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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不料 ...

  •   如果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话,我不知道我这个倒霉的塞翁是有福还是没福了。那天受伤以后,顺治虽与我同床共枕却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是来翎坤宫的次数也由原来的一周三四次变为现在的天天报道。我的天,照他上次的那种举动,随着伤一天好过一天,我的危险指数已经快过警戒线了。
      我那天受伤的消息在第二天早上就传遍了整个后宫,起床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各宫嫔妃都送来了慰问品。唉,一声叹息,我成为后宫焦点的命运看来是改不了了。风口浪尖啊,我很是无奈,但总不见得冲上去喊一声:“让暴风雪来得更猛烈些吧。”
      之后的几天,就如同我所预料的一样,后宫的女人们如蝗虫般的蜂拥而至,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看这只是针对普通女人而言的,对于紫禁城东西十二宫的这些女战士而言,一个人足以撑起一台戏。面对这些接踵而来的女战士们,可想而知,我怎是一个累字了得。
      开始的时候,我还装模作样的接待,但是后来,我已是不胜其烦,便以各种理由推脱了事。总算上天可怜我,日子慢慢恢复了平静。由于脚伤相对恢复的较快,我渐渐能离床走动。这天,我借口出去走走,连霏儿和葛顺儿都没带,偷偷换了套宫女的行头,向传说中的冷宫进发。那天阿玛说了我就想去了,结果碰上了那事给耽搁了。
      冷宫远比我想象的可怕,当我推开那扇沉重的宫门,只觉得阴森恐怖的气息扑面而来。隐隐有女人的尖叫和哭泣声从冷宫的深处传来。我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找到一个宫女,问明我姑姑静妃的所在。那个宫女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她眼底深处所展现的一种冷漠和绝望让我不寒而栗。如果整天生活在这里,我不知道一个正常人怎么能忍受这种令人压抑的环境。
      姑姑的住处在冷宫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一直听说她是个对生活很挑剔的人,当年顺治废后的原因其中有一点就是认为她生活奢侈。但现在……
      “是谁?”从屋内传来很年轻的声音,有些低沉,但没有想象中的绝望。
      “是姑姑吗?”我猜想那一定就是我要找的人了。
      “你是?”便随着那迟疑,我看见了个年轻的身影。她今年应该和顺治同岁吧,这本来也该是个生活在阳光里的女子,但现在却不得不在这暗无天日的冷宫度过余生。当初她嫁来皇宫的时候是否也是饱含少女情怀,希望遇到自己生命中的真命天子?紫禁城打破了多少少女的梦想,断送了多少人的青春,又禁锢了多少人的自由。
      “我叫幻雪,我阿玛是绰尔济郡王。”都是亲戚,这么说没什么不对吧。
      “是你呀,看来他们还是这么做了。”静妃的脸上格外的平静,“想不到你还愿意来看我,真是有心了。来,进来说。”说话间,她已来到我身边,拉着我往屋内走。
      虽是地处冷宫,但屋内的布置倒甚是温馨,没什么华贵的摆设,但比起那些金碧辉煌的宫殿更让人感到真实。
      伺候静妃的人很少,我竟然只看见一个太监,端上茶水后,连他也不在身后伺候,就自顾自的出去了。莫非静妃在冷宫里受人排挤,连个小小的太监也敢如此对他?
      “听说他很宠你?”静妃端起茶,把玩着盖子。
      看来我真的已经是声名远播了。但这似乎不是什么值得人开心的是事情。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该怎么对答,只是笑了笑。
      “可是你却不幸福,看来你并不爱他。”静妃接下来的话令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难道她看得出来?
      见我一脸的惊愕,静妃倒是了然的一笑,“你不必惊讶,很多事情勉强不得,我心里知道。我刚才就看出你和别人不一样。你知道吗?福临的确是个出色的男人,很容易让女人恋上他。可是刚刚我说那句话的时候,你眼中一闪而过的不是迷恋或是沉醉而是一种无可奈何。”
      是我表现得太过明显吗?静妃第一眼见我就能看出我并不爱顺治,那在这个纷纷扰扰人人皆精的后宫,难保不会有人也看了出来。我还是太简单了,后宫生存法则的复杂完全超过了我的想象。
      “你不用害怕。”静妃可能是看出了我的担忧,安慰道,“且不说我如今已经身在这冷宫,你我总还是姑侄关系,又都是从科尔沁来的。我自是不会把这事情说出去。”她顿了顿表情严肃起来,又说到,“可是今日我能看出来,日后定也会有人用此大做文章,到时候你该怎么办?后宫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每个人都处心积虑的想要占住皇上的心或达到自己的目的,为此可以不择手段。你如此简单,未必能适应啊。”静妃拉过我的手,担忧地说,她的话把我的隐忧一语道尽。
      “姑姑,你说得对,我真不适合这皇宫,每天都要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做着口不对心的事。我真的感到很压抑,我怕我已经快要忍不住了。”对于静妃,不知道为什么,我本能上很愿意相信她,总觉得她应该不会害我,因此也就不知不觉地对她说出了心里话。
      静妃微微一笑,说:“你我虽是姑侄,却差不了几岁,姑姑这称呼倒是把我叫老了呢。反正这儿也没外人,不如叫我娜木钟吧。”
      “好。”叫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人姑姑,的确也够奇怪的。
      “不愧是咱们科尔沁来的姑娘,就是爽快。”娜木钟也是个率性的人,“幻雪,来这宫里固然不是我们所愿,但有些事情我们既无法改变,便只能一定程度上的顺从。毕竟,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不是吗?告诉我,你是不是想过要离开。”
      “对,我的确有这样的想法。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在宫里过的每一天,我都感觉如履薄冰,生怕那句话会落人口实招来祸事。每次皇上到我这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总是担心他会……会对我……。”我把我的忧心事一股脑儿的全说了出来,这些事一直以来我都憋在心里,没有任何人能让我倾诉。
      “莫非,你与皇上还未有夫妻之实?”娜木钟对于这件事很是惊讶。
      “皇上的确是想,但我都借故推托了。”虽然那是种近乎自残的方式,但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幻雪,说实话,我并不赞同你离开。你对京城人生地不熟,出了宫能去哪里?再来,宫里守卫森严,你又身为皇妃,目标太大,怎么可能出的了宫?如果不是有万全的准备,你千万不可做出离宫的决定。”娜木钟正色道,“就算你侥幸离了宫,皇上一定会派人四处查找,宫里丢了个皇妃这可不是小事。不要小看皇上,他的实力远比你想象的大。一旦你被寻回,要么一直活在严密的监视下,要么一辈子在这冷宫,更甚至还有被处死的危险。我不想你因为一个轻易的决定付出沉重的代价。”
      听了娜木钟的话,我觉得犹如五雷轰顶一般。她说得不错,这些问题我以前都没有考虑过。可是在这宫里,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过下去。顺治眼中一天强过一天的欲望我不可能视而不见。如今我受着伤,他暂时还可以忍耐,可是等伤好了以后呢?我又该怎么拒绝?
      娜木钟见我满脸的震惊和迷茫,对我说,“万不得已时,有些东西必须牺牲。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皇上的耐心总有用完的一天,千万不可以把他给激怒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福临是个要强的人,男人对于自己得不到的东西都有种强烈的占有欲,把他逼急了,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忍了,还有离开的希望,忍不住,可能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我……”娜木钟的话听起来也的确有几分道理。可是,真的只有牺牲才能有自由的机会吗?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从娜木钟那里出来,我漫无目的得走着,或许真的如她所说,有些东西必须舍弃,但我的心为什么会这么迟疑,究竟是为什么?不知不觉间我竟走到了慈宁花园,再往前就出了后宫了。虽然很想一直走下去,但娜木钟的话告诉我,现在还不是时候。算了,还是先回翎坤宫吧。刚准备打道回府,背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喂,你去沏壶茶送到凉亭来。”
      我停住脚步,回头看去,视线所及之处只有我和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看他那身打扮,湖蓝色的长跑,外面套了件白色的褂子,腰间金镶玉的系带表明他绝对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皇亲贵胄。不用说,刚才那句话必是出自他的口中,而那个被吩咐沏茶的人也必是我无疑了。
      少年见我只是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倒也不恼,“你是新来的吧,这么愣可不行,快着点啊。”说完便转身走了。
      嗬,怎么碰上这么个主啊,也不知道他是谁,不过真是个挺可爱的男孩子呢。我笑了笑,既然穿着这身衣服,自然得干了。可转念一想,这慈宁花园我可不熟,茶水房在哪儿呢?看来有的忙了。
      当我捧着好不容易泡到的茶走向凉亭的时候,却在那里见到了济度。他与那个少年正坐在里面对谈着,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使他的周身仿佛散发着一层光晕,我竟有一霎那以为看见了希腊神话里的阿波罗。
      “你这个丫头怎么又傻站在那儿呀?端了茶怎么不过来?”少年的声音把我从虚幻中拉了回来。
      我快步走向那儿,快走到凉亭的时候,被地上的石头搁了脚,花盆底一下子站不住。眼见着就要连人带壶一起五体投地了,一双有力的手把我扶住。我一抬眼,是济度。他扶住我后回头笑着对那少年说:“你看你博果尔,把她吓着了不是。”
      我站定后,向他们行礼道:“给襄郡王、简郡王请安。”
      “行了,快起来吧,你没事吧,走这么急干嘛,我又没有生气。”博果尔见我差点摔一个大跟头,也有点不好意思。
      皇宫里竟然有这样的妙人,近距离看才发现,他的眼睛竟像一坛清澈的泉水。我没想到这少年就是顺治的弟弟博穆博果尔。我在这宫里的人见过的人也不少了,但像他这么和善的还真是少见。即使是后宫里最普通的答应,对下人哪个不是颐指气使的。可是这样一个人,命运怎么就如此悲惨呢?据说,董鄂妃入宫前就曾经是他的福晋,在顺治把董鄂妃娶进宫后,博果尔羞愤难当,呕血而死。
      “唉,你这丫头怎么又犯迷糊了,内务府的嬷嬷怎么教的你呀。”博果尔故作老成的摇了摇头,叹气道。
      见他这样子,我真是觉得好笑,可是以我目前的身份是无论如何不可以笑出来的,只能强忍着为他们沏茶,但手还是隐藏不住得轻轻颤抖。
      “你的手受伤了。”济度一把从我手上取走了茶壶。
      “对哦,你的手怎么了?看样子很严重呢。算了,你还是回去吧,这儿不用你伺候了。”博果尔见我包着的手,无不担忧的说道。
      我笑了,很开心的那种。能遇到眼前这两个人的宫人一定很幸福,这么体贴下属的上司还真是少见呢,“多谢二位爷,奴婢告退。”我福了福身便退出了凉亭。
      没走几步,只觉得脚痛得厉害,定是刚才又把脚给崴到了。没办法,我找了块石头坐了上去,盼望揉两下能让我继续走下去,起码得撑到翎坤宫啊。
      “你的脚也伤到了。”济度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传来。
      “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我尽量摆出笑脸,否则只怕我脸上的表情只有狰狞来形容了。
      “我背你吧。”济度的话把我吓了一跳。
      “不行,不行,怎么可以劳烦郡王您呢。”一个郡王背着个宫女,这成什么样子。更何况,万一有人认出我来,只怕我会给他带来天大的麻烦。我一个劲地摇头,想站起身来走两步,“你看,我还是可以自己走的。”可刚跨出一步,脚就一阵刺痛,我只觉鼻子一酸,泪水也顺应而下,真的好疼。
      “你这样子也叫能走吗?”济度皱了皱眉头,伸手把我打横抱了起来。
      我一时把握不住平衡,两手下意识的环住了他的脖子。“简郡王,您还是赶快把我放下来吧,万一给人看见了对您不好。”身处朝堂的人,谁没有几个敌人,万一这事传出去,说不定会给他扣上一个□□宫闱的罪名。
      “放心,我既然做了便自然不会让人发现。”济度抱着我拐了几个弯,走到了一个偏僻的甬道上,“若我放你下来,你怎么回去?逞强可不是个好习惯。伤得更严重怎么办?”
      算了,拗不过他。为了不被别人认出,我把头尽量低下,几乎都快埋到他的胸口了。济度的怀抱很舒服,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总有一种感觉,仿佛我们之间的任何动作都是这么的顺理成章。
      “你怎么会在慈宁花园?”济度问我,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你会不知不觉地沉溺于其中。
      “呃,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到这儿了,原本是想回去的,碰巧在那碰到了襄郡王,他吩咐我去沏壶茶。”我闷在他胸口说。
      我感觉他的胸口在振动,抬眼望去,却见他正满脸笑意的看着我,道:“看来博果尔说的没错,你呀,还真是个迷糊的丫头。”
      “哪有,我……”刚想反驳,却听见前面传来了一阵密集的脚步声,看来人还不少,连忙闭了嘴。
      济度也见着了,抱着我迅速躲到边上的假山山洞里。
      不一会儿,脚步由远及近。我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只能静静得等他们离开。不知怎得,我想起以前同学对假山下的评语“古代大户人家的公子和丫环偷情的地方。”再一想到我现在的情形。天,我不该胡思乱想的。昏暗中,我看不清济度的表情,但我的脸却已经红得不行。
      忽然,一阵湿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我还未及反应,济度已然吻住了我。他的吻像羽毛一样轻柔,我只觉得意识都软了下来,只能随着他舞动。我把所有的感觉都交付于他,任他带我到那个柔软的世界,那是个我从未触及的地方。最后,当济度放开我的唇,我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之感,难以自禁得看着他。
      “你可愿意到我身边?”济度的唇摩挲着我,在我耳边呢喃道,“那天在湖边的初遇,我便对你念念不忘。你知道吗?你是如此特别,你的一举一动无一不吸引着我。那之后一直想再见你,但苦于没有机会,今天终于见着了。”
      我没想到济度会这么说,只是深深得望着他的眼,在昏暗的山洞里,他的眼睛里竟发出夺目的光泽。这个男人竟然……
      济度见我只是傻傻得望着他,说:“不急,你可以慢慢考虑。”说完,又在我额头落下一吻。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会到翎坤宫的。那天,直到霏儿服侍我就寝,我都是迷迷糊糊的。顺治晚上来这里,见我这副样子,以为是我身体又不舒服了,倒也没说什么。但躺在床上,纵然顺治将我锁在怀里,我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济度,这一晚,我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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