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剁椒鱼头》彼时花落

2、剁椒鱼头

　　（二）
　　“云澹澹，水悠悠，一枝新蕊指尖捻……”哪里传来银铃般清脆的歌声，一个音一个音跳跃着，一时间大珠小珠落玉盘，让人心头叮咚作响。小鱼儿睁开眼睛来，却被一片氤氲的水汽濡湿了眼睛，眼前模模糊糊一片混沌。那歌声下伴着哗哗的水声，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出节奏来。小鱼儿揉了揉眼睛，却依然似个瞎子一般，只觉得眼前有一片红色晕染开来。他朝那片红色挪过去，伸手摸一摸，却似衣衫，搭在一块凸出的大石上。
　　红色。小鱼儿皱了皱眉。一向是他不胜厌恶的颜色。他转身想走，脑子里却忽然执念突起，竟一步步朝前走，恍惚着一脚踏进一圈涟漪，一股温热浸入鞋尖——原来这里竟是一处温泉么？他不是在干柴堆上睡得好好的，怎么会跑到这温泉来了？
　　“谁？”歌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怒喝，声音上扬，甜丝丝地辣。
　　小鱼儿并不慌张，他一向玩世不恭惯了，心想他走便是了。然而脑中忽地又一阵恍惚，他竟不能控制自己，一步步逼近温泉深处。
　　“谁？站住！不要再过来了！”清凉爽脆的声音更响亮地传过来，带了一丝惊慌。
　　小鱼儿张口想说什么，脱口而出的却是：“在下仰慕姑娘以久，今日有幸相逢与此，良辰美景如斯，错过岂不可惜至极？”天，他在说什么！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能说出这般文绉绉话来！
　　“放屁！站住！再往前一步本姑娘断了你的命根子！”那姑娘一声放屁吼得极具爆发力，倒是把他震到了。一个姑娘家家，恁地如此泼辣？
　　“古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上官姑娘，咱们何不来一出鸳鸯戏水，也好遂了古人之愿景！”小鱼儿继续说道。他管不住自己的嘴，只能任凭那些句子一条条自己蹦出来。胸口压着一股气，绕的他昏昏沉沉。
　　“哪里来的登徒子，竟敢在本姑娘面前撒野！我要你好看！”说话间，小鱼儿只觉得身子周围的泉水急剧旋转上撩，忽然散开，数万粒钢珠子似的，毫不留情地砸在他身上。他不由得手舞足蹈地阻挡。水花飞溅中他看到岸上那抹红色当空划过，流星一般射入温泉深处。片刻，那抹红色带着实体的重量，狠狠擦过他身侧，风一般卷到岸上去了。混乱中姑娘潮湿的发梢鞭子一般抽在他脸颊，火辣辣地疼。
　　他恍惚看见两泓清亮的碧潭水，荡漾着逼人的灵气。
　　小鱼儿混沌的脑子忽然清明起来，胸口那股气消散了去。
　　“好你个马龙初，枉你自称名门之后，龙胆虎威，没想到在我这吃了亏，竟使出这般下三滥的招数。臭不要脸的，怕别人知道是你马少庄主做的丑事就不要用慑心术啊！杀千刀的胆小鬼！马龙初，你给我出来……”那泼辣姑娘的叫骂声渐渐泯灭在袅绕的白色水汽里。
　　小鱼儿懵懂地愣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明白自己是被别人利用了，说得难听点，是被愚弄了。小鱼儿脸上立刻就不好看了。然而转眼间他便又嬉笑着玩起水来。不过就是暂时做了一颗棋子而已，下一次谁做谁的棋子还不一定呢！
　　小鱼儿脱下湿透的衣服，在岸上支起火堆来烘着，然后下了温泉无比惬意地泡澡。
　　“我本来也没打算再找你算账。”岸上突地传来泼辣清亮的女声。
　　小鱼儿隔着浓重的水汽望过去，只能看见隐约的红色，模糊地融在水气里。
　　“我以为你早就已经逃走了，却没想到你居然在这里享受起来了！”那声音继续冷喝道。
　　小鱼儿懒懒地看了一会儿，百无聊赖地舀水往身上浇。
　　“既然如此，就怪不得我了——我可是给过你机会的。”话音未落，一幕凌厉的寒气汹涌而至，眼看就要将小鱼儿生生劈开！小鱼儿一个侧身，鱼儿一般滑开去，心下正窃喜。蓦地，脚踝被一股蛮力拖住，他越是挣扎，那股力气就越大，只纠缠得他整条腿都渐渐疼到麻木。
　　“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者说，我根本什么也没看到！”小鱼儿扑腾着，尽量不让自己沉到水底，一边大声辩解道。
　　“哼！死到临头，你说什么也没用了！我一个大姑娘，被你上下这般看过，日后哪还有脸面见人！叫你尝尝凌霄鞭的厉害！”姑娘喝道。
　　“大不了我娶你回家就是了！”小鱼儿顺口说道。
　　“谁要嫁你！我可不要做寡妇，受死吧！”
　　小鱼儿脸色一白，叫出声来——脚上鞭绳勒得更紧些，生生陷进肉里去，越发火辣辣地痛。
　　“好啊好啊，你赶紧杀了我！我什么都看见了！雪白大腿雪白手臂，纤腰翘臀，粉嫩前胸……果然令人垂涎欲滴……你最好立即杀了我，否则我一定说出去，我……可是这个世界上最杰出的说书先生……啊——”小鱼儿一阵气恼，索性遂了她的心愿，“供认不讳”。脚上却是一松，姑娘卸了力气，却也没放开他，只是让他在水里漂着。
　　“嘻嘻！”脆生生的两声笑，“那我就偏偏不杀你了。”
　　“哦？那你可别后悔啊！你全身上下，可是没有一块地方没叫我看见的！”小鱼儿甩了甩腿，还是麻木着，动弹不得。
　　“你这么说，我偏偏就不信了。”泼辣姑娘咯咯笑了笑，倏地收了长鞭，道：“小子，后会有期！”声音竟已杳不可闻。
　　小鱼儿跛着脚上到岸上，愕然发现自己钱袋空空，衣衫竟被投入篝火。火焰欢快而猛烈地跳跃，吞噬掉最后一片衣角。他的衣服可都是师父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
　　“后会有期！”小鱼儿咬牙切齿地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