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心无痕》九居仙

77、泛舟湖上

　　呼啦一声响，一队手持长矛的官兵迅速就把突然冒出来的落心围了起来，打扰北格王最重视的招魂天祭？绝对是满门抄斩的大罪，祭坛下的神夫神婆们盯着落心异口同声怒道：“何方妖人如此大胆，竟敢骚扰为王后娘娘治病的招魂天祭！”

　　喊声一停，藏在草丛中的黑衣保镖也被北格兵揪了出来，刀架到了他们的脖子上。

　　风和翼没有被祭坛下的一切所打扰，只是专心地往祭天池里放着血，看着他们巍然不动的背影，冲动中的落心迅速恢复了冷静，她意识到：风如此行事，决不是欲盖弥彰，这里面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甚至连翼哥哥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冲动，不仅不能阻止他们，以野狼风的个性，等祭天仪式一完，不等她说明自己的身份，恐怕这小命儿已经不保了。

　　想到这儿，落心赶紧环顾四周，发现烟正站在角落里冷眼看着祭坛上的一切，他那琥珀色的眼眸中带着一种事外人的警醒，落心马上就象吃了颗定心丸儿，看向身边举着刀的士兵，她轻言：“我不是什么妖人，冒死前来就是想见监国大人一面，你去告诉他，马上送我去南礼，我能让南礼和平归顺，让冥野大陆从此平息战火。”
　　……

　　南礼王宫，御书房中。

　　独立窗前的女子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春风撩起了她的裙角，她忽闪着大眼睛四下里张望，长而翘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美丽。

　　看完窗外，女人转回头，静静地打量起书房的摆设。却见除了必备的书桌，书架，文房四宝，盆景花架，屋子布置的非常简单，这是翼哥哥的风格，一种熟悉的感觉让落心很舒服。定睛看到门对面的墙上，只见一幅裱得很精致的画挂在上面。

　　走近那画，但见春水、戏鸭、竹林、草地、桃花，还有落心当年题得那首苏轼的‘春江晚景’。画的左上方盖有一颗小小的红心，左下方作者落笔“南礼显德甲寅春天翼绘”，并盖有‘天翼’朱方一章。

　　颤抖着手，落心轻轻地抚摸着那幅画，记得那天哥哥说要娶她，她说行，而那情那景仿佛就在昨天，如今却是人事全非了。悄悄拭去脸上的泪滴，平复下纷乱的情绪，落心安静地坐到了椅子上，等着哥哥的到来。

　　“大王到。”

　　门口公公的喊声一停，落心的身体顿时就是一震，她赶紧站起身不自觉地低下头去掩饰自己的紧张，虽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儿，可她真希望哥哥能一眼就认出自己。

　　“严大人，这就是你说得无痕姑娘吗？”

　　平静的声音中充满了果断和冷漠，再没有了以前那温暖的气息，哥哥的变化可真大呀！落心站着没动，心中隐隐地痛。

　　“无痕，还不快见过大王！”

　　御医院的严主管听了翼的问话，赶快过来给落心引荐。这个严主管，落心从小就认识，是个了不起的医生，医德极好，他跟烟的关系也很好。那天听了落心的话，烟什么都没问，马上就带她离开了祭坛，亲笔给严大人写了封书信后就派人把落心送到了天项城。

　　“民女无痕见过大王，大王万福！”落心没有抬头，只是盈盈跪拜。
　　“姑娘请起！”翼轻声说了一句，走到御书案后坐下，吩咐道：“赐坐。”

　　待三方都坐定，翼转过头来看着落心轻问：“听严大人说，无痕姑娘想要给天项城的百姓建医院，想要得到朝廷的帮助？”

　　“正是！”落心鼓足勇气抬睫看了翼哥哥一眼，然后把一大叠银票放在书案上解释道：“先父的遗志就是想要造福天下的苍生，无痕游历到天项城，恰见许多疾苦病痛者无以为靠，作为一个医生，无痕心有不忍，所以想要为他们建所医院。因为我打算把这个医院无偿送给天项城的人民，由朝廷来管理，所以小女子觉得朝廷也应该尽份力，斗胆请求大王送给医院一块宅地，还望大王能够成全。”

　　落心慷慨陈词完，本以为翼哥哥会很高兴地夸她几句，然后她就有机会跟哥哥拉拉关系，之后再找个机会，慢慢地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

　　“大王？”等了半天，没等到任何回答，严总管忍不住叫了翼一声。落心随声抬睫向他看去，却见他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般，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发呆，落心的身子又是一震，莫非？痴痴地盯着哥哥，暗喜，莫非？莫非？怎么可能！完全不一样的容貌嘛！她的理智战胜了自己的冲动。

　　“大王的意下如何？”看着翼一直看着无痕发呆，严总管的心里这个急呀！连年的战乱，大片的国土都已被北格占领了，国内逃荒的人口越来越多，有人无偿送医院正是雪中送炭的时候，大王这是怎么了！

　　“啊……？”翼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句，却没有移开他的眼光。

　　太像了！太像了！那气质，那说话的神态，尤其是那双透着灵气的水眸，经历了太多苦难，太多挣扎，太多等待，太多自责的男人如沐春风，如饮醇酒，他什么都听不到了，只是痴痴地看着，不是想要占有，只是为了那刻骨的思念。

　　“大王？”感觉到他的失态，严总管提高了嗓门。

　　“呃……你们刚才说什么来着？对不起，再重复一遍吧。”失态的男人终于清醒过来。

　　虽然哥哥什么都没说，表情依然平静无波，可从他迷茫的眼底，落心看出了彷徨，回味和迷惑，心底一热，丝丝雨雾模糊了她的瞳孔！够了，够了，还有什么渴求呢？穿越了千年，改变了容颜，他却只凭一眼就能认出她！哥哥，落心回来了！除非你能够得到幸福，否则，我绝不会再抛下你。

　　“无痕姑娘，大王请你再说一遍。”看着俩个人一起发呆，严主管更急了。
　　“噢，对不起，我的嗓子有些不舒服，请严大人帮忙再解释一遍吧！”为了防止自己哭出声来，落心赶紧找了个借口，顺便把银票推到了严大人的面前。

　　游鱼浮渌水，翔鸟飞薄天，啁啾燕起落，远近蛙应和。

　　南礼的后花园依然是那么美！谈完了生意，作为报酬落心要求翼陪她逛逛王宫的后花园。翼答应得很痛快，俩个人慢慢地走着，一路无语。看着落心的一举一动，翼若有所思得看着他，为了带给他更多的惊讶，落心主动走在前头给哥哥带路。

　　新嫩的柳条丝丝下垂，春风吹拂，如美女婀娜的纤腰在风中款摆。暖风吹拂，很舒服，宽阔的湖面，曲曲折折的荷塘载着无数美好的回忆，跟哥哥在一起的日子全是美好和温馨。

　　慢慢地停住脚步，落心遥看蓝天、白云、波浪、清风、小船、红墙碧瓦、还有阳光，突然多年前她在这儿跟翼哥哥说得一句话窜到了她的眼前：哥哥，如果有一天我们找不到了彼此或做了对不起对方的事儿，就各自到这个湖上泛舟，这样我们就能够找到彼此，也原谅对方的错误好不好！

　　只要泛舟湖上就能找到哥哥了，因为他曾答应了落心，原谅她的一切错误，一丝喜悦的幸福感穿心而过！上一世的小落心太对不起哥哥了，就让这一世的落心来补偿他吧！

　　想到这儿，落心猛地转过身，抓住了翼的手，仿佛又看到自己孤立在西瑞码头看着船顶的白衣男人决绝地转过身去不再看她，自己只好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那种心痛她不要再经历第二次。

　　“翼哥哥！”含着泪，落心轻叫。

　　“你……？”突然被这个女人拉住了手，翼惊讶地不知所措，一直紧皱的眉头却不知为何自动松了开来，女人轻柔的动作，凉凉的指尖竟是如此熟悉，好像从没离开过他一般，就是这样的手指，他从小把她拉到大，怎么能忘，怎么舍得忘？可是？可是，这个女人？她是谁？为什么跟他的心儿如此相像，不是长得有多像，而是感觉竟是如此像，像得让他一时都搞不清楚了，一定是太想她了，一定是这样！

　　“翼哥哥，你不认识我了吗？”看出了他的挣扎，落心又问了一句。
　　“你……？”翼哥哥！多么熟悉的呼唤呀，翼想抽出他的手，可那熟悉的感觉让他如此不舍，如此眷恋，那感觉就好像是心儿的手！可是……可是……他的生命中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可是！

　　“哥哥，我是落心，落心呀！我回来找你来了，哥哥，难道你不认识我了吗？”
　　“落心……落心！”翼喃喃自语，身子一震他忍不住微微地颤抖。
　　“落心……”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个名字，良久良久，他的理智恢复了，猛地抽出他的手，冷冷地质问道：“你到底是谁？是野狼风派你来诱惑我的吗？你回去告诉他，就死了这条心吧，我是决不会妥协的！”

　　“来人！”恢复了平静的表情，翼大叫。顿时不知从哪儿跑出来俩个黑衣护卫，“把这个女人赶出南礼，永不许她再踏上我南礼的土地。”
　　“是！”黑衣护卫一左一右架住了落心的胳膊，“等等！翼哥哥……”落心扭着身子，拼命地挣扎。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翼的口气很冷，眼中却写着不忍。

　　“哥哥，我真得是落心呀！”看到他最终还是不相信自己，心很痛，闭上眼，落心喃喃自语道：“哥哥，如果有一天我们找不到彼此或做了对不起对方的事儿，就各自到这个湖上泛舟，这样我们就能够找到彼此，也原谅对方的错误！哥哥，你还记得落心说过得话吗？”

　　深沉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游走，慢慢变得深邃，然后融化，融化，温暖如春风，翼猛地抓住了落心的手，颤声道：“你真是……？”

　　“哥哥，是我，真得是我！快放开我，有什么话咱们到船上去说”

　　又是这一叶孤舟，就像许多许多年前，翼荡着双桨凝神望着坐在对面的落心。千言万语，落心知道又象许多年前一样，这个男人将分享她的秘密，这一次将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从头到尾，每一个细节她都要讲给哥哥听。

　　站起身，屹立船头，落心举目远眺，多么熟悉的风景呀！再给哥哥吹一段笛子吧，就凭着这笛声，落心知道，不管她如何变化，走到哪里，哥哥永远都会认出她。

　　笛声即起，悠悠浮云中诉说着几番离人意：曾经盼轻舟胜马，到最后却不知何时是归期，寂寥的季节，终未逃过乱红几许，匆匆的话别不待再有重逢日，语结心锁……

　　落心静静地吹着，深情地看着不停地划着桨的哥哥，只见一层层的阴霭从哥哥的眼中拨落，终于落心又看到了那双纯净，清澈的眼睛，世间一切的美好都系在他的眼睛里。

　　一滴感动的泪悄悄地滑落，哥哥总是这样，给她最宽容的理解和包容，如果她不能给每个人幸福，最起码，她可以给这个永远站在那里为她而守候的男人幸福，这不也正是她从小到大的梦想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