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英风云录》寒寒

7、好久不见

　　再见，却是纷争的开始呀……成英中学所容纳不了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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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一年后，水心和郎昱学成归来。
　　我曾向许颖问过他们不用服兵役的原因。而许颖的答案竟然是：水心和郎昱根本不是台湾人。
　　原来，郎昱拿的是美国护照。因为郎家的生意大部份在美国，所以当初郎家把郎昱定为第一继承人时，是预定郎昱会长期居留于美国的。
　　至于水心，则是法国公民。他的生母是法国当年极有名的画家，父亲是法国籍的商人。而他父亲后来娶的后母，则是一名大提琴家。他留在台湾生活是因为父亲怕他会跟后母合不来，所以把他交由在台湾生活的亡妻父母照顾。
　　许颖说，他们是特地约好在香港会合，然后再一起转机回台湾的。一大清早，许颖把我挖醒后，吩咐我快点换好衣服，跟他到机场去接人。基于一时胆怯，我乘许颖进洗手间小解时逃掉了，连竹之阁也不敢回。
　　最后……唉，居然是小徐出卖了我！因为相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回成英中学去了，找安主任聊天。我没有告诉其它人，只有小徐知道而已。因为竹之阁暂时交到小徐手上，所以我不得不告诉她，以防店里发生意外事情时，她会找不到人。可是……小徐决定「弃暗投明」，把我的行踪招了出来。
　　唉，可想而知，我是颜面尽失了。郎昱他们也不介意安主任的存在，就在安主任眼前把我押了回许颖家。
　　后来安主任还跟我说「心意要坚决」，别「害己又害人」呢！我只差没当场喊「冤枉」了。
　　可是，我自个儿心里也一直质疑自己的话。我真的冤枉吗？我、水心、郎昱和海云四人，一直局势不明。而其中，我的自作多情，把海云伤得很重、很重。
　　撇除这些隐藏的忧患，那一年，是我们自高中毕业后过得最快乐的日子了！
　　虽然有好多事都变了。郎昱回世康帮助老父，水心开始筹备自己的品牌，海云进入一家美资公司当业务员；可是，我们依然又笑又闹的，完全一副还是高中生的样子。而最重要的是，当我们五人聚在竹之阁时，那个情景，常教我莫名地感动起来。
　　我甚至对自己说：我们都没有变过，我们仍然是最好的朋友，戊班的五人小组！我们没有任何情感上的障碍；我没有喜欢水心，水心和海云不是恋人关系，郎昱没有追求过海云……
　　对于我这种想法，许颖是不赞同之余，还啧啧称奇。
　　「你只是在自欺欺人。没有爆发，不代表矛盾并不存在。就像一座睡火山一样，表面上十分平静。可是，在火山口之下，熔岩正在积聚中。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面对问题，而不是逃避。祈风，我和你一起长大，实在不愿看见你受伤害。可是，海云也是我的朋友。手掌是肉，手背也是肉，我不可能偏帮哪一方。所以，我选择站在一边看戏。祈风，我想，这就是你最不聪明的地方了。你为甚么不像我这样呢？为甚么要卷进去？你真的……唉，其实我也真的觉得有点惊奇。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竟然是这么固执的一个人。」
　　至于小徐，我想，她和许颖是同一伙的。她只看戏，却从来不置一词。
　　我好气、好气，却又无计可施。我气自己，更加气这种局面。
　　许颖说的话，我句句都懂！而且我知道，他说的是实情。睡火山，始终会有爆发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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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很平常。晴空万里，虽然是有点热，但看着一块云都没有的蓝天，心情就是那么没理由地好起来。
　　没有人会想到，这么开朗的一天，竟然出现一场风暴。
　　直到一切事过境迁，我还是弄不懂，那场风暴是怎么来的？导火线又是甚么？可是，它就是这么没理由地降临了。
　　郎昱正式成为世康集团的总经理了，我们决定在竹之阁为他庆祝。我们都送了礼物给郎昱。我送了一枝金笔，许颖送了一套领带夹和袖扣，水心送了一部笔记型计算机，而海云送了一件她亲手编织的温暖牌毛衣。
　　郎昱显然很喜欢海云这份充满了心意的礼物，当场就套上身了。也不知道发生了甚么，水心就这么发起脾气来了。到好久好久后，我还记得当时水心那冷冷的声音……
　　「多幸福啊，温暖牌呢！」
　　我们全都不敢说话了。这么饱含着讽刺的语气……我们都从没见过这样的水心呀！
　　终于，始作俑者——海云开口：「水心，你若喜欢，我也织一件给你……」
　　「谁说我稀罕？大小姐！别自作聪明了！」
　　海云皱眉，开口想回水心几句。我意识到这种场面已经可以称为吵架。在海云还未来得及说话前，我不顾一切地把她推进店里的休息室去，顺便把门锁上。
　　回过头，我瞪着水心。
　　「水心，别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的事。只是一件毛衣而已，值得大家破坏感情吗？水心，别告诉我你是这么笨的人！」
　　水心不说话了。空间静了好久，然后，郎昱居然也来搞破坏了！
　　「水心，你真的应该好好珍惜这份感情。这些年走来，哪一次不是你无理取闹惹海云生气？哪一次不是海云痴痴地等你回头，一次又一次地包容你的任性？」
　　水心瞪了郎昱好久。然后，他冷笑着开口：
　　「是吗？那么，你的意思是说，我配不起海云了？很好呀！反正，我一直就说，你和海云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至于我这个浪荡子嘛……」水心突然瞄了我一眼，「就只好去配祈风喽。」
　　甚么！关我甚么事呀？怎么他们会把我扯进去了？而，那郎昱竟然还摇头！
　　「你不配。祈风是个好女孩，你别惹她。」
　　唉唉唉！郎昱说这话时，竟然还有点警告的语气。而可以想见，水心更加不会罢休了……
　　「郎昱，你别太过分，也别再开玩笑。我爱她爱她，我就是爱她，你又能怎么样？」
　　郎昱浅笑。
　　「我不觉得我过分，也没有开玩笑。」
　　水心突然出手，居然一拳挥出，击中了郎昱的下巴！而郎昱只退了一步就站定了，也没有抬手碰伤处一下。
　　「水心，你闹够了。」
　　一记右勾拳，郎昱脸上霎时又多了一块瘀青。
　　屏住气，看着郎昱双拳一松一紧，我紧张得掌心冒汗。然后，一向冷静的郎昱竟然还手了！
　　店里顿时充满了客人的尖叫声、碗盘打碎的声音……总之是一片杂乱！我看见许颖上前劝架，但却被水心没有长眼的拳头击中。许颖瞪大眼，火了。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时，他把客人和小徐全都赶出去，再关上门，冲回来。然后，他居然也加入战局了！
　　许颖很快就弄得满身伤痕了。我发现，许颖是最吃亏的一个。他要跟水心和郎昱两个人对打，我也看出他正努力阻止那两只蛮牛的拳头击上对方。所以，一个打两个的许颖被打得很惨。
　　盛怒中的许颖是很可怕的。而现在，我知道许颖生气了！只见他抓起一张椅子，往水心和郎昱中间用力砸下。
　　「你们！够了没有？！」
　　我以为，那两头蛮牛已经懂得反省了！可是，水心一脚踹开已经散开的椅子，拳头又往郎昱身上招呼而去。许颖气得手居然在颤抖，又冲过去跟他们二人拼命。
　　当时，我急得直想哭。但……我没办法对付三头怒火中烧的牛啊！我站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却是无计可施。
　　突然，水心被许颖推倒在吧台旁，心里不自禁生出一种恐惧……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水心！不！他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水心了！他的眼神凶狠而怨毒，就像一头嗜血的野兽！
　　我看见，水心居然顺手抓住吧台上用以切水果的水果刀，直往郎昱冲去……
　　我惊恐得尖叫，不顾一切地扑到郎昱身上，以背对着正冲过来的水心，不敢想象那把锋利的小刀将会因为水心的收势不及而插进我的身体……
　　没有预料中的剧痛。当我终于颤抖着张开眼的时候，我看见他们三人全都惊异地看着我。郎昱和许颖坐在地上，而水心跪在地上。他手上的刀，正插在他身前的椅子中。
　　是郎昱推开了我！
　　感谢上天！没有人被刺中！以姿势来看，郎昱应该是把我推开后，拉着许颖一起避开了水心。而水心的小刀，则是插在郎昱身后的椅子中。
　　恐惧过去后，我气得只想把水心宰掉。我站起身，想过去狠狠地把水心骂一顿。可是，我的膝才刚离地，一阵刺骨的痛让我根本支撑不起自己的身体，再度跌坐在地上。
　　我痛得皱眉，低头看看痛得厉害的腿。可是……血！好多好多的血！
　　原来我被郎昱推开后，正好跌在地上的碎片上。但……为甚么会有这么多血？就算是被碎片擦伤了，也不应该有这么多血呀！
　　看着看着，我发现我开始有点摇摇晃晃。血！鲜红的血！
　　唉……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我是怕见血的……
　　地面离我越来越近，我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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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我之所以会晕倒，是因为那些碎片割开了我腿上的大动脉，以致流血不止。我昏过去后，水心他们架也不打了，急急忙忙把我送到医院去。输了血、休养了整整一个月，我出院了。
　　一场混乱过后，一切都好象变了。
　　水心又是那个整天绕着海云转的水心了！就像一个大男孩，每一刻都在想一些古灵精怪的点子，企图把专心于工作的海云拐出去玩。他没再管他的服装王国，反而跑回成英中学去当美术老师！
　　海云一向是理智而优雅从容的。可这回……她居然也跟着水心一起发疯了。她——在成英教英文。
　　至于郎昱——我本来以为，他的反应会比较「正常」一点。可是，我想我把事情想得太好了。郎昱成了成英中学的理事长！
　　幸好许颖没有跟着去疯，否则我真的会「抓狂」给他们看。不过……唉！许颖也没正常到哪儿去。他把竹之阁迁到成英大门口马路对面了。从此以后，来店里光顾的客人大都与成英有关。有学生、老师、工友、家长……
　　总之，一言难尽。
　　为甚么呢？我不明白为何情况会出现大逆转，也不明白一个月前的打斗所为何来。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些事情好象都跟我有关。
　　我曾乘其它人都不在时，偷偷问过了许颖。但许颖只说「有待你自己参透」，然后就甚么都不肯说了。而海云、水心和郎昱，则是把我的疑问置若罔闻。
　　似乎，没有任何人认为我应该弄清楚，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只能如以往一般，尽量避开水心和郎昱。
　　这个星期天，一件意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它又再度打乱了我的生活。
　　一个颇为陌生的人出现了，他叫郎曜，是郎昱的弟弟，比我们小一岁。
　　对这位「天才艺术家」，我并没有多少认识，只在中学毕业典礼时见过一面。印象中，郎曜是个公认的奇才；他自小得奖无数，十四岁那年就在一项国际性比赛中夺冠，得奖画作也被送到法国巴黎，与众位画坛大师的作品一道展出。也因为台湾的通才教育并不适合郎曜这种有偏才的小孩，所以郎家自小把他送去巴黎读书，并且寄宿于就读学校。回来参加哥哥毕业礼那年，他十七岁，刚刚高中毕业，正准备进入芝加哥艺术学院。
　　我从未想过会与他第二次面，更加没想过会是在这么奇怪的情况下。
　　我承认，我可能是有点孤陋寡闻的。以前只听过□□混混向酒吧一模拟较复杂的娱乐场所征收「保护费」，倒是从不知道，原来馆也会有这种麻烦。
　　老天爷！甚么「保护费」？鬼才需要这些混蛋的「保护」呢！别说我最恨这种游手好闲、专门鱼肉百姓的流氓；而且他们一开口就要十万，店也没有那么多现金！当然就算有，我也不会给一毛钱。
　　这种小混混，顶多装装凶狠混吃骗喝罢了，也不敢真正伤人性命。
　　的确，我猜得没错，他们真是不敢伤人。但，我可没到他们竟然开始毁坏店的陈设！先是那个头头似的混蛋把一张椅子砸到桌子上，桌面的玻璃应声而碎。然后，那群为数十几人的流氓也跟着学。
　　当时许颖跑了到成英去找水心聊天，店里就只有我和负责煮茶的小徐。两个女孩对着十几个凶神恶煞的混混，说一点也不怕是骗人的。看着那些人破坏着自己一手建立的茶馆，不心疼才怪！
　　直到店内所有桌椅差不多都被砸坏的时候，一把清亮的男声响起——
　　「住手，全都给我滚过来。」
　　那个头头一脸嚣张地转头看向门口，而我和小徐也把视线投到那儿。起初，我真的想不起那是谁，但就是有点面善；再仔细一想，才认得那人是郎曜。
　　而，那群混混的反应让我有点反应不过来。只见他们全都停了手、冲到门口旁边，而且个个弓着背，气势矮了一大截，带一点谄媚的意味。
　　「郎……郎二少——」
　　「跪下。」
　　我为郎曜的命令皱眉。他认为那些蛋真会照他的话去做吗？可是，下一刻，流氓头头竟然真的「噗通」一声双膝点地。
　　我一脸疑惑地看向郎曜，他给我一个微笑，然后又低头望着跪在他跟前的人。
　　「似乎有清理门户的必要。」郎曜歪着头沉思，然后冷笑着开口：「不知外公知道后，会怎么处理呢？是剁成内酱丢到世界每个角落去喂狗，还是绑好后丢到太平洋中心去喂鲨鱼比较有新意？阁下认为如何呢？」
　　混混头头竟然吓得全身颤抖着求饶！
　　「二……二少…小的不知……不知道这里是二少的地…地方，请二少……开恩——」
　　郎曜的笑容更加冷了。
　　「开恩，恐怕不是我能决定呢！一个二少，你已经怕成这样；那么，你们知不知道，这家竹之阁的老板——范小姐，」郎曜看了我一眼，「正是大少的至交好友？」
　　那些人一听到「大少」两个字已冷汗直冒了。
　　我知道情况很奇怪。「二少」是郎曜，「大少」应该就是指郎昱了？郎家也不过是商人世家，为何那些人会怕成这样？
　　后来，郎昱接到郎曜的通知后赶到。在了解整件事后，郎昱瞪了郎曜一眼，然后很不情不愿地跟我解释。
　　原来，郎昱的母亲叶群英出身于一个□□世家，她下嫁郎昱父亲郎世秋后，叶群英的父亲——叶万山也没有把组织收掉的意思。因为他的规定是不碰毒、不碰淫，而且手下的人实在太多，要真收起来，恐怕会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
　　虽然叶万山没有提过要由郎昱兄弟继承，但叶群英好歹是叶万山唯一的掌上明珠。尽管郎昱他们不愿意接位，也不排除会有在叶万山的逼迫下不得不低头的可能性。所以，即使郎昱和郎曜从来不插手□□，但组织中的人一向认定他们是「太子」的绝对人选。
　　于是乎，那群来收「保护费」的混混才会这么怕郎曜。