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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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境。
长昼宫内。
那是整片整片的莲，都开的极美，每一朵的颜色都比天山上亘古的积雪都还要洁白。池水粼粼的波光倒映着谁的身影，意气风发袖角翩飞，如同哪家闺秀昨夜的美梦里，一夜带她逐马看尽长安花的少年郎。
只见他一袭白衣倚在白玉雕砌的栏上，一双仿佛要飞入鬓间的眼中有奕奕神采让人着迷。
恰似是白莲间诞生的妖精。
“阿霄，阿霄。”有女孩从池中一跃而起落在他身边，手中的一支怒放的莲还滚着未干的露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映进她比琉璃还澄澈的眸里，一时间竟比什么都要耀眼。
她笑声伴着脚踝处系着的银铃响动起来，甜糯的嗓音间有着藏不住的爱娇。
“阿霄，你看呀。”
“嗯？”他漫不经心地回过头来，嘴角带笑，“厌离的眼光一向是很好的。”言罢，还取过那支碗大的白莲替厌离细心簪在她的发间：“厌离越发漂亮了。”
她便如稚子般高兴起来，神色间展露出孩子气的得意，她摸了摸自己的发髻，终于忍不住提起裙角转了个圈，自顾自地舞了起来。
她白皙的足仍带着清晨的露，银铃摇晃着溢出清脆的铃音，那么艳丽又那么干净的一支舞，仿佛是明媚日出。
只是被称作“阿霄”的少年虽嘴角仍然勾起，那点笑意却显得有些敷衍。
“阿霄，你不高兴。”厌离忽然就停了下来，她一双干净地如同稚子的瞳仁直勾勾地盯着吞霄，让人想忽略都不行，“你是在想浮乐的事吗？”
“啊，”他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回复让他懊恼得不行，却只得摸了摸眼前的小脑袋，强装镇定道，“哪有的事，浮乐再怎么也是与天地同时诞生的异兽，怎么会比我们的小厌离更让人操心。”
只是往日里一向管用的插科打诨这时却没派上用场，厌离认真起来也有着孩子般若无旁人的执着，她道：“真的担心他的话，为什么不去找听澜姐姐问一问？她向来可以窥探人心，如果——”
“不必！”吞霄打断了厌离的话，眉头紧皱，少年的神色一时间严肃得可怕，接着又连忙放缓了脸色，道，“我是说，这点事情，何必要惊动她。”
“但——”厌离仍想要说点什么，却被门口的异动吸引去了注意力。
那少女因体力透支而扶着墙，一双好像有袅袅烟雾缭绕的曈仁毫无焦点，长裙因为一路的磕绊膝盖处被磨损地厉害。
来人是听澜。
上古四异兽之一听澜生来不可视物，这并不是南境秘辛。天道因听澜一兽可听尽人心，所以收回了她目睹万物枯荣的权利。
也正因如此，她向来极少出门，就算是有要事出行，也绝对会有侍女替她引路。
只是这次——
心中有不详的预感如潮水般汹涌袭来，还未等疑问说出口，听澜就道——
“快，快，吞霄。”
她声音哀切地如同困兽悲鸣。
她说——
“浮乐遇袭。”
于是天旋地转。
他赶到时，已经晚了。
少女翩飞的衣角在风中燃起一片火红的光，枯了的发尾在业火中飞扬，如同努力挣脱枷锁的蝶。
她仍笑得动人，但一双眸子里中有深切的悲恸漾出细微的光。
她说，她说。
“我族大劫。”
他本能地伸出手，想要像曾经无数次她从树上跳下时一样接住她。
怀中却只剩下了一片灰烬。
再看不出那人的样子。
他甚至没来得及再喊一句她的名字：
“浮乐！”
——浮乐，浮乐。
——诶。
她笑声如银铃般传得很远很远，却——
再也听不到了。
从此，从此啊。
碧落黄泉，两处难寻。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一时间人生七苦他竟觉已全部尝遍。
“南境异兽浮乐，肆意杀戮我仙庭仙人，已诛。”
那人声音比亘古的积雪还要清冽冰冷，雪白衣角在血光四溅的战场上翻飞，一时间竟仙风道骨犹如救世的谪仙。
只见那少年一手抱着一只年纪尚幼还未化形的异兽，一手执着天机命盘，神色肃穆地如同冰川之下缓缓流动的河。
他轻声道：
“吞霄，别来无恙。”
——吞霄，别来无恙呀。
那人与他记忆中曾与他一起打马横穿长安城惹得满楼红袖招的少年重合，恍惚间仿佛时光未老，一切未变。
只是白驹过隙。
可惜白驹过隙。
他再也不会再与他一道调笑容颜妍丽的酒姑娘，也不会看那比琉璃还澄澈干净的女孩跳那只她新学的舞。
再也不会。
他知，他一直知。
“叶苏！”
吞霄背后巨大的异兽浮影若隐若现，气势仿佛可以吞噬天地。只是他手中的剑虽已指向那人眉心，却迟迟未发，而是赤红着双眼道：“叶苏，你当真不会后悔吗！”
那被称作“叶苏”的少年听此并无半分情绪波动，继续宣读仙庭旨意：
“宴欢本乃我仙庭之兽，无奈宴欢已死，只得将天机稚子带回。”
他转身，夹杂着血腥气息的风将他袍角吹得猎猎作响。只怪那风太凛冽，无人可看见他微颤着的眼睫。
“你还不懂吗？吞霄。”
“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叶苏了。有的只有——
天机仙君秦念白。”
谁的声音悄然湮没在了空气中，了无痕迹。
而他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却是那人从久远过去中传来的一声轻笑：
“阿霄，阿霄。我们一起去看艳骨的新舞吗？”
恍惚间只是昨日。
恍惚间，已是千年。
作者有话说第1章 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