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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凤翎刀 ...

  •   本以为娘过世了,他便会开始一人浪迹天涯的生活。未曾想,为了他,他那温柔却又决绝的娘亲,竟向家里低了头。
      头七没过几日,本家便来了个小仆,带他回去那个记忆里遥远到模糊的,家。
      本是想拒绝的,丢弃他们母子九年的那个家,与他,不过是不堪回首的记忆罢了。然而忆起娘亲,想到那个温柔却高贵的女子,竟然为了他,而低下头。拒绝的话,终于无法出口。
      反正那个人不在了,他也不过是无家可归的一个人而已。去哪里,又有什么分别呢。
      他终于整好行囊,离开了那个幽闭她九年的那个萧条别苑。却不知,他踏入的,是另一个地狱。

      “你就是她和不知哪个野男人养出来的那个小杂种?”
      轻蔑的嗓音不大,却能让在座的所有人听清。他跪在冰冷的石阶下,冬天冰冷的雨水浇在他头脸上,冰凉彻骨却抑不住他的怒火,他愤怒的几乎开始发抖。
      于他,抚养他长大的娘几乎是神祗般的存在,他怎么能忍受对她这样的污辱。
      他像头愤怒的小兽冲上前去,却都来不及施出一拳一脚。首座的男人轻轻的一挥衣袖,一阵大力似铁锤般重重击在他胸口,使他飞跌出好几丈远。
      他俯趴在地上,挣扎着想起来,却禁不住喉口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只是那讥诮的冷漠嗓音仍是如影随形。
      “任家唯一的嫡亲外孙竟然丝毫不会武功,传出去,大概会笑掉大家的大牙吧。”
      “不过像你这样的杂种,也不配学任家的功夫!”
      那男人冷冷笑着,拂袖而起,再也不看委顿在地的他一眼。像是丢弃一条死狗般,他漠然的吩咐随侍身旁的管家。
      “把他扔到马厩去,这样的废物,只配和畜牲同处一地。”
      冷漠的眼神一转,扫过仍在屋里的垂暮老人,看着他面上的不忍之色,眼中的讥嘲神色一闪即逝。那个女人大概不知道,任家,已在他的股掌之中。

      他是在冰冷刺骨的寒风中醒来的,因着胸□□裂般的疼痛。
      他缓缓的睁开眼,入目所及的是些零落的稻草,稀稀拉拉的,数九寒天,他只着了件单衣卧在稻草里,难怪觉得冻彻心肺。
      他勉强撑起身子,胸口好痛,他抚胸顺气,大概是,几根骨头折断了罢……
      从小挨打的次数不知凡几,只有这次最为严重,而且还是在他完全无法反击的情况下,悬殊的能力让他被愤怒烧灼的脑海清明起来。
      这就是,所谓武功么……
      敞开的马厩大门前,人影一闪,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小心的四顾,颤悠悠的踏进这一地凌乱。
      “麟儿”,老人颤声唤,看到他抬起头,倔强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眼神。
      “你是谁?”
      他充满敌意的盯着那看似已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他记得他,适才在那高大却阴森的厅堂里,这老人正是坐在那个男人下首,面貌不清的那些人中的一个。
      那高大的殿堂里,几乎凝固出的恶意,沉沉的压在他的身上。那其中,是否也有一分属于这个老人呢?
      “麟儿……”那老人怔怔望着他,望着他污脏小脸上倔强决然的神情,苍老的声音开始颤抖。
      “像,太像了,和若岚,真的,太像了。”
      喃喃的念着,老人便如孩童般嚎啕哭了起来。枯干的手臂紧紧地揽住他瘦小的身躯。“你和你娘,真得太像了。”
      他怔在当场,不知该作何反应才是。
      那老人抬起老泪纵横的脸,脸庞上岁月凝聚的深深沟壑里流露出哀伤与喜悦交织的神色。
      “麟儿,麟儿,老夫,是你外祖父啊……”
      外祖父。一个,遥远到陌生的名词。
      “就是你,将身怀六甲的娘,逐出家门?”
      静静的盯着老人,他轻轻的一字一字说道,声音像是结了冰霜。马厩外寒风凛冽,他的眼眸,却比数九寒冬的雪,更冷。
      老人颤抖起来,他语气里的怨毒像是凝结成雪块,一字字掷到他脸上。
      “当初,是老夫错了……”
      “错了?”他短促的冷笑,目光里有灼人的光华。“一句错了就可带过一切?你可知道,这九年来,娘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是老夫,对不起你们娘俩……”老人颤抖着,只能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道歉的言语,断续的话语里流露出深深的懊悔。
      如果当初,不是他狠下心,若岚那孩子,怎么会年纪轻轻就过世。
      他悔啊,他唯一的女儿,那个灵秀慧黠的孩子。就为了他毫无意义的面子,为了他毫无缘由的自尊,生生的成了牺牲品。
      而他的骄傲,终究带来了什么?
      引狼入室啊……
      咎由自取,如今,这一切的恶果都只能由他自己尝,怎堪回首。
      “麟儿。”老人颤抖着伸出手,想抚摸他的头顶,却被他生硬的躲开。尽管如此,苍老的脸庞仍是挤出涩然的笑容。
      “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那一瞬间,他倔强的眼眸也不禁黯淡了下去,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他不仅没有爹。也,没有童年。
      自从懂事起,他就为了生活,不停的奔波。在寒风凛冽里劈柴,在天未亮时担水,傍晚的集市里去捡拾菜贩不要的剩菜……为了生存,他几乎无所不为。
      在别的孩童还赖在父母怀中撒娇时,他早已失去了那种资格,只能在别人的冷眼和嘲笑中挣扎,为了他娘和他能活下去,拼了命的努力。
      为了不让那个温柔的女子忧心,他只能撑出坚强的模样。心底却仍是脆弱的,即使他有了冷漠的伪装。
      这是如许年来,他听到的第一句,打入心底的慰藉。
      静默良久,他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有一道冷漠的男声抢在他之前,打碎了暂时的平静。
      “任先生,原来你在这里。”
      他倏地回过头去,是那个人,那个轻轻一挥就将他击倒的男人!
      老人以不符合年龄的矫捷身形挡到他身前,浑浊眼中散出愤恨的光芒,“蔺予行!你来做什么!”
      “呵。”那男人冷冷的笑了。“我就猜到任老先生人年纪大了,对些陈年老事倒都是念念不忘的。”他唇角勾起的冷酷笑弧带着残酷的兴味。“不过人老了,记性也会差,我就是来提醒你的。”
      “别忘了你的身份。也别想做些会让你自己陷入困境的傻事。”
      他带着冷酷的笑弧微微躬了躬身,倨傲的神情丝毫看不出恭敬,反而更像是警告。
      “时候不早了,我是来带老先生回房安歇的。”
      老人颤颤的上前一步,疾言厉色的道,“你想对麟儿做什么?”
      男子这才懒懒抬起头,目光掠过他,像是方才注意到这个人似的。
      那是比轻蔑更可怕的,视若无睹。
      “我?”男子突然轻轻的笑出声来,“我能想做什么?”
      “那个人第一次卑躬屈膝的恳求,应允一次,也是应当的吧。”他挂着自始至终不曾改变的笑容,眼神却冷冽如冰。
      “你,今天开始就在马房打杂。”男子转向他,冷冷的说道。
      不待他回答,男子便以强硬的姿态搀起老人,走了出去。老人挣扎着频频回头,却仍是身不由己的被带出了马厩。
      他沉默的看着一切,在蛛丝马迹里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脚下踩到了有别于破烂稻草的紧实物体,他低下头,一本半掩在草堆里的薄薄泛黄册子映入他眼帘。
      这位置本是那老人站立的地方,老人伛偻的身躯挡住了视线,他才没有立即看见。
      是,他留下的么?
      他俯身拾起,抬头望去,马厩外的凄风冷雨不知何时已转成纷纷飘扬的鹅毛大雪。他握紧手中的薄薄册子,目光开始迷离。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孩儿真可怜,恩。
    不过我还是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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