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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卧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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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卧龙
襄阳以地处襄水之阳而得名,汉水,淯水汇聚于东北,景山,荆山罗列于西南,南拊江汉,西屏川陕,是南北交通的要道,亦是荆州的战略要地。凭山之峻,据江之险,借得一江春水,赢得十里风光,外揽山水之秀,内得人文之胜,自汉初建成便成为商贾汇聚之地。
远远便见城墙高达两三丈,横亘数里,纵马过去,所经护城河极宽,竟似七八丈光景。高大雄壮的城门之上又有瓮城,气势凛然。孟获不觉感慨,此城竟如铁桶一般。
两人进了城,只见城中街市繁华,行人稠密,更甚涪陵。两人共骑,孟获英武雄伟,甄缘婀娜娇娆,更似一道风景,引来行人纷纷注目。孟获羞惭之中更多窍喜,甄缘东张西望之间浑不在意。
转了几条街,才寻到一家客栈,用了饭甄缘小睡,孟获也感疲惫,自往房中睡了一阵。孟获先醒,在房中坐了一阵,思念起父亲和孟优,眉头不觉轻锁。甄缘进来得见,知他心意,也不点破,却道,“哥哥,这城中好生热闹,我们出去逛逛可好?”
孟获慢声应了,取了银两,跟在甄缘身后出去。
两人往城中喧闹处行去,行了一段,远远听得一阵人声喧哗,只见前面一处开濶的场地上围满了人,挤挤襄襄似在观看什么,不时发出惊叹喧叫。
甄缘急急过去,怎奈身小无力,又不便硬挤,在外围跳了半晌,里面的光景却是一眼未见。孟获见她猴急,过去把她举起来,放在一侧肩头坐了,甄缘方才看到场中情形。
只见场中一中年汉子正表演呑刀,甄缘眼睁睁着那人仰头张嘴,把一柄尖利的铜刀慢慢插入喉中,只没至柄,不由惊呆。
待那人取出刀,捧着托盘四面讨赏时,甄缘才回过神来,拍拍孟获另一边肩,“哥哥,给我银子。”孟获抽出扶着她的一只手,往坏中摸了一块碎银递给她,甄缘接过便往那人托盘中扔去,不想竟扔歪了,打在那人胸口,又掉到地上。
那人弯腰拾起银子,不觉抬眼来望这大手笔的主人模样,见甄缘高高坐在孟获肩头,虽面蒙纱巾,仍是丽色逼人。那人感激地一笑,又转头向别人讨赏去了。
之后又有别人上来表演了几个节目,赤足履火,胸口碎石之类,虽然也各惊险,却都不如方才的吞刀让甄缘震惊。之后又讨了一圈赏,甄缘又跟孟获要了一块碎银扔过去。
还待再看,场中表演过吞刀的汉子已向四周团团一揖,道:“多谢各位盛情,今日到此为止罢。”围观人群渐渐散去,孟获放了甄缘下地,见甄缘两眼放光意犹未尽的模样,不禁失笑。
两人出来半晌,被日头晒了半日,均感口渴,行至一处茶楼,便不约而同踱了进去。只见里面人声鼎沸,几十张桌子几乎都坐满了人。小二领了他们寻座坐了,却是与先来的两人同桌。
孟获要了茶水点心,两人慢慢品着,一面四处打量。甄缘目光在店里扫了一圈,发现店中除了自己竟无别的女子,此时已有不少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中不觉有些扭捏。孟获想是也觉察了,在桌下握了她的手,轻轻捏了捏。
这时听得同桌一人叹道,“孔明,此番一别,不知何时再得相见。你可曾想过回琅玡?”
“不曾。”那孔明答道,声音清沏柔和,甚是动听。
先前一人又道,“父母坟茔所在的故土,贤弟何以竟丝毫不念?”
只听孔明答道,“公威真乃痴儿。当今汉室衰微,群雄并立,争战不休,遍地烽火,邦国不振,又何以家为?父母既已仙去,血脉尽离故土,只那块土地复有何可念?吾心安处,既是吾乡。”
孟获甄缘听得此番言语,不觉惊诧,不由抬头打量那孔明,只见他年约二十三四,面若冠玉,剑眉星目,直鼻丹唇,竟是极为英秀俊伟,为两人从所未见,不禁皆是一讶。
那公威听了孔明之言,似在沉吟,久久未语。孔明悠然举杯饮茶,抬眼看到孟获甄缘盯着他的呆滞模样,不觉浅浅一笑。在两人眼里,其姿态优雅,竟似谪仙一般。两人自觉失礼,遂低头饮茶。
“孔明,听闻荆州牧数度延请你出山仕官,皆为你所拒,你意下作何打算?”
“尚无打算。”孔明语气淡然。
“士元、尊兄皆在江东,贤弟莫非是欲就江东?”
“非也。”孔明略一沉吟。
“曹孟德以少胜多取得官渡大捷,前几月连下毛城,邯郸,今又直逼滏水,竟是势不可挡,贤弟莫非有意?”
孔明不屑地一哼,傲然答道,“窃国之贼,亮岂能屈膝侍之?”
公威摇头叹息,“以君之才,岂可埋名一世,叹煞当世才俊英杰?”
孔明含笑不语。
隔了半晌,又听孔明道:“公威何日北归汝南?弟可相送一程。”
“今日已别过水镜先生,又在先生处得遇贤弟,倒省了我往隆中一行。明日当往庞公处拜别,后日便启程,贤弟勿需多礼,今此一聚,便当别过吧。”公威答道。
“是也。”孔明颌首称是。
一时无话,又坐了半晌,两人结帐离去。
待两人走远,孟获甄缘才醒过神来,相视一笑,也结了帐回客栈。
孟获一路回想方才所听之言,对那孔明十分好奇,真不知是何方神圣,举国之中竟似无人入得他眼中。
回到客栈,便叫了小二来打听。“小二,你可听说过孔明?”
“孔明?你是说卧龙先生诸葛亮吗?此乃荆州第一名士,小人再是无知,也曾闻名。”
孟获想起孔明曾“亮”自称,料想便是小二所言之人,方知这孔明复姓诸葛,号卧龙先生。
“此人以何闻名?”孟获又问。
“这卧龙先生乃是大名士庞德公的得意弟子,又是名士司马徽,黄祖彦的忘年之交,据传上通天文,下通地理,兵法布阵更是了得,还熟研机关巧技。传言他家中磨面都有自制的木人代劳。”小二得了机会卖弄,只说得唾沫横飞。
孟获更是惊奇,遂又问道,“‘卧龙’之号又作何解?”
“这是荆州之人敬重于他,送的称号,意指他为隐藏于隆中的一条蛟龙,与南州第一名士‘凤雏’先生庞统庞士元齐名。”
“原来如此,隆中又在何处?”孟获又问。
“隆中乃是襄阳城西二十余里的一处村庄。”
孟获谢了小二,自回屋中,暗生了寻访结识之意。
次晨,孟获至甄缘房中言道想去访卧龙,甄缘也要跟去,孟获略一迟疑,还是允了。两人仍是共乘一骑,出了西城门,直奔隆中而去。
途中孟获想起砂船上朱褒初闻自己名字露出的惊诧神色,不欲再以本名示人。因对甄缘道“缘儿,我们到了中原,又扮作寻常子弟,不若你替我想个好名,再起个字吧。以后行走在外,方便使用。”
甄缘应了,思索半晌,“哥哥,你觉得孟达这名如何?孟达,美梦达成之意也。”
“好!就用这名。”孟获甚喜,“缘儿,再给我想个字吧。”
甄缘抿唇一乐,“嗯,哥哥需时刻尊敬我这给你起名的先生,就字敬缘吧。”
“不成,这分明是女儿家的名,缘儿又想耍弄我。”孟获脑子竟灵光起来,心下不忿,揽着甄缘的那只手探到甄缘胁下轻挠数下,以示惩戒。
“咯咯……哥哥饶命……嗯,汉人取字都喜欢用子字,你的字便叫子敬如何?”甄缘忍住笑,认真地说。
“嗯……子敬,还好,就用这个吧。”孟获首肯。
孟达,字子敬。司隶扶风人士。孟获暗暗念了遍。司隶扶风,原是他数代之前祖先的世居之地,后祖上避祸至夜郎,阴差阳错得了竹王之位,至今已传了三世。
两人一路往西,行了约一个时辰,来到一处村落,只见此处三山环拱,隐若玦环,山路隐隐,绿树荫荫,极为清静幽雅。
村中只几户人家,孟获下了马,见路边林间有小儿牧牛,趋近请教卧龙居所。小儿遥指一处,孟获看时,只见三五间茅舍隐现于一片竹林之后。
两人寻路至茅舍之前,却见门扉紧闭。叩门半晌,方有一童子出来应门,见了两人,也不吃惊,料来是见过太多上门寻访之人早已惯了。两人道明来意,童子道,“先生一早出去了,没说去哪,也不知何时回来,两位要是愿意,可进舍中歇息等候。”
孟获甄缘自知来得唐突,哪好意思再搅扰纠缠,只得谢了童子,与之作别。
两人兴冲冲而来,却扑了个空,心中都有些黯然,默默不语行了一阵。
甄缘忽道:“哥哥,大老远来了,就此回去不免可惜。这里风光美妙,不如我们在这附近山中走走吧。”
孟获一听正合心意。于是两人折而向西,从孔明宅后,上山去也。山虽不高倒也秀美,山路也甚为平坦,不一时已近山巅。山风隐隐带来一些声音,似是琴声。越是往上,琴声越发清晰,并杂着男子清朗柔和的吟唱。
“步出齐城门,遥望荡阴里。里中有三坟,累累正相似……问是谁家坟?田疆古冶子。力能排南山,文能绝地纪一朝被谗言,二桃杀三士……谁能为此谋?国相齐晏子……”。琴声呜咽,歌声哀绝。
孟获甄缘不觉停在山路上,听得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