是最能保护自己的愿想。
我闭上双眼,隐藏掉那份赞许,再睁眼时已换上了礼节的浅笑:“那么,我就祝愿你能永远保持这份心态。”
如果能永远这样下去的话,这个姑娘……一定能在未来成为不得了的角色。最起码肯定能超越我,在天变之时没有多余的立场。
我抱起收拾好的账簿和一叠叠零钱,起身准备送客。可她还纠缠不休道:“妈妈桑,你爱他,对吗?”
“不,我谁都不爱。”果断地,我保持着微笑回答了她。
转身,上楼,我并不打算再理会她。
身后传来那位女子最后的道别。她说:妈妈桑,感谢您多年来的教导。
我扯了扯嘴角,没有发声。听着她踩着高跟鞋离开了这里。
这条街早晚也会被像她这样的年轻人掀起腥风血雨,而像我这种上个时代的人要如何退场比较好呢?
终于得空独处的我试图放松紧张的神经,可却意外地察觉自己竟一直都是这样的轻松,仿佛连灵魂都飘渺到走不稳路。
坐到窗前,我打开窗户望着深紫色的夜空,找到了那个缘由。
伸手去抓吹过脸颊的微风,我眯起眼睛,沉浸在不知名的幻觉里,小声说:“马尔科,我之所以不惊讶的,大概是因为……也许我早就料到我们会有今日了吧。”
如此渺小又无力的我们,在万恶的灰色社会中哪怕攀爬得再高,终究也会跌回万丈深渊。只不过这日……比我预计得要早。不、不能这么说,我们能“风光”地存活至此,已是万幸。
——愿你此时身上的伤痕并不致命。
我瞥眼,望到了聚集在楼下的暴民。
呵,终于来了。我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个。白胡子倒下了,首当其冲的便是他的岛屿以及他名下的地盘。我这里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整理好碎发与衣裙,我昂首挺胸地下楼去迎接这回的客人。
我家姑娘刚刚还问我,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入的这行。是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我和某人约定过了,烂到骨头里的我们,唯独比烂不会输。
是的……不会输。
这场对于白胡子生前地盘的报复十分幼稚,幼稚到我都不想吐槽。
笔直地站在店中,我冷眼看着这群或许可以被称之为暴民的家伙们□□,把我多年来的心血毁于一旦。得意洋洋地,还自以为欺负我能有什么本事。
到最后我都开始神游:白胡子海贼团的仇家那么多,现在整个新世界恐怕都乱成一锅粥了吧。
这座岛屿仿佛就是世界的缩影,各个势力相互制衡,凭借着更大世界的平衡在这里立足。而一旦那个微妙的平衡被打破……
马尔科……我默念他的名字,干燥的双眼吝啬得连一滴泪水都挤不出来。
最后,这群叫骂着发泄的暴民们似乎终于砸累了——也可能是这家店实在没什么可让他们砸了,于是攻击的目标自然而然就变成了我。事实上,自从这群人进门以来,就没少在口头上侮辱我。只是我是谁?我可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比这难听得多的话我都听过,所以我无动于衷。
然而这回无动于衷也不成,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帮家伙可能要从口头上的侮辱变为实质上的行动了。
于是我开始淡定地假设自己的死法。
头皮一阵拉扯的剧痛,有人扯着我的头发把我拖了过去。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把我扔到了地上。一地的玻璃碴和碎瓷片,深深嵌入我腿部和双肘的皮肉,我甚至能感到温热的血液涌出,划过皮肤。疼痛晚了数秒才从神经传递到大脑。
终究是咬紧了牙没让自己痛呼出声。
我觉得自己死得痛快不了了。
因为有人再次拉着我的头发,强迫我抬头。头皮上疼痛的余韵还未完全消去,就染上了新的。
“白胡子的女人?”一只手摸着我的脸,调笑道。
现在我这张脸上的妆绝对花了,我其实挺想吐他一口口水然后问他怎么摸得出手。但我忍了忍,还是算了……
而是平静地答道:“准确来讲,曾是马尔科队长的女人。”
“曾”这个字被我咬得很重。
可对方显然没心思和我玩这种文字游戏。
“不死鸟?”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大笑道,“谁知道那个家伙正缩头缩脑地猫在哪里?说的也是呢,妈妈桑,他该不会是躲在你这里吧?”
他下流的目光扫过我的酥|胸和小腹,引起周围人的哄笑。
“如果我说他的确躲在我这里,你们想怎样?”面不改色地浅笑着,我右手悄悄握住身下的一块瓷片,锋利的边缘划破我的手掌,我狠心忍了下来。
哄笑声戛然而止,但也静止了几秒而已,取而代之的是更大的嘲笑:“那就更得让他好好看看,咱们是怎么逍遥的!”
就在这自大的笑声中,我趁其不备猛地抬头——
锋利的瓷片割断被扯着的长发,整个人终于重获自由。
我果然是个战斗力不足五的渣渣,这么简单的事都能在自己的后颈留下一道血痕。可我根本没空感叹这些,不顾一地的狼籍,向侧面一滚,浑身嵌着玻璃碴碎瓷片还滴着鲜血,努力去够藏在沙发脚暗格中的手枪。
每动一下全身上下的伤口都带来巨大的疼痛,某几处皮肉甚至能感到那些锋利的异物越来越深。
无论结果如何,人总要反抗一下,我想,不然就死得太无趣了。
然后,意料之中地,没趴出两步,我就再次被控制住。说是“控制”这个词不太合适,因为是我背部剧痛,打架经历几乎为零的我还没反应过来自己飞了出去这个事实,就撞到了旁边的一面墙上。
腥味的血浆从喉咙处反了上来,堵在食道和气管的交界处,让我咳了好几下才得以正常呼吸。肺部也有着隐痛,随着肺叶的收缩传遍整个胸口。
——如果早晚都要死的话,顶着“马尔科的女人”这个名号死去,我或许会更开心些。
正当我打算扯着喑哑的嗓子开口继续挑衅时,一个算不上熟悉的声音打断了这场单方面的施暴:
“贵店的待客之道真是越来越独特了啊,妈妈桑。”
奋力撑起上身,不顾新的玻璃碴扎入胳膊,我看到了那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子穿着风衣走了进来。
他还在?没有被解决掉吗?不不,从时间来算的话,他背后海贼团的事同萨奇队长被杀的事在时间上是吻合的,再加上之后一系列的变故……估计就算白胡子海贼团想解决他们,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那么……为什么?事到如今……白胡子已经不在了,他有什么理由再掺一脚?
还是说……也来落井下石?
我趴在地上,血水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暗光。
“还真是狼狈啊……”那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低头看了看我,又转头对他们说,“从现在开始,这家店的妈妈桑,我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